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歸心似箭(2)

我抬頭一看,叔父已經站起了身子,精神奕奕,朝我們走來,我不禁喜道:“大,你好了?”

“好了。”叔父道:“那個賴種禿驢,可真能弄事兒!你們江家惹上這麽個禍害,可是讓人上愁啊。”

江道複也憂心忡忡道:“可我們連他是誰還不知道呢。”

叔父道:“回去問問你爹,你爹興許心裏有數,叫他做好防備。”

江道複“嗯”了一聲。

我道:“那個和尚臨走時好像說了一句話——回去再練三年。不知道意思是不是三年以後還會再來?”

“就怕他不來!”江道成恨恨道:“下次來非弄死他!”

叔父道:“天馬上就黑了,咱們也走吧,各回各家!”

山語既然已經順服,林中的怨執之氣少了許多,出林子的時候也沒有再亂繞圈子,更沒有迷路。

出得林子以後,我們六人又結伴行了一程,等到分岔路口時,依依作別,約好來日江湖再見。

而後,我和叔父便投奔大路,往城中而去,直赴車站。叔父的江湖朋友多,自有些門道,我們連夜上了車,投老家而回。

夜深人靜,車上人人睡熟,我於暗中運轉六相全功,結合著婆娑禪功來修,感覺修為正在漸漸精進,心中甚喜。

修不多時,精神便已複原,遙望窗外夜色,歸心越發似箭。等到天明,就能到禹都了。也能見得著明瑤了吧……

(禦風樓主人暗表:此節中老和尚姓萬,名籟寂,原是中土命術大族萬家人,與江家有世仇,不共戴天!為避禍,而下南洋,學的一身本領,特為報仇而來。江家不知其底細,雖經過林中一戰,也並未多加提防。若幹年後,萬籟寂果然又來中土,於一夜之間,將江家滅門,是役,江家覆滅!江道複、範瞻冰、江道成、夏潁均遭毒手!與江家關係甚為親密的茅山派也受重創,派中好手多喪,從此一蹶不振!但江道複與範瞻冰留有孤女,喚作江靈,拜在茅山紅葉門下學藝。十九歲時出山,因追蹤術界敗類而入河南省界,於金雞嶺中邂逅陳弘道、陳元方父子,其時陳弘道已不問江湖之事多年,而江靈與陳元方一見傾心……此是後話,詳見拙作《麻衣神相》)

(禦風樓主人暗表:若幹年後,邵如心也改名為邵如昕,成為五大隊組建以來年紀最小的總首領,驚才豔羨卻手段極毒,江湖正邪兩道對其都聞風色變。因雄心萬丈,要開創術界新局麵,並覬覦麻衣陳家的《義山公錄》,因而成為陳弘道、陳元方父子最難對付的敵人之一……此也是後話,詳見拙作《麻衣神相》)

一踏上禹都的土地,我整個心情都變得與之前大不相同了——所見者皆順眼,所聞者皆悅耳,便是空氣,也分外清新。

從禹都下了車,回陳家村的還有二十多裏,是要步行的。

我一邊在前麵走的極快,一邊催促走在後麵的叔父:“大,走快點!”

叔父慢條斯理的說:“道兒,人歡沒好處,狗歡一溜煙兒啊!”

“說什麽呢?”

“你急啥急?慢慢走吧。”叔父道:“路上也能琢磨琢磨事兒。”

“琢磨什麽事兒?”

“你和蔣家那妮子的事兒。”叔父道:“這回來一路上,我都踅摸著呢。”

我的心不由得“砰砰”亂跳起來,這回家的途中,是要經過潁上鎮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碰見明瑤。

應該是碰不見的,她肯定還是藏在自家的那個地下密室裏吧?

隻聽叔父說道:“我聽你爹提過這一茬子事兒,明瑤是個好姑娘,可你娘不大樂意啊。”

我道:“應承過了。”

叔父說:“你自己應承的算個屁。你娘嫌她醜!”

我道:“那是壞人害的,不是天生的。”

叔父道:“不管咋著,都是醜。”

我道:“以後會好的。”

叔父道:“你別很跟我念牙,回去念得過你娘才是正經。”

聽了這話,我滿腔的興奮欣喜頓時化作憂鬱,悶悶不樂起來。

“還是我說的吧,人歡沒好處。”叔父歎口氣,道:“我那個嫂子啊,不好對付!”

清晨七點多鍾,我和叔父便走到了潁水大橋,老蔣家就在附近了。

我四周張望了一眼,不見人影,心中更加失落。

剛過了橋,轉過道慢灣,冷不防路邊大槐樹後突然撲出來一道黑影,刷的就到了眼前!

我嚇得渾身一激靈,急往後躲,那黑影卻止住了,“汪”、“汪”幾聲,吠的煞是清脆。

卻是條威武雄壯的大黑狗!伸著舌頭,瞪著大眼,巴巴的瞅著我,還攔住了路。

“好狗不擋道!”我正不自在,又被這大狗嚇了一跳,更加沒好氣,說了句話,就彎腰假裝撿石頭。

村子裏沒拴著的狗都有個通病,見人就想咬,可你要是彎個腰,假裝撿石頭砸它,它就跑了。

可是沒想到我彎了腰,那大黑狗也不動,我都把石頭捏在手裏了,這大黑狗還是不動,反而一屁股坐在了那裏。瞅著我的眼神還有種愚弄的表情。

“老蔣!”叔父在後麵跟了上來,喊道:“趕緊出來!不然剝了你的狗燉肉吃!”

“哈哈!”

爽朗的笑聲中,一道高大的人影“噗通”從樹上跳了下來,又嚇了我一跳。

那不是蔣赫地是誰?

“伯。”我連忙喊了一聲。

“嗯。”蔣赫地拍拍我的肩膀,道:“看著又結實了點。不賴!漢琪啊,你的眼還恁麽賊!我藏得恁嚴實,你都能瞅見?”

“多大的人了,還藏樹上。”叔父道:“我沒有瞅見你,不過瞅見了這條狗,就肯定想到了你。”

蔣赫地不滿道:“說話咋恁別扭!”

叔父“嘿嘿”笑了起來。

他們兩位說話的時候,我左瞅瞅,又看看,沒見著別的人。

蔣赫地道:“別看了,明瑤沒來。“

我的臉唰的紅了,嚅囁道:“不,不是……”

“不是才怪!”蔣赫地道:“她叫我來張望張望,說做了個夢,夢見你們爺兒倆今天能到,還真到了!”

我心中頓時暖暖的,十分受用。

叔父道:“那迎著我們倆了以後,預備幹啥勒?”

“一起啊。”蔣赫地道:“我送你們爺倆兒到家裏去。剛巧你大哥今兒個不當值。”

“老蔣別急啊。”叔父道:“這事兒還得從長計議。”

蔣赫地一瞪眼:“從長計議個屁!一口吐沫一個釘,說過的就算數,還想變變啊?陳弘道,你啥意思!?”

我聽得迷六七瞪,張大了嘴不知所措。

叔父道:“他你還看不出來?問他幹啥?!他好說,我大哥也好說,關鍵在我嫂子,你懂不懂?!”

“今兒就去擺平你嫂子!”蔣赫地喝一聲:“小黑,滾回去報個信兒,就說老子接到人了!”

那大黑狗也真精,立即得令,一溜煙跑了。

蔣赫地大搖大擺的就上了路。

叔父搖搖頭,拉著我也趕緊跟上。

我這才明白過來,蔣赫地這是要去家裏,把我和明瑤的事情趕緊給定下來。

想到此節,我頓時驚喜參半,渾身都揪了起來。

一路上渾渾噩噩,腦子裏亂糟糟的,也不知道想的是什麽,碰見熟人說話,也沒頭沒腦的亂應付,糊裏糊塗的,突然聽見有人咋呼一聲:“大哥!二叔!哎呀,蔣大伯!”

我猛回過神來,定睛一瞧,老二弘德單穿個秋褲,正在院子裏用皂角洗頭呢,仰著臉子,頭發濕淋淋的順脖子流水,像個落水的雞。

我這才意識到,已經到自家院子裏了。

門前大楊樹下,立著一團毛茸茸的大物,卻是那貓王,尾巴緩緩卷著又舒展,兩隻寶石似的眼睛眯成一條縫,打量著來人。

“哎唷!”蔣赫地瞧見那貓王,突然驚呼一聲,施個餓虎撲食就朝那貓王躥了上去。

那貓王“嗷”的一聲怒吼,平地躍起六尺來高,白影一晃,便從蔣赫地肩頭掠過,尾巴還在蔣赫地臉上掃了一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接著我肩膀一沉,那貓王已經落在了我的肩頭。

蔣赫地捂著臉驚喜交加的回過頭來,搓著手,問我道:“弘道,這大寶貝是你養的?”

“不是他養的。”老爹的聲音響起,人也從正屋中徐徐走出,一手持卷,渾身麻衣,滿臉精神矍鑠,雙目神光奕奕,衝我和叔父都點了點頭。娘跟在他旁邊,看見蔣赫地的時候,眉頭稍稍皺了皺,我頓覺心中一緊。

叔父道聲:“大哥,大嫂。”

我也連忙喊道:“爹,娘!”

“嗯,兄弟回來了就好。”娘說道:“這段時間不在家,讓你大哥忙死了。”

“別打顫啊!”蔣赫地急道:“這大寶貝不是養的,是從哪兒來的?”

“那是個貓王,在外麵殺了人,也受了傷,弘道救了它,就跟著回來了。”老爹說道:“子娥把它的傷弄好了,它就住在了家裏。前幾天還救了子娥一命,是個稀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