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立碑

“啊?”鄭毅的話音剛剛出口,他便見到諸葛信已經邁動步子,朝著城牆下而去。

見狀,他一臉鄙夷,也就諸葛信會為了那個乳臭未幹的小子上心。

“不就是李雲義打贏了蛾賊?至於這樣嗎?若不是張開帶走了城中老卒,此戰單憑他李家,能贏?”

諸葛信不知道身後的鄭毅正在編排自己,他肅然看向城外。

城門已經被緩緩推開,長龍一樣的火把也在緩緩接近靜謐的朱虛城。

“他們來了。”等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城外的人才緩緩走到城門底下。

最先入城的並非是諸葛信熟悉的李雲義或是張開,而是一個個在簡易擔架上的傷員,隨後是已經沒了呼吸的士卒,最後才是四肢健全的族兵。

駑馬打著響鼻,在士卒的牽引下緩緩入城後。在他們身後是各個家族的族兵。

大隊族兵緩慢入內,幾無軍事訓練的族兵們興高采烈,他們有別於壓陣的老卒,看到朱虛城便忍不住歡呼起來。

“李家主何在?”諸葛信在人群當中看到了不受自己重視的侄子,叫住他,問道。

“李使君在最後。”

“此戰勝了?”

“大勝!”

侄子見到族長,頓時臉頰燥紅,不願出列,在遠遠地回答之後,他便將自己淹沒在人群當中。

李家雖然不曾參戰,但李家家主李雲義可是指揮大軍,輕易擊潰蛾賊,斬首將近二百。

一同在街邊上長大的鄭攝不聽族老的命令,脫離大部隊,趕到戰場之後,也斬獲頗豐。

唯獨他們諸葛家隨軍的二百人,不單單是沒有打仗,甚至差點連打掃戰場,抬一下屍體,都沒他們的份。

誰讓諸葛家的明哲保身,與朱虛城各大勢力格格不入。

人都是要臉的,其他家族都在為了朱虛城而戰,唯獨諸葛家置身事外。連帶著他們這些跟諸葛家綁定在一起的商賈,贅婿,妾生子,都顏麵盡失。

即便是在身份最低的妾生子,現在也有了身份區別。

能夠趾高氣昂的是打過硬仗,見過血,即將成為朱虛漢軍一員的鄭家族兵,其二是家主是李雲義的李家族兵。

最末才是他們這些去了卻沒仗打,什麽都不讓幹,宛如外人的諸葛族兵。

看著往日跟自己一樣處在鄙視鏈底端的人搖身一變,成了英雄。這個中苦楚,自然難以言喻。

何況諸葛家族族長位高權重,他們又反抗不得,隻能暗戳戳的不滿。

當然,現在沒人關注這個。諸葛信聽到大勝兩個字,就知道事情變得更複雜了。

為此,他領著身邊的族人便朝著隊伍末尾趕去,想要與李雲義見上一麵。

但走到了隊伍盡頭的時候,他才知道李雲義還在更後麵。

山林邊緣,此刻已經被清理出來一大塊空地來。秋日已經失去水分,逐漸變得枯黃的雜草被堆積在一旁,盡可能的的遠離火把。

地麵上,一具具屍體擺放整齊,即便是敵人,李雲義也沒有踐踏他們屍體的念頭。

蛾賊蛾賊,說到底還是活不下去的大漢百姓。若是活得下去,他們也會像自己身後的族人一樣奮力抵抗,不會委身於賊。

但青州黃巾何止百萬,便是分一萬人到朱虛縣,也會讓朱虛縣變成黃巾的海洋。

所有不想死的人,就得蒙著良心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成為蛾賊的一員。

而且幹的還是最危險的活兒,每逢交鋒就在最前方擋箭,填壕溝。

“過去他們跟你們一樣,一並火化後,埋葬在一起吧。”李雲義目光流轉,還是狠下心來,沒有給他們每個人都安排一個單獨的墓穴,而是一起火葬。

“再請城中最好的石匠,立一塊碑,碑文......”

“主人,碑文小的倒是略知一二。隻是主人是想要他們永世不得超生,以警世人?還是......”

“胡說八道。”李雲義一翻白眼,沒好氣道:“我為他們修建墓穴,立下碑文,是想要他們安息。而不是要他們知道自己錯了?你且說說,他們哪裏錯了?他們隻是活不下去的小民,錯的是這世道!是長安的董卓!”

“此言勿要說了。”還未等張庭回嘴,諸葛信便急匆匆的道:“李賢侄失言,你等什麽都不曾聽到!”

自從關東聯軍就地解散,整個天下便亂了起來。雖說罵董卓是關東人的政治正確,但那也得分人。至少對於諸葛信而言,董卓就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

“眼下黃巾咄咄逼人,李賢侄為何要再度樹敵?”諸葛信怪道。

李雲義卻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他不知道這隻老狐狸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跟自己拉近關係。

但他倒是沒有想跟董卓樹敵的意思。

董卓是權傾天下的相國,不是孔融這樣的國相,兩個人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

這樣的人,孔讓梨可以卻得罪一下,但他李雲義去說,壓根就不會有人在乎。

大象是不會在意一隻螻蟻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再說了,青州跟雍州相隔十萬八千裏,董卓死之前未必知道青州還有自己這樣一個小人物。

見李雲義不聽,諸葛信也隻是歎了口氣,轉移話題道:“李賢侄,我在城中等你許久,酒宴早就備好,快快回城歇息片刻。”

“此事不急,我還有一件事情要拜托諸葛家主。”李雲義卻是指著地上的屍體:“等將他們安葬之後,這二百多人回城之後都要洗上熱水澡,所住房間都要鋪上生石灰。其餘軍卒也要如此。”

“這是為何?”諸葛信大為不解,不明白這裏麵有什麽相關的地方。

“眼下雖是秋日,但還不曾霜降。今日一場廝殺,不盡快將這些屍體火化掩埋,來日爆發瘟疫,這滿城人隻怕活不了幾個。”

諸葛信嚇了一大跳,結結巴巴道:“瘟疫,我朱虛城人傑地靈,絕對不會產生瘟疫。”

“沒有那麽絕對的事情。”李雲義笑笑,不以為然地說道:“黃巾來之前,我們就要預防,將其殲滅。瘟疫來不來,我不知道。但要是什麽都不做的話,等他來了,我本就是病秧子,死了也就死了。”

“諸葛家主正是鼎盛之年,被殃及池魚的話,就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