第二百零三章 東京賭城(1)

聽那聲音熟悉,我和叔父都止住了腳步,往後去看,卻見是漢字輩排行老五的陳漢名打頭騎著自行車快速駛來,後麵還跟著幾輛,都是年輕的弘字輩兄弟,有弘智、弘仁、弘義,紛紛騎車到了跟前,稱兄道弟叫叔叔,好一番熱鬧。又都打量何衛紅,不知她是何許人也。

“老五啊。”叔父道:“你帶著這幾個小子跑這兒幹啥?”

“還不是找你們?”陳漢名道:“好家夥,我們兵分了好幾路!三哥帶了幾個人,四哥帶幾個人,還有老七也帶幾個人,從陳家村到源興鎮,從源興鎮到陳家村,大路小路,都撂圈兒找你們呢!”

“哦……”我和叔父這才明白,必定是陳漢禮先到了家,見我和叔父都還沒有回去,便奇了怪,又想著我得了怪症,越發的不安,這才鬧出大動靜。

叔父道:“老七把曹步廊帶回去了?”

“帶回去了。”陳漢名道:“那家夥廢了。”

“廢的好!”叔父罵道:“不是東西!”

“廢人一個就不用提了,再不是東西也作不出什麽浪花來。”陳漢名說:“二哥,你和弘道到底藏哪兒了?我們怎麽一路上都沒碰見你們?”

“甭提了。”叔父道:“開車翻溝裏了。那車還是源興鎮老路的車,這下他該心疼毀了,我都不好意思親口給他說,你抽空還了他吧。”

“車倒是小事。”陳漢名道:“人沒事吧?”

我和叔父都搖頭:“沒事。”

陳漢名又看我:“聽你七叔說你得了什麽很嚴重的怪症?”

我撓了撓頭,道:“是得了,不過又好了。”

陳漢名道:“那是怎麽弄的?”

叔父道:“我們現在也正納悶兒這事兒呢,回去再說。”

“中。”陳漢名道:“族長在家等著呢,也急得不行。”

我道:“老爹沒去上班?”

“親兒子、親兄弟都丟了,誰還有心思上班?”陳漢名笑了一回,又看何衛紅道:“對了,說了半天,忘了問這姑娘是哪位啊?看著麵生。”

叔父“嗐”了一聲,道:“南邊來的女紅兵,以前認識,非要跟著回陳家村,念纏的很。”

何衛紅衝陳漢名靦腆的笑了笑,道:“你也是弘道的叔叔吧,弘道救過我,我特意來感謝他的。叔叔好,弘道的叔叔真多。”

“哦,哦,是挺多。”陳漢名胡亂應了幾聲,見我模樣不順,叔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何衛紅神情又忸怩,知道其中定有古怪,也不再問了,隻分派道:“二哥你上我的車吧。”回頭朝陳弘仁、陳弘義說道:“你們倆帶上你們大哥和這位姑娘。”又對陳弘智說:“你去尋尋你爹、你四叔、你七叔,跟他們說人已經找到了,叫他們也回吧。”

眾人紛紛答應。

各人都有力氣,把車輪子蹬得飛轉,於路無話,須臾便至陳家村。

爹、娘、二舅、弘德都在家裏,見我和叔父平安,皆大歡喜。

何衛紅衝著老爹和娘又叫伯父又叫阿姨的,老爹隻是淡看了一眼,輕應了一聲,便轉了目光,不再和她言語。

娘的眼睛卻亮了,看了一圈何衛紅的模樣身材,連聲誇好,又問何衛紅的籍貫家世,聽說父母都是幹部,不是術界中人,更是大喜,極為熱情的請何衛紅入屋,何衛紅沒料到我娘竟是這個態度,受寵若驚,高興的不知道該把手放在哪裏……弘德也殷勤起來,端茶送水,搬凳騰桌,走路抬頭挺胸,腳不旋踵,裏外的忙活,隻顯得著他。

陳漢名等人辭去,我和老爹、叔父、二舅在院子裏說話,老爹臉色很不好看,低聲責問我道:“你從哪裏弄回來個小姑娘?!”

我趕緊說:“是,是路上遇見的,非要跟著回來。”

“不怨道兒。”叔父道:“這姑娘是南方的,我和弘道在大寶禪寺遇見過的紅兵,犯了春心,稀罕道兒,非說道兒宰了烏龜是救了她的命,要報答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呐!死皮賴臉的跑來,尋死覓活的跟著,沒招啊!”

“什麽亂七八糟的!”老爹臉色鐵青,指著我道:“你不要看人齊整就亂來!明瑤在,不許別的女人進門!你是長門長子,敢學弘德敗壞家風,我打斷你的腿!”

我誠惶誠恐又冤枉,也不敢辯解,隻能說:“兒子不敢。”

叔父道:“你少說他了,都告訴你不怨他了,你有本事你去把她攆走!”

老爹被叔父搶白,也不責備我了。

叔父歎道:“瞅瞅大嫂熱的跟泥兒似的,恨不得把人家摟懷裏喊閨女,大哥啊,你可難當家了,我的道兒有的作難了。”

“嗐!”二舅道:“說這些男男女女的有什麽意思?剛才我聽陳漢禮提了一嘴,說弘道得了什麽怪症……這事兒是大事!”

“對啦,這才是正事!”叔父把我罹患怪症又不治而愈的事情對老爹和二舅詳細說了一遍,二舅也嘖嘖稱奇,連聲叫“古怪”,然後都看老爹,盼他解疑。

老爹沉吟起來,半晌才說道:“緣起是踩毀那檮杌,救命是貓王的功勞。”

叔父道:“說是這般說,可道理呢?總得有個由頭吧!咱們得弄明白其所以然,要不以後道兒突然又病了,突然又好了,突然又功力大進,突然又功力大減……這誰受得了?”

老爹想了半晌,道:“其實不難說明白,這是異五行邪教所謂的聖獸陰陽相濟給鬧的!”

“陰陽相濟?”叔父和二舅對視一眼,都問:“怎麽講?”

老爹沒有回答,轉而問我道:“我記得你說過在大寶禪寺除掉那隻巨龜時,曾經咬斷它的脖子,喝了它的血。”

我點了點頭,說:“對!”

“這就是了。”老爹道:“南火北水,火陽水陰,異五行應該是這麽個道理——南木堂為陽,北木堂為陰,南木堂的巨龜活血至陽,北木堂的檮杌死氣至陰。弘道喝了至陽的血,又被至陰的氣所衝,因此火從心起,寒從腳生!隻不過,因為弘道是童男身,元陽氣重,所以喝了至陽的龜血,火從心起也能壓伏的住,可是被至陰的檮杌死氣一衝,就受不了。受不了檮杌死氣衝擊,又撩撥的龜血發作,兩下裏鼓**起來,陽居於上,陰居於下,所以弘道才會臉紅腳黑,這是陰陽相隔,陰陽相抗,弘道體內既沒有疏通陰陽合濟的路,又沒有陰陽合濟的引子,於是就痛起來,難以抵擋。這就是怪症的由頭!”

我聽得懵懵懂懂,道:“原來是……這樣?”

叔父品了半天,點頭道:“大哥說的是這理!那貓王是咋治好道兒的?”

“貓王啊……”老爹的目光尋向貓王去了。

貓王此時臥在太陽底下伏地曬暖,懶洋洋的好不愜意,老爹瞥了它一眼,道:“這貓還真是個靈物,它比你我都強的多了。”

叔父不服,道:“它咋比咱們強了?”

老爹道:“我說的‘強’,並不是說它比咱們能打能殺,而是說它對天地自然道法的感悟,其實比你我更靈透。”

二舅也不服,道:“這何以見得?”

老爹道:“從最簡單的說起,你們可以想想,咱們住在哪裏?吃的是什麽?喝的是什麽?穿的是什麽?學的是什麽?貓王又住在哪裏?吃的是什麽?喝的是什麽?穿的是什麽?學的是什麽?”

“這有啥可想的。”叔父道:“咱們住在家裏,吃飯喝水,穿衣學道,貓王住在窩裏,也吃飯喝水,不穿不學——哦,我懂了!”叔父猛地一拍腦門,醒悟似的道:“大哥,我懂你的意思了!”

老爹笑道:“懂了吧。”

“我不懂!”二舅茫然道:“你們倆打什麽啞謎呢?”

我倒是似懂非懂,隱隱約約能猜到老爹的意思,但是又不敢確定。隻聽老爹說道:“咱們住在磚瓦圈固之中,上不見天,下不見地,中不見日月星辰,吃熟食飲熱水,穿衣修道,看似萬物靈長,其實是摒棄自然,不見自然,不納自然。貓王呢,行走於天地之間,眠臥於草木之中,沐風櫛雨,日曬月洗,自然為師,茹毛飲血,看似是野蠻可悲,其實卻最能感悟天地間的大道,因為它距離自然最近!不,它跟自然之間是沒有距離的,它就在自然中,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你說是它強,還是你我強?”

我下意識的就點頭道:“它強!”

二舅道:“這麽說來,確實是它強,可是它為什麽不如人厲害啊?”

老爹道:“人之所以能比貓厲害,是因為人有得天獨厚的條件,有語言,能思維,可用道具,能操工具,如果貓也能呢?”

二舅笑道:“那它不成精了!”

“所以不可同日而語嘛!”老爹道:“貓王久居自然,以自然悟道,陰陽之變化,盡在不言中。它是最敏感的,周圍有任何異動,它都會發覺,譬如地震,地震來了,人兀自不覺,可地震將來之時,它就能提前感知,這就是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