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五行壓頂

爺爺從破舊的軍用挎包掏出三支香,被馬大頭用洋火點燃。

旋即,他雙手捏住三炷香,嘴裏念叨了幾句。

“茫茫酆都中,重重金剛山。靈寶無量光,洞照炎池煩。九幽諸罪魂,身隨香雲幡。定慧青蓮花,上生神永安。”

爺爺念叨完畢,迅速將三炷香倒插在了墳尖兒上。

唰!

又將一張圓紙錢拋出,紙錢中間的圓孔精準地套進了中間的一根香上。

馬大頭看的一頭霧水,“李半仙兒,您這是……”

“先磕頭,再動土。”

爺爺朝墳頭努了努嘴,然後掏出老煙槍,將煙口袋裏的旱煙沫子塞進煙鍋內。

馬大頭點點頭,便和兩個族內兄弟陸續跪地給翠花的墳磕頭,然後拿起鐵鍬和䦆頭開始掘墳。

一鍬一鏟的泥土被揚撒在旁邊的草地上,墳包一點一點地被削平。

馬大腦袋一邊挖墳,一邊問我爺爺。

“李半仙兒,您為啥要將三炷香倒栽蔥似的插到墳尖兒上?”

爺爺眯縫著眼睛,抽了兩口煙,淡淡地說。

“這叫安魂香,剛才念的叫安魂咒。倒插在墳尖兒上,如果有殘煙順著香柱往上爬,就證明死者不願意和陽間的人溝通。”

此時,我藏在苞米地裏,由於被蚊子咬的太厲害,兩條腿都被我抓破了。

即使如此,也阻擋不了我對這場人鬼對話的好奇。

馬大頭等人在奮力地刨挖著墳土,“嘩啦呼啦”地飛濺到了苞米葉子上。

爺爺站在一旁一邊抽著長煙鍋,一邊眯縫著眼睛注視著翠花的墳,並時不時地抬頭看看月亮。

我聽爺爺說過,挖墳動土之時,一旦出現毛月亮,就容易發生屍變,最好別輕舉妄動。

大約一袋煙的功夫,馬大頭等人便挖到了棺材蓋子。

爺爺將煙鍋在鞋底用力地叩了叩,然後走到墳前,用鞋底輕輕地擦去了棺蓋上的一層泥土。

此時,在手電的照射下,五色相間的棺材蓋子更加清楚了。

爺爺看著眼前的五色棺材蓋,不禁眉頭緊鎖,頗感意外,“五行壓頂。”

因為當時翠花去世之時,爺爺當時並不在村裏,所以翠花下葬的棺材是什麽顏色自然也不知道。

在漢族的傳統裏,人死都要下葬,這叫入土為安。

下葬就必須要有棺材,而棺材的顏色,基本分黃紅黑白金,用起來也很有講究。

黃棺也叫原木棺,一般家中尚有老人的入葬者使用;紅棺入葬者一般都是喜喪的老人,也有用來裝殮橫死的不祥之死者;黑棺入葬者一般都是死於刀兵之禍;白棺入葬者一般都是用來入殮未出閣的少女或者早夭的孩童;金棺就很明了了,入殮的是帝王。

五色相間的棺材,是墓葬中最特別的,因為五色棺材一般都是用來鎮邪的,行話叫“五行壓頂。”

也就是說,翠花死的時候,是有怨氣的,如果鎮不住,就容易形成屍煞。

爺爺又點燃了一袋煙,對馬大頭道,“支靈棚,開棺。”

馬大頭等人將準備好的一柄大雨傘撐開,緊貼棺材固定住了,然後抄起手裏的撬棍。

爺爺之所以讓馬大頭給翠花支靈棚,是因為亡靈的臉不能看到天。

一是表示對死者的尊重,二是寓意著與世隔絕。

“哢哢哢。”

很快,馬大頭等人便敲開了棺材,並緩緩地掀開了棺材蓋子。

逐漸地,顯露出了翠花的屍容。

爺爺叼著長煙鍋,拿著手電,朝棺材中照去。

此時此刻,藏在苞米地中的我,用力地抻著脖子,眼珠子也隨之睜大了。

翠花臉色慘白,毫無腐爛的跡象。

一身白衣躺在棺材中,白衣的正前麵還畫著用來鎮邪的符咒。

這樣恐怖的屍體,我並沒有害怕。

畢竟,咱也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經曆過槍林彈雨的革命戰士,啥樣的屍體沒見過。

此時,爺爺顯得有些不安,看向馬大頭,沉聲說,“給我一根煙。”

“哎,好。”馬大頭急忙掏出香煙點燃,在嘴裏抽了兩下,遞給了我爺爺。

爺爺接過燃燒的香煙,來到翠花的頭頂,輕輕地掰開了翠花的嘴唇,然後將香煙銜在了翠花的唇間。

緊接著,他老人家又從攜帶了幾十年的草綠色軍用挎包裏拿出兩根紅線。

這紅線是尼龍材質的,耐高溫,拉力強。

我爺爺又拿出十四枚小銅鈴,大概有小拇指粗細,分別將七枚小銅鈴穿在了紅線上。

最後,爺爺將穿有七枚小銅鈴的兩根紅線,先後綁住了翠花的雙手和雙腳。

就在這時,讓我震驚的一幕出現了。

“呼哧呼哧~”

那翠花眼睛突然睜開了,瞳孔發白,像是要勾魂一般,腮幫子還用力鼓動著,大口大口地吸著香煙。

香煙不斷的燃燒著,棺材上方頓時煙霧繚繞,煙頭也忽明忽暗,很快就抽掉了半支。

“不好,翠花屍變了!”

爺爺一聲驚呼,急忙抽出桃木劍,“噗”的一聲刺進了翠花的心口。

“啊~”

翠花一聲淒厲的慘叫,響徹夜空,仿佛整個西山崗都顫動了。

馬大頭等人此時已經嚇懵了,雙眼發直,一頭冷汗,站在那一動不敢動,雙腿劇烈的顫抖。

“嘩啦嘩啦~”

突然,翠花手腳上的銅鈴開始劇烈的抖動,發出了陣陣清脆的響聲。

翠花麵目猙獰,雙眼怒視著爺爺,手腳想要掙脫開紅線的束縛,但是怎麽都掙脫不開。

爺爺拔出桃木劍,再次用力向翠花的心口刺去。

“噗!”

突然,一團黑霧從她的口中噴出。

與此同時,爺爺的桃木劍,也插進了翠花的心口。

“啊~”

又是一聲慘叫,黑霧逐漸散去。

翠花一動不動了,容顏迅速腐敗,猶如倒塌的大廈,頃刻土崩瓦解。

爺爺扶著棺材,捂著雙眼,表情十分痛苦。

即使如此,他老人家並沒有哼一聲。

我記得十年前,我爺爺闌尾炎手術,連麻藥都沒打,硬生生挺到了手術做完。

給他手術的大夫都驚著了,稱老爺子簡直是關雲長在世。

“爺!”

我見爺爺受傷了,急忙竄出苞米地,一把扶住了爺爺。

“不滅?”

爺爺聽見了我的聲音,先是一愣,旋即厲聲叱罵。

“小兔崽子,你咋跑來了!是不是皮子又緊了,趕緊滾回去!”

我雖然和爺爺沒有血緣關係,但是脾氣也倔的很。

“我不走!爺,走,我背你下山,趕緊去縣醫院!”

爺爺掙脫開我的手,扶著翠花的棺材,皺眉嘀咕著。

“真是奇怪,為啥明明已經五行壓頂,卻還是沒有鎮住翠花呢?”

我見爺爺不肯讓我背,我此時也急躁起來了。

“爺!別管這些了!趕緊跟我下山,要不然你的眼睛就完了!”

馬大頭也勸我爺爺,“是啊,李半仙兒,趕緊去縣醫院,我去黃會計家借拖拉機!”

爺爺抬起手說,“別忙活了,我心裏有數。這是屍煞的屍毒,保不住了。”

“爺,您能不能聽孫子一回話!能不能治,那得大夫說的算!”說著我就要去背爺爺。

爺爺一把將我推開,“先等一下,我必須要搞明白到底是咋回事兒!”

我有些無奈,“爺!”

他老人家如若不聞,拿出紫金羅盤,遞給了我。

“拿著!”

我一臉無奈,接過了紫金羅盤。

爺爺掐算了一番,然後指了指翠花的棺材。

“把羅盤托平,繞著翠花的墳走勻速走三圈。快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