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中山之狼(1)

弘德也急了:“不可能啊!明瑤姐為啥不理我大哥了?就因為我娘?我娘是我娘,我哥是我哥!明瑤姐通情達理,也不是那小性的人啊!”

“走吧,走吧!”蔣赫地道:“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麵手難牽!我閨女啊,那是想通了,不在你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

“明瑤!明瑤!”我朝院子裏衝了過去,卻被蔣赫地一把攥住衣領,我大聲喊道:“我是陳弘道!我給你帶東西來了,你快出來看看!你肯定會喜歡的!”

蔣赫地勃然變色道:“別叫喚了!沒來由在村兒裏壞了我閨女的名聲!趕緊走,要不我真翻臉了!”

蔣明義上前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弘道啊,先回去吧。”

我呆呆的看著蔣明義,蔣明義卻已轉身打開院門,隨蔣赫地進去了。我瞧見院中老黑在歡快的蹦躂,屋子裏燈光閃爍,似有人影晃動,我不由自主的要往院中邁步進去,那院子大門卻“砰”的一聲閉上了。

刹那間,我如墜冰窟,渾身上下涼作一團。

“呸!”弘德朝蔣家大門上吐了口濃痰,道:“鱉樣子!”轉過身來拉著我道:“哥,咱走吧。”

我沒有吭聲。

弘德道:“明瑤姐要是稀罕你,早晚都會再找你,要是不稀罕你,你站在人家門口不是成心膈應人?”

聽到這話,我忽然有了些精神,“嗯”了聲,跟弘德一道走了。

路上,弘德絮絮叨叨的嘟囔著,一會兒說明瑤的好,一會兒賣蔣赫地的賴,一會兒又說蔣明義不是東西,一會兒又說阿羅不夠義氣……突然間閉了嘴,喊道:“爹?!”

我猛然抬頭,看見老爹推著自行車正站在大路口。

“背後又說三道四?!”老爹瞪著弘德。

弘德道:“是蔣家太不是東西!”遂把剛才的事情給老爹說了一遍。

老爹沉默了片刻,瞧了我幾眼,道:“明瑤那閨女,不是沒來由說變就變的人。這其中必有緣故,可能暫時不便說,等等再看看。不過雖然不能專門給你們兩個出相,可大眼一瞟,還是能瞅出來你們是有夫妻相的。”

弘德道:“老爹要說有夫妻相,那就肯定有夫妻相了!再說了,曹步廊不還給你們下了和合偶的厭嘛!”

我聽得心中稍寬,老爹卻詫異道:“和合偶?怎麽回事?”

弘德道:“曹步廊給我大哥和明瑤姐做了一對木偶,用了厭勝術,能叫他們倆百年好合的!”

我把和合偶從口袋裏拿出來,遞給老爹,老爹一言不發的看了片刻,翻到腳底的時候,臉色忽然沉了下來,目光鋒銳的掃向我,語氣生硬道:“他怎麽知道你和明瑤的生辰八字!?”

“他問我的,我說了我大哥的。”弘德道:“明瑤姐的肯定是我大哥說的了。”

老爹臉頰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道:“他還問誰的了?”

弘德道:“還問您和娘的了,說要給你們下長壽的厭……”

老爹嘶聲道:“你也說了?”

弘德“嘿嘿”笑道:“我記得清楚著呢!他還誇我孝——”

“啪!”

弘德的話還沒說完,臉上早挨了一巴掌,頓時呆如木雞!老爹滿臉獰色,厲聲道:“混賬東西,我把你的舌頭給剁了!”

我這才徹底從明瑤的事情中緩過神來,驚道:“爹,怎,怎麽了?”

“兩個蠢貨!”老爹氣急敗壞的指著我和弘德,道:“我告訴過你們,不能要他的東西,你們兩個記到哪兒了?咹!?”

我驚慌道:“他,他,我們以為他是好意……”

“豬!”老爹盛怒道:“還磨蹭什麽?!回家!”

老爹雙手擰著“和合偶”,作勢要將其磋碎,我連忙攔住道:“爹,你幹什麽?”

老爹道:“怎麽,你還要留著這個東西?!”

我道:“曹步廊未必不是好意啊!”

老爹怒道:“虧你還走了趟江湖,連不信直中直,須防仁不仁都沒學到!”

我道:“曹步廊被仇人追殺,咱們收留了他,他做一個木偶給我,不算什麽吧?”

老爹道:“那中山狼要吃東郭先生怎麽講?!曹步廊不是秉性良善之輩,他是厭勝門出來的會道門餘孽!”

我道:“那你為什麽還要收留他?這不是引狼入室?”

“你懂什麽!?”老爹的吐沫星子幾乎濺到我的臉上:“他如果出了陳家村,還有什麽好路走麽?!要麽是隨同會道門餘孽進了異五行,要麽是被異五行所害!我收留他,是保他,也是看管他!”

“您把木偶還我吧。”我道:“確定了曹步廊真是歹意,您再毀了它不晚。壞人也能變好,反正我覺得曹步廊是好意。”

“你——”老爹伸手就要打我,弘德在旁邊小聲嘟囔道:“明瑤姐都不見我哥了,您就不能給我哥留個念想啊……”

老爹聽見這話,把手放了下來,木偶也塞回我的懷中,“哼”了一聲,冷冷道:“不見棺材不掉淚的東西!走!”

老爹騎上自行車把輪子蹬得飛快,我收了木偶,拽上弘德跟著跑。

過不多時,弘德體力便已不支,虧得路途並不太遠,拖拖拉拉總算是到了家。一進大門,弘德就癱在地上喘了起來。

老爹停了車子,便進東院,我緊跟著過去。

院子裏沒人,屋子裏無亮,曹步廊顯然還沒有回來。

弘德一手捂著心口,一手叉著腰移了過來,中氣不足的喊道:“曹,曹步廊!”

“閉嘴!”老爹喝道:“瞎叫喚什麽?!”扭頭一眼瞥見了擺放在石桌上的《厭勝經》,臉色稍稍異樣,“咦”了聲,問我道:“他人呢?!”

我道:“他說在家裏悶得慌,後半晌到村子裏隨便轉轉……”

“隨便轉轉?”老爹滿臉狐疑,低聲沉吟道:“曹步廊不怕老七麽?”

我道:“我特意去跟七叔說了,讓他不要限製曹步廊。”

老爹怔了怔,突然間臉色大變,道了聲:“不好!”隨即伸手指著我道:“你真是,你真是——兩個破木偶就能把你給收買了!你居然還特意跟老七去……我——”

老爹氣的說不出話來,我又是惶恐又是不解,道:“爹,他隻是去轉轉,這沒有什麽不妥啊。”

“轉轉?”老爹大聲道:“他已經跑了!”

“跑了?”我驚愕道:“他,他為什麽要跑?”

老爹道:“難道一輩子住在你的家裏?!”

我道:“他不怕那些追殺他的人了?”

老爹不回答,看著我冷笑不止。

我惶恐無地,道:“爹,您笑什麽?”

老爹道:“我笑你渾身上下實在的不透氣!我笑你被人賣了還得給人數錢!你沒瞧見桌子上放著《厭勝經》麽?!他留書在這裏是做什麽?!”

“他,他落在這裏了。”我心中突然一喜,道:“對啊,他的典籍還在這裏,不正說明他沒有跑?他肯定還會回來的。”

“回來?”老爹又是一陣冷笑:“這本書是假的!”

我大驚:“假的?!”

老爹道:“你自己去翻翻!”

我急忙上前,伸手拿起那《厭勝經》,從中翻開,裏麵竟是新紙,紙上空白無一字!我渾身一陣,脊背上涼風颼颼,慌忙又翻了幾頁,隻見其中頁頁空白!竟然真的是假的!

“哥……”弘德走到近前來,也瞧見了空白的書頁,驚道:“這個貨,還真是個賴種啊!”

這一刹那,我終於醒悟——那曹步廊早就計劃好了一切:

昨天夜裏,他趁著我和老爹不在家中,從弘德那裏套出了我和明瑤的事情,然後連夜做了“和合偶”,在今天白日,老爹上班之時,他把“和合偶”交給了我,並以此討好,令我放鬆警惕。而後,他在不經意間對我說起住的憋屈,想在村子裏隨意走動,我自然同意,並且還心甘情願的去替他在陳漢禮那裏說情,好叫他無拘無束!

而這本假的《厭勝經》也是他故意留在石桌上的,目的就是想讓我看見,並誤以為“既然典籍在此,人肯定還會回來”——他斷定我不會發現這本假書的秘密,因為他在此之前已經三番五次用言語試探過我,知道我對他的“飛釘術”和“厭勝術”毫無興趣,根本不會去翻看這本書。

此人心思縝密,用意卻齷齪,一步步下好了套,專等我去鑽,而我竟愚蠢的全都鑽了進去!

我這樣信任他,卻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就好似個木偶,被他提著線操縱,那感覺,真真是叫人惱怒至極!

“爹啊……”弘德道:“跑了就跑了吧,在外麵叫人打死弄死去球,管他哩?入了邪教不是也有政府收拾他麽。”

“你們兩個還裏迷著呢!”老爹道:“他如果是單純要跑,問我和你娘的生辰八字幹什麽?!真當是要我們長壽呐?!”

弘德驚疑道:“那他是要幹啥?”

“幹啥?”老爹恨恨道:“一來嫁禍,二來威逼!”

我和弘德麵麵相覷,弘德道:“這從哪兒說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