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沒有退路

杜曉禮好像魂魄終於回到自己的身體裏，但她根本沒有回頭，隻是蹲下身去撿起地上的手劄，平靜無波的一句，“那我住哪？”

“我們想著反正你也不常回來，你回家的時候就在客廳將就一下，或者你跟我睡，讓你爸睡沙發去。”杜媽臉上還是帶著一絲笑的，心想至少杜曉禮沒有什麽過激反應，說明女兒還是懂事。

杜曉禮回頭看向杜媽，“媽，這個房子，我每個月可是出了兩千多房貸的。”

杜媽神色有些為難，“禮禮，我知道這樣做你心裏肯定不舒服。但是你也知道這年頭要娶個老婆多不容易，你嫂子沒讓我們重新給他們小兩口買房已經算是通情達理了，唯一的要求就是孩子要有自己單獨的房間……”

杜爸也表情沉肅地走了過來，“這房子本來也是留給你哥的，將來你和小陳結婚了，他們家自然會給你買婚房，還惦記家裏這點地方做什麽？”

“這不一樣。”杜曉禮的內心是震顫的，而且生出了一絲從未有過的恐慌。

這裏是她的家！

她一直認為，不管她去了哪裏、嫁給了誰，這個家都會是她最後的港灣，她一定能回來的地方。

但是現在，這個想法在父母的大道理麵前，顯得那麽單純可笑。

在被房東擠兌走的時候，她還以為自己有家可回，結果沒想到自己已經成了外人。

“有什麽不一樣的？陳家是會少你吃還是少你穿了？小陳條件不錯，你自己也能掙錢，要是還想貪圖家裏這點財產，也太不懂事了。”杜爸的話很重，句句都像是刀子。

杜曉禮感覺此刻的自己千瘡百孔。

但是她不是遇到事會用哭鬧解決問題的主兒，所以片刻之後，她冷靜下來，沒有為自己辯駁，隻是提了個要求，“既然這個房子以後都跟我沒關係，那就讓我哥把這些年我出的房貸結算給我吧。”

杜曉禮說著，拿出手機點開計算器，開始算賬，“從買房開始算起，一個月兩千多，我就算兩千好了。我一共交了五十四個月，那四個月的零頭我也不要了，就當我給他們的紅包。剩下十萬，誰還？”

杜爸一臉震驚，“你瘋了你，跟你親爹親哥算賬？”

杜曉禮忍住眼眶裏的淚，看一眼自己被當成垃圾堆放在這裏的私人物品，“我在這個家裏還有位置嗎？我跟你們還算是一家人嗎？”

杜爸氣的差點要動手，杜媽連忙抱住他的胳膊，“別跟姑娘生氣，這事是我們做的不對，她發脾氣也是應該的。”

然後杜媽又來拉開杜曉禮，拿走了她的手機，關掉計算器，“禮禮，我知道你心裏不舒服，但是這也是沒辦法。你哥哥大專文憑找不到什麽好工作，一個月工資就四千，辦婚禮也要錢，到時候生了孩子也都要錢，房貸還沒還完呢，怎麽拿得出十萬來還你？要不，算了吧？”

“寫欠條吧，我等得起。”杜曉禮並沒有被說動的意思。

這個時候一直龜縮在客廳本來不打算參與紛爭的杜曉彬夫妻終於露麵了。

杜曉彬比較內向包子不善言談，所有事情都是別人給他做主然後他跟著走的。

袁佳樂個性就強勢得多了，她直接衝杜曉禮道：“你們家商量好的是嗎？前腳答應我的條件，後腳就讓女兒來我麵前演戲，我還沒過門就欠債十萬讓我一起還啊？你們算得也太精了吧。”

杜曉禮回頭看向她，不緊不慢道：“隨便你怎麽想，但是這十萬是我真金白銀交進去的，既然這房子跟我沒關係，還給我是天經地義。”

其實是不是演戲袁佳樂心裏也很清楚，她就是想唬一唬杜曉禮。

但是她沒想到杜曉禮真是不為所動，所以反而氣勢弱了些，“你不用孝敬父母的嗎？你石頭裏蹦出來的你？你父母養你這麽大你一分錢都不用往家裏交嗎？”

“孝敬父母不是孝敬你。該給的生活費，該買的水果、衣服、補品我什麽時候少過他們的？但是我沒有義務養哥嫂，房子是你們的，錢就還給我。”

“你住這麽多年，租金總要交的吧？那些錢就當是你的租金了。”

“這些年我在家裏住的時間加起來就兩個月，而且這個地段什麽房子一個房間就要兩千房租的？我沒見過。”

杜曉禮可是作文培訓老師，寫文利索，語言表達上自然也會更勝普通人一籌。換了別人，可能早就方寸大亂還不上嘴了，但杜曉禮卻是能夠沉穩不亂愈戰愈勇。

杜媽看兩個人你來我往地互嗆，眼眶紅了一圈，“禮禮，別跟你嫂子爭了，她還懷著孩子。你哥也不是真的不想還你錢，是他真的沒能力……你還有高收入的工作，有小陳可以倚仗，你哥就隻能靠我們了……”

杜曉禮心口被紮了一下，嘴角冷冷地勾起，“我沒工作了，公司倒閉了，看見我的行李了嗎？我被房東轟出來了……”

“……”

“你們眼裏隻有我哥的難處，卻沒有給我留一丁點退路。”杜曉禮說到最後，聲音有點哽咽了，但她脾氣強，愣是沒哭。

杜爸杜媽沉默了。

這個時候一直沒說話的杜曉彬走了上來，拿起了地上的紙和筆，開始寫欠條，他說：“曉禮，對不起，是哥哥沒用，拖累你。”

欠條交到杜曉禮的時候，一滴淚也從她眼角落下來，砸在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