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纏上了我的繡花鞋
陳大疤瘌的家不遠，十裏溝往西最邊上的矮土房就是。
種果園營生的陳大疤瘌平時都是住在山上，為了方便照看果園，家裏頭一般隻有老母親和媳婦兒兩人。
不過山神敲了鼓，毀了果園，陳大疤瘌隻能下了山。
我沿著小路往西走。
可是我越走越覺得不對勁，我們十裏溝地方偏僻不假，但也有百十戶人家。
一般這會子都是老少爺們們吃飽喝足，全家老小蹲在門檻子上吆五喝六的時候，可今天也不知道怎麽了，我在道上走了十來分鍾連個人影兒也沒見。
家家戶戶大門緊閉，好多家門口上都掛起了白燈籠。
有人過世？
我突然覺得涼颼颼的，這一段除了陳大疤瘌的邪乎事兒。
其他家也沒見著有誰家的老人快不行了。
突然間一股涼風刮了起來，那風涼颼颼的，拚命的往我的脖頸子裏灌，好像有人在我耳後頭吹氣是的。
我打了一個機靈連忙扭頭，可身後頭啥也沒有。
我長出了一口氣，為自己的膽小兒感到有點不好意思。“吳小刀，你好歹也算個成年男子漢，用得著這麽小心翼翼，傳出去讓人笑話。”
“村裏那條都道咱沒走過，興許他們都去陳大疤瘌家看熱鬧了。”
我自我安慰了一句，可目光一凝，整個人就呆滯了。
因為我看到就在距離我三五步的地方，一雙鞋正在那裏，那是一雙繡花鞋，上頭繡著鴛鴦，模樣很周正。
我激靈一下就跳了起來，連忙往後跑了幾步。
可沒成想，我自己往後退了幾步，那雙繡花鞋也跟著我挪動了腳步。如果不是沒有人穿著這雙繡花鞋，我真以為那是有人在跟著我。
我怕急了，手心兒裏的冷汗一下子就竄出來了。
“你別跟著我，我沒動山神的寶貝，冤有頭債有主，你去找陳大疤瘌。你……你別過來，我……我可不怕你。”
我外強中幹的對著空氣威脅道。
可我話音落下許久周圍都一絲響動都沒有。
就在我好不容易放下心來暗罵自己疑神疑鬼的時候。突然一個女聲在我的耳後響起，她嘻嘻的笑了兩聲，然後道。
“嘻嘻，你不怕我，那你抖什麽？”
唰。
我隻感覺一股冷意一直從腳底板竄上了脊梁骨。
我猛然轉頭，便見到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就貓在我的背後。
她趴在我的肩膀上，仿佛沒有重量。
隻是她垂到地上的黑發跟發黴的還早一樣，濃密到窒息的毛發遮蓋住了它的臉，發酸的腐臭湧入鼻腔，我下意識的就要嘔吐。
我甚至隱約能夠透過那頭黑發的背後看到一雙沒有瞳孔的眼睛。
“鬼，有鬼！”
我慌亂的大叫，尖叫聲刺破了我的喉嚨。
可是任憑我怎麽張牙舞爪的揮舞著雙手，用力的想要甩掉背上的那個東西，可是它卻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怎麽也甩不下來。我的聲音很大，很刺耳，可是我怎麽瘋狂的大叫，周圍的那些院落裏都沒有半點響動。
沒人發現，隻有那一盞盞的白燈籠愈發明亮。
“告訴你爺，少管閑事，他不給我搗亂，我就不動你。要是他還糾纏不休，我就來纏上了你。”它在我的背後低語，隨後輕笑一聲消失不見。
我背上的冷汗都下來了。
我瘋狂的往家跑，根本沒空多想它嘴裏頭的話，等到我跑到家裏的時候方才驚覺連鞋子都跑掉了一隻。眼見著二叔在院裏打盹，我這才感覺氣一鬆，眼前一黑就暈死了過去。
等我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我爺已經回來了。
他就坐在炕邊看著我。
看著我爺，我的眼淚一下子就繃不住了。說實話，我不算是個膽小的，平時也樂得聽一些奇聞異事，可是當我真撞了邪，我卻嚇的六神無主了。
“瞧你那點出息，算不得我們老吳家的種，我們老吳家的刀專斬這些不幹淨的玩意，就算是燒了香的精，也逃不過你爺我的手掌心。”
“你爺我大發善心，本想著是鎮王山上的孤魂野鬼，多半也是沒家的玩意才沒下殺手斬草除根，隻是告誡了它們，沒想到竟然找到我們老吳家頭上。”
我爺含糊的說著昨天的事情，可我哪裏有興致在聽這些有的沒的？
我央求著我爺趕緊除了那東西，我真是有點嚇到了，
我怕那東西會纏著我，哪怕現在，我還記得昨天夜裏的恐怖，縈繞在鼻翼間的腐臭，隻要回想就讓我徹骨生寒。
我爺沒說話，盯著我，直到看的我心裏發毛，他這才道。
“幫你除了那玩意簡單，天底下還沒哪家敢威脅我們吳家人。不過小刀，你可得想清楚。你出生的時候我就說過，你八字屬陰，命中現童子，是天生的把手。”
“八字屬陰這代表你天生該吃這碗飯，命現童子意味著你離不了這些玩意。爺幫你除了那東西，這容易。但以後你總得靠自己，何況……”
我爺抽了一口旱煙，伸出手指頭點了點我的掌心。
我一愣低頭一看，頃刻蒙了。
我死死攥在手心兒裏的一隻繡花鞋，紅底兒，鴛鴦麵，正是昨夜我見到的那一個。
“這……”
我嚇的手一抖就要把繡花鞋給甩出去，我突然產生了巨大的驚恐，仿佛捧著這雙鞋，窗外頭就有一雙眼睛在看著我。
隻可惜無論我如何動作，手裏的鞋子卻怎麽也甩不掉。
“別甩了，這是那東西和你定了怨，是纏上你了。你八字屬陰，免不了要走這一遭，這是命中注定的，隻要你姓吳，這輩子你就跑不掉，隻不過這一趟來的比我預想的早了點。”
“爺現在跟你說，現在擺在你眼前的有兩條路。”
我爺伸出兩根手指頭。
他看著我，坐直了身子，眼中在放光。
“一條路，是爺親自出手幫你除了那東西，爺雖然丟了刀，但這些東西還不是爺的對手。斬了它，那你們之間的怨，當然也就散了。不過對我們老吳家來說，爺幫你砍這一刀，算是插了因果。纏在你身上的怨也就會更大，往後啊，你就成了香餑餑，那些東西總會纏上你。”
老爺子給我指了第一條路。
可我一聽，頭就搖的跟撥浪鼓是的，聽爺的意思，砍了那玩意容易，可往後我還有消停日子過嗎？要是老是被那些個髒東西纏上，我怕是下半輩子都難安生了。
我期待的望著我爺，希望他能給我指第二條路。
“這可是你自己選的，怪不得爺難為你。爺早就跟你說過，你八字屬陰，命現童子，天生就是吳家刀的把手，遲早要吃這行飯。”
“用你的刀，看了那玩意，自然一了百了，百無禁忌。”
我爺伸了個腰，說的很豪氣。
可這話聽在我的耳朵裏，我的腦瓜子卻是嗡的一下，整個人都不會了。
碰見髒東西我都差點嚇的尿褲子，您老還讓我提著刀去砍了它？一想到昨天晚上那玩意的恐怖，我的身體就開始打起了擺子。
“這是你的命。”
我爺抽了一口旱煙，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