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黃巾賊至
初平元年,曆庚午。
秋。
青州北海國朱虛縣。
烈日當頭,正宜秋收。
四野田壟上衣著襤褸,臉泛菜色的農人正攜家帶口的鐮割麥穗,一派辛勞。
忽然,田壟間有婦人驚呼一聲:“快看……”
隻見遠遠南邊天際,不知何時濃煙漫天。
眾人忙望去,一時怔住。
唯有見多識廣的老者,此時嘶聲力竭的厲吼道:“這是狼煙……黃巾賊來了,快跑……”
一時間,農人也顧不上秋收了,哭喊逃命。
一個時辰後。
隻見南邊地平線上,黃色的潮流席卷著滾滾煙塵而來,所到之處,猶如蝗蟲,片片麥田為之一空。
……
由徐州向朱虛縣必經之路上。
一座孤零零的塢堡佇立在汶水河岸。
狼煙示警,沿途舉家逃往縣城的百姓,無不給塢堡上下蒙上一層不詳氛圍。
塢堡中,亂做一團。
鄉老族人鬧哄哄的聚在一塊,爭論商討著對策,吵來吵去,不外乎棄堡而逃一條生路。
佃戶徒附們膽怯的圍在一邊,麵麵相覷,等著主家最後決斷。
“事關重大,還是要等大郎做決斷……”
“大郎重病昏迷,他若是醒不來,難道我們要等死不成……”
“……”
塢堡明屋中。
李雲義從床榻翻身坐起,心中驚駭莫名,幽幽地歎了口氣:“東漢末年?”
實在荒誕離奇!
李雲義是現代人,一覺醒來,不想魂穿到了東漢末年。
這個身體的原主,與他同名同姓,是朱虛縣的一位豪強地主。
祖上追溯,據說是戰國時期趙國武安君的李牧的後人。
祖輩世代積攢,傳到原主手中時,已然是朱虛縣裏首屈一指的豪強地主。
有良田千頃,徒附奴仆近萬人,家產巨富。
儼然是東漢富二代!
隻可惜天不假年,從娘胎出來就是病秧子,熬到十七歲這年,還未及冠,就撒手人寰,被李雲義魂穿奪舍。
此時耳邊聽著屋外毫不收斂的吵鬧聲。
李雲義微微皺起眉頭,嘴角掛起一抹冷笑。
原主體弱多病,族中事物不得不假手他人。
這麽多年過去,眾人早已把他當做吉祥物,竟忘了這李氏塢堡主人還活著。
隻可惜,自己可不是原主的濡弱性子。
外間吵鬧的緣由,李雲義也聽了個八九不離十。
黃巾賊自青徐州界而來,裹挾流民百姓,號稱十萬,兵鋒直指北海國,而李氏塢堡倒黴不巧,正擋在必經之路上。
一旦黃巾賊殺到,塢堡就會**然無存!
“青州黃巾?”
李雲義稍一思索,便想到三國曆史上赫赫有名的青州軍。
得感謝現代信息大爆炸,加上他也是個曆史愛好者,對東漢末年這段曆史並不陌生。
多數人對黃巾的理解,是在漢靈帝中平元年,爆發了黃巾起義,曆時不到一年,就被朝廷重兵撲滅。
可曆史上,大規模的黃巾起義,直至曹操招降了百萬青州黃巾,數年間一直沒有停歇過,是令州郡諸侯們無不頭痛的心腹大患。
而初平元年在青徐兩州爆發的黃巾起義,聲勢尤為嚴重。
說起來黃巾還是沾了董卓的光。
關東諸侯們都興衝衝的跑去討伐董卓了,留下了缺兵少將的州郡,黃巾可不要逮著機會劫掠一番。
李雲義一時有些煩躁。
剛穿越,還沒來得及享福作樂,黃巾賊就來了。
真丟下塢堡的家業跑了,李雲義倒不怕祖宗們從棺材板裏跳出來,純是舍不得啊。
況且,黃巾來勢洶洶,曆史上霍霍了半個青州,破郡連縣無數,他一個人倒是好跑,可帶著金銀財寶,族人徒附,足有萬餘人逃難,實在是難上加難。
自古豪強地主,最大的依仗就是田畝和徒附,要是一散而光,再想恢複如初,怕是猴年馬月了!
李雲義在現代大都市,隻是一個卑微貧寒的打工族,現在驟然成了萬惡的地主階級,卻一眨眼要被黃巾打回原形,簡直是要他的老命。
“怕個卵子!”
李雲義喃喃自語,一時惡向膽邊生,穿著褻衣赤著腳登登幾步走出明屋,甩門而出。
“吵什麽,我還沒死!!”
李雲義抬抬眼皮,冷眼掃過一眾族老族親,牙齒森寒道:“塢堡什麽時候輪到你們做主……”
“大郎!”
族老族親一怔。
這話就重了,尤其是眾目睽睽之下,從一直對他們放縱有加的李雲義口中說出,眾人一時都有些掛不住臉,不少自詡德高望重的族老鐵青了臉。
“我等也是為塢堡著想,大事定計還是要大郎拿主意……”一位族老老臉不快,咳嗽一聲,慢悠悠的向李雲義作揖道。
“大事定計?”
李雲義笑了笑,不緊不慢的招了招手,讓奴仆拿來一個撐板凳坐下,斜睨了族老一眼,淡淡道:“這麽說來,小事就由得你們做主了……”
族老一時沒聽出李雲義的揶揄,又或是壓根沒把李雲義放在眼裏,忙道:“大郎身體不好,區區小事何須煩勞大郎將養,我們這幫老骨頭給大郎分憂,也是分內之事……”
李雲義心中冷笑,好一個分內之事。
這些個所謂的族老族親,這些年不知道在塢堡身上吸了多少血,真當自己不知情,竟也敢誇功!
“這些年苦了諸老了!”
李雲義一副深受感動的樣子,老神的拉長了聲音,“是啊,要是尋常百姓人家,諸老早該在家享享清福,含飴弄孫了!”
族老們一副廉頗老矣尚能反複的模樣,都道不辛苦。
“讓諸老如此操勞,倒是我的不是了。”
李雲義歎了口氣,忽然話音一轉,似笑非笑道:“有道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老人。即日起,諸老就卸了塢堡差事,回家好好頤養天年吧,總要給族中年輕人留有機會嘛!”
族老們猛地抬頭看向李雲義,渾濁老眼中滿是驚愕怒意。
他們萬萬想不到,李雲義會選在這個時候,卸磨殺驢。
黃巾賊即到,塢堡危如累卵。
此時不應該更加倚重他們這群老家夥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