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零號送財屋
凱城，冬夜，寒雨飄。
“三百，不談價。”我將視線從蒙灰的顯示器上移開，看向麵前兩個情侶模樣的學生。
“老板，價格真的不能商量？我們是學生，真的很缺錢。”男生擠著笑容討價還價，他頭發短得像勞改犯，皮膚粗糲黝黑，帶著黑框眼鏡，看起來老實巴交。
瞟瞟他旁邊神色蒼白的女生，我有些不耐煩地說：“五百。”
“謝謝老板。”聽我這麽好商量，男孩露出討好笑容。
興許有人覺得奇怪，從三百漲到五百，不怪我坐地起價就算了，怎麽還反過來感謝？
道理其實很簡單，因為他們不是來消費的，而是要從我這裏賺錢，商量的也是給他們的數，加了二百，自然要謝我。
你還在為遭遇科學難以解釋的事跡憂心忡忡，更擔心消災路上遭遇神棍，人財兩空嗎？
來“零號送財屋”吧，在這裏，你消災不需要破財，甚至還能獲得賞金，遇上的怪事越凶險、越離奇，賞金就越高。
別擔心，別害怕，勇敢的走進來，讓你的不幸遭遇，變成一場愉快的奇妙之旅吧！價格公道，童叟無欺，絕對真實。
營業時間19：00至01：00，聯係電話139****4396。
我叫方長，環東路烏子巷11號“零號送財屋”的老板，正宗茅山傳人。和所有同行不一樣，他們都是收錢辦事，單方麵為“客戶”服務，或者幹脆把“客戶”當傻子唬弄，而我則不同。
互聯網時代，凡事講求“合作共贏”，我認為我所處的行業也要緊跟潮流，所以找我辦事，基本上不用花錢，不僅如此，我還經常倒送錢。
當然，這麽做並非因為我是傻子，而是我賺錢途徑不在於此。常人聞之色變的東西，在我眼裏隻是一件貨物，一個香餑餑。
既是貨物，向我提供“貨源”，拿錢也是天經地義。
半個小時前，我正在電腦麵前挑燈夜戰，這對小情侶忽然推門闖了進來。
“請問，你就是方長方老板？”男生長相說好聽叫老實，說難聽叫醜，表情很緊張。
我討厭大帥哥，但更討厭“拱好白菜”的醜東西，總覺得長得難看，膽小如鼠，氣質還猥瑣的通常都不是啥好東西，一看此男生旁邊的白菜，呸，一看他旁邊的女生眉清目秀，卻俏臉煞白，不斷發抖，精神很差的樣子，頓時對這黑豬一樣的家夥沒了好心情。
“是我，有事直說。”
“是不是看到不幹淨的東西，隻要向你提供詳細信息，就能得到賞金？”
我依然興趣不大，隨意應了聲是，就重新低下頭繼續敲鍵盤。
倒不是我弄噱頭炒作，說話不算，而是真正的靈異事件，如今其實已經很少了。絕大多宣稱遇見的人，不是自己嚇自己，就是扯謊嚇別人，聽說我“妙日道人”的名頭後，上門騙錢的更是不在少數。
類似的人應付多了，自然很難熱情起來。
今晚“任務”艱巨，可沒心情聽人扯淡。
“老板，我們真的遇見了不幹淨的東西。”
見我反應冷淡，男生再傻，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見，隻好主動說話：“今晚我們在一個旅社開房，上樓的時候，看到一個人站在樓梯口，唰一下消失不見了。”
“看到樓梯口有個人，唰一下不見？”我瞥了他一眼，開始琢磨如何用最短的時間打發他們離開。
這情節太老套，太熟悉了，我早已聽得耳朵生繭，毫無興趣，事實也無數次證明，張口就這套說辭的人，不是想騙錢，就是大驚小怪。
“對，那東西後來還跟著我們進了房間，出現了有三次，每次持續十秒左右，我還壯膽拍了張照片，老板你可以看看。”繪聲繪色描述一通，見我愛答不理，男生索性掏出手機點亮，遞到我麵前。
盡管沒興趣，出於職業道德，我還是漫不經心瞟了一眼。
然後，心裏竄起一絲無名火，一手指向門外：“趁我沒發火，怎麽進來的怎麽出去。”
照片展現的內容，是一間布局簡單陳舊的房間，對準的是老式電視櫃，與碎花窗簾之間的牆角，牆皮斑斑點點，滿是脫落的痕跡。除此之外，什麽也沒有。
小男生不知道我為什麽突然翻臉，不禁嚇了一跳。呆立幾秒，意識到可能是照片的問題，連忙收回手機，一看，自己也愣住了。
“怎麽可能！為毛什麽都沒有？那個人影呢？”
我麵露冷笑，心說你裝，你繼續裝。
“老板，請你相信我，我絕對沒有說謊，那東西我真的拍到了，剛才我還看了一下，確定沒錯才進門的，我也……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說著說著，自己都亂了。
看他越說越語無倫次，我冷冰冰將他打斷，說了一個字：“滾。”
小男生臉色一變，霎時間沒了聲氣。再想解釋，我注意力已經轉回了電腦，看都懶得再看一眼。與微咬著唇的女生對視一眼，稍作猶豫後，不情不願的轉過身，灰溜溜往外走。
“真是晦氣，都忙成狗了，還要聽人扯犢子。”
暗罵著重新集中精神，正準備繼續敲鍵盤，已經走到門口的小男生，卻不甘心的咬咬牙，重新走了回來：“老板，我們真的不是騙子，請你給我把情況說清楚的機會。”說完也不管我什麽態度，滔滔不絕地解釋了起來。
我最後一絲耐心已經耗盡，礙於時間實在倉促，才沒有立即發作，也不打算趕人了，隻想等這幾分鍾忙完，再讓這家夥知道什麽叫苦頭。就這樣隱忍著，直到冷不丁聽見幾個字，心輕輕被勾了一下。
“胸口繡龍的紅夾克？”
按小男生所說，照片中的牆角，本來站著一個穿紅夾克、牛仔褲，看不到雙腳，也看不清臉的人影，來之前，他確認了好幾次，詭異人影已經拍進照片，才敢過來找我。
至於為什麽見到我後，卻消失不見，他就解釋不清楚了。
“聽起來……怎麽像是老王？”別的是真是假我不關心，但這幾個關鍵字，卻讓我聯想到一個人。
老王是我這兩年最重要的合作夥伴，也是屈指可數，真正稱得上朋友的人。他最大的特征，就是一年四季，都愛穿一件左胸繡龍頭的紅夾克。
“你確定說的都是真的，不是胡說八道？”發現事情可能與老王有關，我皺了皺眉頭。
小男生一怔，連忙說：“我發誓，如果有半句假話，我出門橫死暴斃。”
我點點頭，想了一會，又問：“你是在什麽地方拍到的？”
男生回答：“在金水灣附近一家旅社，發現這東西跟進了房間，我嚇得不輕，幸好那會小茜已經睡著了，我不想吵醒她，就一直忍著，中間大起膽子拍了張照片，等她醒來後，就趕忙退房過來了……”
“也就是說，隻有你看到這東西？”我看向還沒說話的女生。
被我這樣看著，女生難免有些不自在：“上樓的時候……確實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樓梯口閃過。”
“把詳細地址告訴我吧。”我心裏有了決斷，重新看向男生。
“蓮花巷“友鄰旅社”206。”
“那地方已經快拆成平地了，你們去那做什麽？”金水灣蓮花巷我倒是知道，那地方最近正在拆遷，人很少，膽子這麽小，還能找到那地方去開房，而且還是大名鼎鼎的“友鄰旅社”，也是相當不容易了。
男生有些難以啟齒地笑了笑：“那裏的旅館便宜，二十塊錢就能住一晚，正好我們在附近，就趁天還沒黑過去了。”
我當即明白了過來。
金水灣28號，是“著名”的仁善醫院。從外表看，這是一家正規醫院，但實質上，和黑診所也沒多大區別，人流廣告鋪天蓋地，暗中幹著專為未成年人墮胎的勾當，隻要錢給夠，根本不需要什麽監護人。前年還曝出過一個，14歲女生瞞著家裏引產，大出血慘死的新聞。
小臉煞白無血色，晚上跑去附近住廉價旅店，遮遮掩掩難以啟齒，我要是想不到這個高中女孩剛剛經曆過什麽，這些年也就等於白混了。
同情弱者是人的天性，雖然這種事情不見得孰是孰非，可男的不夠負責這一點，怎麽都跑不了。
還在上高中就把一棵“好白菜”拱進醫院墮胎，我能給這醜東西好臉才怪。
相應的，對這不自愛的女生也沒了什麽好印象，於是讓男生加了微信，等我去現場確認再付錢後，便攆他們離開。
小情侶前腳出門，我後腳開始打老王電話。
我已經快一個月沒見過老王了，打過他好幾次電話都沒人接。如今突然有了他的消息，而且還如此離奇，這恐怕不是什麽好兆頭。
老王全名王大強，算是一號奇人，雖然其貌不揚，據說前幾年還在采石場掄大錘，日子過得相當寒酸，老婆在他頭頂種下一片草原後，也帶著孩子跟人跑了，混得別提多寒酸。直到後來，老王不知從哪學了一種，捏泥人幫人治病的奇異本事，極為靈驗，從此搖身一變，草雞變鳳凰，出手極為闊綽。
別看老王半路出家，但經常身懷奇物，讓人眼紅不已。有需要時，我一般都會從他那裏，弄一些頂用的東西過來壓箱底。而老王為人爽快，對我也從不計較，經常白給，給錢都不要。
小情侶在旅社的遭遇著實詭異，就衝和老王的交情，無論真假，我都必須親自過去一趟。
和之前一樣，老王電話能打通，但始終沒人接。
收起手機，準備最後操作一下電腦，整個屋子卻“啪”一下黑了下來。
又停電了，隻好無奈搖搖頭，打開手機電筒，整理好裝各種物品的帆布包，準備前往友鄰旅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