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半信半疑
“將軍難道不覺得這本‘綱領’，與我太平道之說正好有所補益嗎？”鄭庚含笑說道。
徐晃思索了起來。
說實話，他根本沒看過全本的《太平經》，對於當初郭泰等人的宣傳也是半信半疑。
而根據徐晃對《太平經》的一些了解，這個“太平之道”也說不上是多好的起義綱領。
太平道宣揚平等，卻又認為人人都應該安守本分。當官的要當好官，當民的要當順民，這完全就是維護當前秩序的理論。
如此一來，太平道的“平等”，實際就是官與官平等，民與民平等。約束“平等”的主要力量，也是靠人自身的道德。
《太平經》中認為，人要是沒有道德，不論地位如何，都會招來天譴；而要是修身養性，謹守道德，就會獲得福報。
不過這種說法，又不足以支持太平道的武裝起義，因此張角又提出了“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說法。
根據這種理論，因為漢室無德，天下官員富紳也多無德，所以張角和他率領的信眾要取而代之。
沒錯，僅僅是取而代之。
張角認為隻要換了皇帝和統治階級，由自己和自己的信徒來做，必然是會遵守道德的。到時候在《太平經》“無為而治”的思想指引下，定然能實現天下太平。
其實就這種簡單的理念，黃巾軍中大多數人都沒有理解。
他們參加起義，完全就是因為無法活下去，或者被黃巾軍裹挾，糊裏糊塗地就跟著一起造反了。
徐晃跟普通的黃巾軍並不一樣，他曾經做過郡吏，本身也是讀過一些書的。
所以哪怕他沒有看過《太平經》，也能總結出黃巾軍的組織理念，而且對這種理念持悲觀態度。
自古以來，哪有獲得權勢後，僅憑自身道德，就能安守本分，實現長治久安的事？
而這本《鹽工互助綱領》卻和太平道的思想有所不同。
綱領中並沒有提到任何美好的理想，也沒有什麽煽動人心的道理，隻有一條條具體的指導措施。
然而鄭庚卻從這些綱領中，看到了其他的東西。
現在在他的推薦下，徐晃也從中看懂了一些東西。
“第一條，鹽工互助會是一個嚴肅、嚴密的組織，需采用組織律令加以約束，並嚴格淘汰違反綱領的成員。
鹽工互助會的目的，是掌握自己的勞作成果，避免被土豪、鹽商盤剝，隻繳納應繳的稅款。”
“第二條，鹽工互助會需建立自己的經濟來源和武裝力量，在必要時可以使用暴力鬥爭獲得權益。
經濟來源主要由所控製的鹽業生產提供，武裝力量由鹽工中的青壯組成，兩者相輔相成，互為倚靠，互相促進。”
……
這本綱領，和泛泛而談的《太平經》完全不一樣，講述了各種建立組織、秘密活動以及如何進行武裝鬥爭、爭取民眾支持的方法。
雖然綱領主要是針對解池鹽工所寫，但徐晃認為，自己的白波軍也完全可以按照這本綱領的指導行動。
這份綱領，讓鄭庚和徐晃看到了一種希望。和太平道向上天、神仙的祈求不一樣，這種希望是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去爭取的。
“長金，此綱領你是從何處得來？”徐晃神情嚴肅地問道。
“我軍有上萬人被柳氏等鹽商奴役，其中有人加入了鹽工互助會。我在與他們聯絡時，認識了一個叫做‘郭至’的男子，這本書就是從他那裏謄抄而來。”鄭庚說道。
徐晃歎了口氣，說道：“此書萬般皆好，唯獨沒有獲利之策。”
“將軍是指？”
“就算我們照著這綱領做了，自己又能獲得什麽好處？”徐晃道。
“太平道也沒有教我們如何為自己牟利啊……這天下黔首過的好了，自然大家的日子都能好起來。”鄭庚道。
“我想見一見這個郭至，不知長金能否引薦？”徐晃沉吟道道。
“他前不久離了解縣，不知去處，我也是找不到他，才抽空回來向你匯報此事。”鄭庚道。
“如果綱領是郭至編寫，那此人之才實在驚人。若能得他之助，我等必不會久困山中，至少可雄踞一方。”徐晃道：“要是有了郭至的消息，還請長金立刻通報於我。”
鄭庚點頭道：“我記住了。”
“此去你除了聯絡上了做鹽工的兄弟，可還有韓暹、胡才部的消息？”徐晃問道。
“韓暹部據傳和於扶羅一起退往了並陽，胡才部則進了太行山。都因道路遙遠，又有漢軍阻隔，難通消息，所以無法得知確切情況。”鄭庚道。
“我部當初也該北逃，現在被困在山中，完全成了死局，南北都不得進。”徐晃歎道。
“不然，我軍可與郭至合作，先助他鹽工互助會成事。若能成功，自然就能打開北上通道。”鄭庚道。
“那郭至到底去了哪兒？”
就在此時，門口護衛來報：“將軍，楊夫人求見。”
“進來。”徐晃道。
一個婦人抱著個兩三歲的小孩，掀開門簾，愁容滿麵地問道：“公明，這次可有楊郎的消息？”
徐晃道：“嫂子，當初楊將軍被漢軍抓去，就一直沒有音訊。長金，你這次可打聽到楊將軍的下落？”
“沒有。不過這次俘虜和處斬的人當中，都沒有楊將軍的名字，可能……還活著吧。”鄭庚不敢確定地說道。
婦人道別離去後，徐晃沉吟道：“長金，你休息兩天，就出山再去解縣，打探一下楊奉將軍的下落。
另外，若是再見到郭至，一定要請他來和我見上一麵。如果他不肯入山，你就回來通報我，我去解縣見他。”
“將軍不可如此冒險。”鄭庚勸阻道。
徐晃搖搖頭，說道：“你有所不知，此事很有必要。再說這也不算冒險，我等無名之輩，想那解縣也沒有幾人能認得，到時候小心一點便是。”
此時徐晃已將打開困局的希望，寄托在了郭至身上，隻是苦於不知道他的下落，隻能被動等待。
初平四年的冬季沒有下雪。
公元一百九十四年，正月。
獻帝舉行了加冠禮，改年號為興平，大赦天下。
郿塢。
秦川帶著董千秋，前往拜見董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