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席地而居
“那除了九卿，還有什麽職位比太子少傅更高？總不可能讓他領三公之位吧？”韓融問道：“我早知秦川有賑災之意，這大司農之位也正好合適。”
“我看行。”趙溫繼續點頭。
朱展帶著兩個羽林郎作為護衛，從南門的城樓邊，乘坐一個吊籃下了城牆。
長南門之外，聚集的饑民數量最多。望樓之上，也通報秦川疑似將數千官兵屯駐在了辟雍。
因此朱展便徑直往這個方向去尋秦川。
上麵隻給他安排了兩名護衛，在出城前他還有些忐忑，但等出城以後，進入饑民群中，他才發現這裏似乎也沒自己想象的那麽危險。
這些饑民大多沒有住所，即使龍首原還殘留著不少沒拆掉的窩棚，也容不下這許多人，隻能席地而居。
隻在白晝，這些人會用一些草席、麻布遮擋烈日。還有些甚至連遮擋物都沒有，要是不能搶到背陰處，就隻能任太陽暴曬。
朱展一路走來，發現這些饑民雖然數量龐雜，但並不顯得零亂。
他們都不怎麽動彈，顯得有氣無力，細看之下卻是表情平靜，而不是氣息奄奄。
走出不數裏，朱展就看見了兩處粥棚，他這才回過神來：原來這些饑民都是以粥棚為中心聚集起來的，所以才會雜而不亂。
這些粥棚並無官吏兵卒把守，當然，也可能是因為此時並不是施粥之時。然而朱展能看到粥棚除了成列的釜、鼎、鐵鍋、爐灶之外，還是堆放著幾袋糧的。
距離粥棚最近的，是一些精神較為健旺，身體也稍微強壯些的男子。
這一點朱展可以理解，擁有體力優勢，自然就能搶到離粥棚更近的位置，同時他們可能也被賦予了守衛糧食的責任。
但這些健壯男子再外麵，就是一圈老弱婦孺，這就讓朱展不太理解了。
這種分布十分明顯，因為老弱婦孺之中，並無一個壯年男女，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要說這些人是內圈健壯者的家眷，那數量也太多了點，點明顯對不上號。
而老弱婦孺圈之外，就是大量的普通成年人。
這種分布，很明顯遵循著某種秩序，因為朱展看到的兩個粥棚都是如此。
一想到這是秦川搞出來的事，朱展就不覺得有多驚訝了。
秦少傅行事總是出人意料，且極有手段。往往他人當時不能理解之處，事後總能發覺自有其道理。
一路上，沒有任何饑民騷擾朱展一行，隻有那些把守著粥棚的壯男，投來了些許警惕的目光，但也沒人上來過問。
在辟雍之外，朱展總算找到了一群身穿戎服，手持長槍的漢軍士卒。
士卒叫出了一個隊率，那隊率聽了朱展的自我介紹，又仔細查看了他的印綬，說道：“你是朝中使者？來找秦少傅？”
“主公去督查運水之事了，這會我們也不知道他在哪兒。要不你就在這裏等著吧，天黑了主公就會回來的。”
朱展向隊率道謝，並拿出一小塊銀子送給了他，得以被允許在營地外圍的一個帳篷裏躲避日頭。
時間尚早，朱展正等的無聊之際，忽然從帳門見到一行人往辟雍走來，其中還有好幾個熟人。
“舒直，你怎麽還在這裏？”朱展忙走出賬外，向以前的同學宋昰招呼道。
宋昰停下腳步，明顯愣了愣，等看清眼前的人原來是朱展，便回答道：“雲飛，我們和包明丞是當初留下來看守典籍和禮器的。倒是你，怎麽也出城來了？”
從當初朱展被選為太子舍人後，兩人別離已有七八個月，因此並不知道各自近況。
“我來此尋秦少傅，但他現在不在營中。”朱展道。
“你且隨我入辟雍再說吧。”宋昰擦了擦臉上的油汗，覺得站在太陽底下繼續對話不是個好主意。
朱展點頭道：“行。”
卻不料到了辟雍門口，朱展卻被士卒攔了下來：“這裏是倉儲重地，外人不得入內。”
“我是朝廷官員啊，是秦少傅手下的太子舍人……再說前不久我都還是這裏的學生呢。”朱展哭笑不得，向士卒解釋道。
“我們又不認識你。”士卒還是不允。
“我可以給他作保，他絕不會有破壞存糧之舉。”宋昰對士卒道。
“不行。”
宋昰無奈，隻得對同行的太學生道：“你們先把今天的糧帶回去吧，記得煮好以後給施公送一碗去。我留在這裏陪雲飛說說話。”
兩人和擔任護衛的羽林郎，尋了牆根陰涼處站定，朱展問道：“你剛才說的施公？莫不是那個博士施焯？”
“正是。他對秦少傅拿辟雍來存糧心懷不滿，所以也不肯出來‘工作’。但我們也不能看著他活活餓死，因此領取了酬勞，便會分他一份。”宋昰點頭道。
“哈哈，施博士一向如此。”朱展一笑道：“你說的‘工作’，是秦少傅讓你們幫他做事，才肯給你們糧吧？”
“沒錯，為了糊口，我們也隻能聽秦少傅之令了，還望雲飛勿要見笑。”宋昰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這有什麽見笑的？你大概還不了解秦少傅，我可是在他手下幹了大半年了。秦少傅文韜武略無不精通，幫他做事也算是一種曆練。”朱展不以為然道。
“你這話要是早些時候，我肯定是不會信的。但這兩天跟秦少傅辦事，發現他確有過人之處，行事不拘一格。
而超然眾人者，難免會遭誹議，倒是讓我有些感慨，此後不能輕信他人流言。”宋昰露出讚同之色，說道。
“雲飛，我想問你幾件事，你可願告訴我？”朱展道。
“請講。”
“秦少傅在辟雍中存了多少糧？”
“這……”宋昰麵露為難之色。
“難道秦少傅會要求你們不得泄露？我覺得秦少傅一向光明磊落，不會在意這些事的。”朱展道。
“那倒沒有。”宋昰點點頭道：“辟雍中存了十餘萬石糧，但秦少傅說過，還會有更多的糧送來。他到長安的第二天，就有人送來了大量‘豆粕’和麥麩，我看他說的是真的。”
“豆粕？”朱展隱約有點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