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滴血木偶(5)

叔父哪裏會放黃姑再去找一竹道長的麻煩,揉身而上,彈指如電,“行雲拂”的手法施展出來,眨眼間的功夫便點了黃姑前胸、後背、腹間、腰下、膝上十餘處大穴。

被點了穴道之後的黃姑立時止住了腳步,但不過是眨眼的功夫,黃姑身上突然亂響了起來,“劈裏啪啦”,仿佛爆豆一樣!

我愕然變色,以為是叔父下重了手,把黃姑渾身上下的骨頭全都戳碎了——畢竟那麽瘦小幹癟的一個老嫗,哪裏能經受住叔父的“行雲拂”指法?

叔父也是神情怔怔,卻聽“嗝”的一聲怪音,正是從黃姑的喉中發出,又見她的身子往前傾斜,腳步竟然又邁了出去!第一、二步還顯踉蹌,可是後麵已然是健步如飛!

如此一來,我和叔父都真正駭然!

真是活見鬼了!

“啪!”

就在黃姑剛衝到一竹道長跟前的時候,一竹道長突然伸手在黃姑額頭上按下!

那是……是道符紙!

我看見了一張四寸多長的黃表朱砂符紙,不偏不倚的貼在了黃姑的額頭正中!

黃姑就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樣,動也不動,不但是伸到半空中的手都沒有收回來,就連瞪大了的眼睛,張大了的嘴也沒有再動一下。

我這才算是鬆了口氣。

須臾間,變故三番五次,意外層出不窮,置身事外的我都覺得驚心動魄,更遑論身處其中的呂主任、汪兵、張英等一幹人?他們全都已經看傻了。從叔父動手,到黃姑被紙符貼住,他們沒有再說半句話。

“她不是人?變屍也不像啊?”叔父走到了黃姑身邊,瞅了兩眼,詫異的問一竹道長,道:“我封了她十二處穴道,她竟然還能動?真是稀奇了!”

“她是人,不過是祟物附體的人。”一竹道長說:“你封了她的穴道,禁錮了她的血氣,可是卻禁不住她的祟氣,是那祟氣驅使她動。隻能用符鎮住那祟氣,才能真正禁錮她。”

“嘖嘖……”叔父驚歎道:“那她身上的祟物不一般啊,不然咋能壓得住血氣!”

“是不一般。”一竹道長神色凝重,看著手中的木偶,沉聲道:“依我看來,道行定然是在三十年以上!”

我愕然的看向那木偶,隻見它的表情似乎又有了變化,不但憤怒,而且還有幾絲驚懼。

我忍不住問道:“道長,祟物就是這個木偶?”

一竹道長點頭:“嗯。”

“我瞧見了它的表情在變,變了三次了,它,它究竟是什麽東西?”

“好眼力勁兒!”一竹道長多瞥了我幾眼,有種刮目相看的味道,又低聲詢問:“令尊是神斷先生?”

“是。”我點了點頭,料想一竹道長是不願意我們之間的談話被別人聽見,便也學他的樣子,低聲說道:“後學末進陳弘道,見過茅山掌教道長。”

“噓……”一竹似乎是嚇了一跳,用更加低沉的聲音道:“可千萬不要再叫我茅山掌教了……神斷先生有子如此,可喜可賀啊——琪翁,你存心來看我笑話,也忒不厚道!”

“可惜了,原本想著老一竹打光漢打到半百,要解放自己了,誰知道關鍵時候,學了柳下惠,坐懷不亂。”叔父搖頭歎息道:“不得勁兒,不得勁兒……”

“哼,貧道還算是保住了晚節,沒能趁你的心意!”一竹道長瞪了叔父一眼,忽又低聲說道:“你們也瞧見了,我這裏不太平,我知道你們上山來肯定是有事來找我,但現在,無論什麽事情,我肯定是辦不了。不如你們幫我一個忙,把這黃姑和這具木偶都帶走,查查到底是什麽來頭,如何?”

“喂,你們兩個是什麽人!?”

叔父還沒說話,那呂主任突然朝我們這邊走來,開口喝問。

黃姑沒有動靜了,他們的膽子也大了,慢慢的都圍了上來。

“鬼鬼祟祟的,不像是什麽好東西!”汪兵說道:“快老實交代清楚,你們跟這老道士是不是一夥兒的?黃姑是不是被你們給教唆成這樣了?!”

叔父橫了汪兵一眼,冷冷說道:“你信不信,要不是我們製住了黃姑,她能把你整張臉給撓爛?”

汪兵嚇得渾身一哆嗦,縮頭縮腦的躲到了呂主任的身後,呂主任不滿道:“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我們的身份,你們還不夠格知道!”叔父道:“上麵讓我們下來,就是來暗中看看你姓呂的辦事能力!一個寡婦就能把你們鬧成這樣子,嘿嘿……”

呂主任臉色驟變,驚疑不定的看著我和叔父,一時間也摸不準我們的來路。

其餘的眾人也都麵麵相覷,誰都不敢吭聲。

叔父道:“這個老道士有問題,這個黃姑更有問題,你們解決不了,我們就帶走了!”

“這……”呂主任狐疑的看著叔父,道:“你們明明和這老道士認識,你們——”

“聽說過五大隊嗎!?”叔父陡然厲喝一聲:“你有多大的膽子,敢插手五大隊的事情!?”

“不敢,我,我沒有……”刹那間,呂主任麵如死灰,嚇得幾乎癱倒在地。

叔父冷眼掃向其餘眾人,無一敢直麵叔父的冷峻目光,叔父“哼”了一聲,道:“把人帶走!”

叔父說完,扭頭就走,一竹道長假裝垂頭喪氣的跟在叔父後麵,我趕緊過去背了黃姑,從那些不敢抬頭的一群人中,穿行而過。

直到我們走出了呂主任等的視線,他們也沒有誰追上來攔阻。

我心中既惴惴不安,又有些驚疑不定,見叔父和一竹道長誰也不吭聲,也隻好忍住,直到走出道宮門,我實在是忍不住了,問道:“大,五大隊是幹什麽的?您什麽時候替五大隊辦事了?他們為什麽那麽怕五大隊?”

叔父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左顧右盼,前後瞅了幾眼,然後突然鬼鬼祟祟道:“先躲起來再說!那幫兔崽子應該快緩過勁兒了。”

一竹道長說:“上房!”

兩人說上就上,蹬地攀牆,又躍上了宮房,然後叫我把黃姑給拋上去。

我有些愕然,越發的不明白叔父要做什麽,不過仍舊是照做了。

把黃姑弄上宮房之後,我也跟著攀了上去,正要再問叔父究竟是怎麽回事,卻聽見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從道宮之內急匆匆的傳了出來。

呂主任帶著人跑得飛快,汪兵也跟著跑在旁邊,氣喘籲籲道:“呂,呂主任,到底怎麽回事?五,五大隊是什麽來頭?我,我怎麽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不要問了!”呂主任在宮門前站住了,深吸幾口氣後,道:“我跑不動了,你們快些,先把他們的人給我找到,一定要問清楚——不,把人給我請回來,讓我來問!我總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兒!”

“好!”幾個人快步往山門衝去。

我在房頂上看見這情形,又一看叔父和一竹道長都滿臉狡黠,頓時恍然大悟——叔父剛才竟然是杜撰身份,假托五大隊的名頭,在虛張聲勢。

但“五大隊”這個稱謂肯定不是叔父杜撰出來的,因為叔父說出來“五大隊”這個名頭的時候,呂主任的臉色是真真切切的變了,他確實是被嚇到了。

那“五大隊”究竟是個什麽樣的組織?能讓那呂主任如此忌憚?

道宮門前,汪兵又問了一遍:“呂主任,五大隊究竟是做,做什麽的啊?”

“不該你知道的就不要亂問!”呂主任惡狠狠瞪了汪兵一眼,忽然厲聲道:“都是你幹的好事!你以後給我消停點!自己嫁不出去,就當一輩子老處女,別打別人的算盤!如果這一次捅出什麽亂子來,我饒不了你!”

汪兵愕然不知所對,又驚又羞又懼又怒,臉色漲得跟鼻頭一樣紅了。

我心中一陣嘀咕:怎麽這呂主任對汪兵發作開了?

不過罵罵這個酒糟鼻也挺讓人解氣,從頭到尾都是她上躥下跳、煽風點火搞出來的事情。

這時候,被呂主任指派出去追蹤我們的那幾個人又氣喘籲籲的跑了回來,向呂主任回報:“主任,他們人已經沒影了。”

“這麽快?山道上呢?”

“沒有瞧見人。”

“啊?”呂主任有些失神,喃喃道:“難道真的是五大隊的人?可要是真的,又怎麽會跟一竹老道士那麽熟悉?嗯,以一竹老道士原來的身份,認識五大隊的人也完全有可能……”

有人忍不住問他道:“呂主任,我們現在怎麽辦?”

“哦……”呂主任回過神來,道:“現在,現在,嗯,這裏的工作差不多已經開展完了,下山到別的地方去吧。”

“現在就走?”

“嗯……”

“不管那個老道士了?”

“嗯……”

“那個紅葉也不管了?”

“嗯……”

“那他還捆著呢,放不放?”

“嗯……”

不管手底下的人問什麽,呂主任都回答的心不在焉的隨口一答,滿臉心神不寧的樣子讓眾人麵麵相覷,誰都不好再對他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