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美好回憶之外的黑暗
姑父神情複雜的盯著兩個孩子許久，閉上眼，仿佛陷入了不好的回憶，他才交代了起來。
原來，一切全如玄墨所說那般。
孫誠軒記憶中美好的故鄉，藏著許多的黑暗。
那個年代，落後的村子裏很多單身漢。
受一定的重男輕女思想影響，很多人家都沒有女孩，男人一多，就不好討老婆。
村子裏的人都想著去外麵討個老婆。
可是外麵的大城市女孩，誰會嫁給又窮又沒文化又不疼人的老光棍，還要嫁到山溝溝裏，人家又不是蠢的。
老光棍越來越多，他們心裏著急。
後來也不知道誰想到了個害人的缺德辦法。
那時候教育和律法沒那麽普及，九州國內的人口販賣都很猖獗。
專門有人騙一些城市裏的女孩子到山裏賣給窮光棍當老婆。
村裏的窮光棍不知怎的搭上了渠道，開始陸陸續續有女孩子被騙過來。
剛開始的時候，村裏人還心虛，沒怎麽虐\待那些女孩子。
好吃好喝供著，除了不讓出門，其他都還好。
可時間一長，他們發現好好照顧，反而讓那些女孩子想逃跑的欲望越來越大。
有一個老光棍最先忍不住，暴露了真麵目，他買回來的女孩出逃被抓回來，他直接當著所有人的麵，把那女孩子的衣服扒光了，用藤條抽她，用木棍打她，折磨得她遍體鱗傷，渾身是血，奄奄一息，再粗暴的拖她回家，一遍一遍的發泄。
最後那個女孩子在無盡的折磨中失去了生命。
有人問老光棍，花了大價錢買來的老婆打死了，那你又沒老婆了咋辦？
老光棍不屑的冷哼說，大不了賣掉家裏幾頭豬，再買一個唄，隻要有錢還怕沒老婆？下一個說不定更漂亮更聽話。
村裏人一聽，也覺得有道理。
自那之後，老光棍似乎帶起了一股打罵老婆的風氣，他們不再像剛開始那樣好好對待‘老婆’，開始拳腳相加，動輒打罵。
但凡是女孩們有一點點的反抗或者逃跑，他們就往死裏打，根本不把人命放在眼裏。
在他們的眼中，花錢買回來的老婆，就跟花錢買到的牲畜一樣。
這種行為越來越嚴重，越來越多外麵被騙來的女孩子喪命在村裏。
一直到律法不斷完善加強嚴格起來，外界與村子有了更多的聯係，村民們才意識到他們犯了錯，可他們沒有自首悔過，而是私下商量好，將那些事情瞞過去，埋在心裏，誰都不許提起來。
那些無辜喪命的女孩子，好一點的隨便找了個山頭挖了個墳埋了起來，運氣不好的，屍首無存。
社會發展越來越進步，村裏年輕一輩出生，長大，走出了大山。
老一輩也將過去的那些黑暗藏了起來，遺忘了過去。
他們從未檢討過錯誤，也沒想過懺悔贖罪，甚至有的人還認為他們花了錢就是天王老子，那些女孩死了也是活該。
而孫誠軒的嬸嬸，也是他叔叔從外麵‘買’來的老婆。
嬸嬸算是最後一批可憐的女孩。
她在親眼見到一個逃跑的女孩被活生生打死之後，就意識到了村裏人的恐怖，不敢輕易逃跑，一直韜光養晦，隱忍著。
後來出了意外，她懷孕了。
肚子裏的生命刺激到了她脆弱的神經，就如同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再也忍受不了那些屈辱和痛苦，瘋了般想逃跑。
叔叔將她抓回來幾次，耐心被消耗幹淨了，礙著她的肚子才沒有傷害她，不過也將她關到了地窖裏，終日見不到陽光，也無法與外界接觸。
嬸嬸就這樣被折磨摧殘著精神，在崩潰中生下了孩子。
孩子出生，叔叔為了讓她奶孩子，大發慈悲將她從地窖轉移到家裏，換了個房間關著。
她每天看著孩子，既覺得痛苦怨恨，又覺得心疼。
雙重折磨下，嬸嬸再次決定出逃，她部署了很久，計劃了很久，終於帶著孩子跑到了鎮上，眼看著大巴車已經來到眼前，卻還是被追來的村裏人抓住，她絕望的被扭送回村。
叔叔收到消息回來，大怒之下打斷了嬸嬸的腿，並且狠心不給她醫治，自那之後，嬸嬸就變成了殘廢。
後來孩子漸漸長大，到醫院打疫苗做體檢，才發現那個孩子是個天生智力低下的，醫生說，很大原因跟孕婦孕期的情緒有關，也跟孕婦營養不足有關，以及其他之類的原因。
叔叔聽了之後，火冒三丈，別的他都沒聽進去，就把所有責任推到了嬸嬸身上。
嬸嬸那幾天，再次受到非人的折磨，傷痕累累，差點死在柴房裏。
不僅如此，叔叔喝醉回來，不知道從哪弄到了能讓人變成啞巴的毒藥，他粗暴的給嬸嬸灌了下去。
嬸嬸從此變成了殘廢，腿不能行，口不能言，因為幾年來受到的傷都沒得到治療，也讓她身體內部出了問題，連生活都無法自理。
至此，叔叔對她的態度才有了絲絲好轉。
因為他知道，女人再也無法逃跑了，她接下來的人生，隻能當他老婆，當他孩子的媽，跟他生活到死。
他也不再經常綁著她，甚至會讓她出現在村子裏。
他有恃無恐，反正跑不了，怕什麽？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
嬸嬸周嘉蕙的一生，都交代在小村子裏。
誰也不知道她是誰，從哪裏來，大家現在會記得有這樣一個可憐的女人，可時日一長，除了她留下的一個孩子，再沒有人會記得她。
人們都說，醫學上的死亡並不是真的死亡，遺忘才是永遠的消失。
可憐的女人，如果真相沒有大白於天下，她真的會永遠消失。
“……事情大致，就是這樣了，唉。”
姑父說完，走到窗邊，與韓子楓麵對麵站著，愁容滿麵的點了支煙。
韓子楓和孫誠軒都是嘴唇緊抿，臉色沉重，心頭上仿佛壓著一塊千斤萬斤重的石頭，讓他們喘不過氣來。
這個真相，太令人痛心了。
生活在新時代的兩個年輕人，從沒見識過這樣的黑暗，今天也是第一次聽說，他們根本無法想象，那些被拐騙到大山裏的女孩有多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