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雲天見月月照君
蒼天有眼，隻是從不在部分人身上睜開。
——
某處大荒山，一滿是血與骨，髒與臭的洞府之中。
“快點，你們這群廢物！一刻鍾之後，大王的食物還沒好，你們就將自己端上桌吧！”
“你們這群蠢蛋！餓著了大王片刻，大爺我要你們死。”
一隻半人半狗的妖怪領頭，幾隻化形化到一半的小妖怪應和。
他們手持刀槍棍棒，在哪裏耀武揚威。上下揮舞，兵器發出一陣急促的、嘈雜的，乒乒乓乓的碰撞聲，聽的人心煩意亂。
妖怪們麵前，有幾個人族在兩口大鍋前忙活著。
他們均是衣服破爛、形容消瘦、麵容枯黃、眼神麻木、心如死灰。
一連串熟練的，機械的，重複的動作無不展現出絕望二字。
鍋碗瓢盆的碰撞聲與武器的撞擊聲混在一起，奏成亂曲，讓難聽和刺耳更上一層樓。
雲天月在一堆籮筐前，快速的動作。將各種蔬菜、水果、靈草，給洗好、切好、搭配好。
動作之時，左黑右白的雙眼微微斜視，借一係列的動作遮掩，悄悄地看一眼那些小妖怪。
隻見小妖怪們四處走動，耀武揚威，似乎很是認真仔細的模樣。
忙活著，很是自然的用手擦一下衣服，指甲輕輕劃過，粘了絲衣服上的那如灰塵般的東西。再接著，又很是自然的，再用手處理那些東西。妖怪們可不管你衛不衛生，隻要對了胃口，好吃，就是好的。
其他人低下頭，看也不看他一眼，自顧自的忙活著，似乎一切，都不與他們相幹。
被抓到這裏的這些年，天月了解到。大家都是被妖怪們擄來的，關押在這裏，成為奴隸。
被抓來的人，一部分被派去幫妖怪們尋找寶物；一部分被派去做苦力；一部分留在洞府裏，為妖怪們服務；一部分，永遠留在了這裏…
他們這八人，因為做菜做的好吃，就被關在這裏，專門為妖怪們做飯。
妖怪們的頭頭，是一頭豬妖。高大肥碩，油光滑亮的，很是能吃，經常幾大鍋下去，還覺得不夠。他們這一忙，就是一整天。忙完今天忙明天，明天又明天，看不到盡頭。
今天，還要更忙些，準備的食物多得多，似乎一大堆妖怪要進食，眾人不得停歇一刻。
雲家是世代醫家，天月從小跟著學習，雖然不太精通，不過耳濡目染，略懂些醫理。根據陰陽平衡，五行克生之理，做出些搭配，很是合豬妖胃口，就一直負責為豬妖做搭配。
自從被抓來這裏，三年來，妖怪們被喂舒服了，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這夥人倒是沒怎麽被小妖怪們為難，過得略好些。
畢竟沒有了他們，上頭生起氣來，他們也是要受罪的。而且，要欺負人，有著一堆奴隸可以去欺負，何必找這幾個人。不過，也僅僅是略好而已，奴隸終究是奴隸，本質並沒有什麽不同。
天月將那沾了特殊東西的食物放到一堆食物中，其他人在一旁幫忙，大家熟練的做著，不說什麽，和以前一樣。
眼見食物都準備好了，天月和一個叫老李的男人，兩人是這裏最強健的人了。他們抬起兩大籠食物，走向那群小妖怪。
“幾位爺辛苦了，這是我們的一點小心意，還望各位爺笑納！”天月笑笑的說到，內心很是無奈，可是為了活下去，隻得這般。
見食物端過來，小妖怪們習以為常，覺得一切都是理所應當，在哪裏點點頭，很是滿意。
兩人又是恭敬，又是陪笑的，讓它們覺得自己高人數等。而且還可以心安理得的將一切都歸咎於這些人，說是他們自願貢獻的，出了問題就推到他們身上。
“嗯，不錯！去吧！”
狗妖一聲，小妖怪們便一齊湧上來，爭搶著，大口大口的塞著。忙的隨便招招手，讓眾人退下。
先吃了一陣，舒服了，六個小妖怪擦擦嘴，漱漱口，掩蓋好後，方抬著那一堆的食物往大王哪裏去。
今天似乎他們心情不錯，留下了幾個饅頭，說是賞給他們的。
幾個人拿起饅頭，你半個，我半個的，縮在角落裏靜靜地吃了。
雖然是櫥子，不過有小妖怪們監督，是不敢碰那些吃的。能不餓死，便不錯了。
‘苦寒草加烈陽花，這些妖怪吃了這麽久。又加上今日的飛莆草做藥引。但願，和我預想一樣。’
天月一邊啃著，一邊望向一旁斜上方的用來通風的洞口，哪裏，射進來一道微弱的光，將黃昏撒在地上。
那洞口不小，是廚房排煙用的，人從這裏鑽出去綽綽有餘。不過，小妖怪們自然也是知道的，外麵有兩個小妖怪輪班守著，提防他們逃跑。
另一邊，六個小妖怪們抬著食物，走在半路上，左看看，右看看，確認了沒有其他人。他們便你看我，我看你，你一笑，我一笑，一齊壞笑起來。
時機已到，極其熟練的將那些食物，拿出幾盤好的來，挪開一塊石頭，露出裏麵的石洞。小心的將食物放在裏麵，藏好。隨後再你指指我，我指指你的，憋著壞笑起來，不敢出太大的聲。怕耽誤太久，學著人的模樣，做了一個噓的姿勢，忙將食物抬過去。
洞府中最寬闊的一間，一石製王座上，坐這一頭皮膚油到發亮，半人半豬的妖怪。豬妖麵前，剛被抓來的舞姬在表演。一旁，地位高的小妖怪們在哪裏坐著，大口喝酒，好生快活。
“吃的這麽還不來？！敢怠慢諸位弟兄，是嫌命長嗎？”豬妖一拍桌子，震三震。大氣一出，鼻子裏噴出兩團鼻涕，大手往身上一抹，看起來更油光滑亮了。
眾小妖一看，連忙起身勸導道：“大哥！何必動氣，氣壞了自己，倒是耽誤了大事！”說著，說著，還不忘對著洞府外點點頭，眼睛指指。
那豬妖一聽，豬腦袋一轉，細想想，覺頗有幾分道理。便也收住性子，抬蹄示意眾妖坐下，道：“諸位弟兄說得對，咱們準備好，將計就計，定叫那群人族修士有來無回。”
眾妖一看，連忙溜須拍馬道：“大哥英明，我們準備好，殺他們個措手不及！哈哈哈！”
“哈哈哈！隻要殺了那群人！本王，就可以借他們之力，晉升三階，到時候，咱們有福同享！來！喝！”
豬妖舉碗，眾妖應和，大口大口的將烈酒飲盡，也學著人族的樣子，喝完之後，將碗一丟，砸了個稀碎。
“來了，來了！讓大王久等了！大王息怒！”六個小妖怪，連忙將食物抬上來。在大王的示意下，將那些豬狗牛羊、雞鴨鵝、各種蔬菜水果、靈草，一大堆，都分給了眾妖。
眾妖大口大口的將東西塞進肚子裏，速度一點不慢，像是幾十年沒有吃過飯一樣。嚼一口那些食物，很是滿意。隻說上一句痛快，好吃之類的話，也不會其他的詞了。很是滿意，並不覺得有什麽異常。
那豬妖，一口下去，隻覺渾身舒暢，體內靈力流轉的速度，甚至快了三分，很是滿意。
六個小妖怪做好後，便退了下去。
一路小跑，來到之前藏食物的地方，四處觀察，無人！大喜！
揣著那些食物，走到廚房外，擺上滿滿一桌。你一口，我一口的學著人族的樣子，用他們的方式，劃拳喝酒，樂了起來。
洞口外，守著的那隻熊妖看著也垂涎三尺，看一眼一旁乖乖的，安安靜靜坐在那裏的眾人，想下來又有些遲疑。
負責廚房的，領頭的狗妖見狀，揮揮爪子，招呼那熊妖下來。
“哎！熊兄弟下來一起！就這幾個凡人，我們都在這裏守著呢！出不了什麽大事的！”
“成！”
那熊妖聞言大喜，身體太大，從洞口縮不下來。再者，那洞，黑漆漆的，也不想從哪裏下。便繞了一個彎，從別處衝了進來。一進來，打了半聲招呼，連忙端起碗，給自己夾一份肉，倒一碗酒。一起吃喝玩樂。
天月閉上眼睛，看上去像是睡著了，靜靜地聽著妖怪們吃喝玩樂。從他們的話語中，判斷情況。
自從被抓到這裏，便開始思考著如何逃離。
長久的待在這裏，身體越來越差，再待下去結局不過一個死字。隻是妖怪們防守嚴密，戰鬥力比他們這些凡人強太多，太多了，沒有機會逃離。
‘想來，或許蒼天有眼，隻是不在我身上睜開。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既然沒有機會，那就創造機會。’
這般想，便開始了行動。觀察、思考、搜尋、製定、實施。一整套下來，定了個計劃。
妖怪們吃的食物，自己是可以接觸到的，便從食物入手。妖怪們靈智沒有那麽高，也不懂什麽醫理，隻知道什麽好吃，什麽就是好的。
這就給了他機會。通過自己的辨別，將一些有把握，能掌控的東西，混合在一起，產生效果。再將一些特殊的東西，悄悄地摳一些，留下來，以待日後使用。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給妖怪們下了藥。妖怪們沒有察覺，一個勁的說著不錯。
雖說，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理應生死與共。可是，僅僅是理應如此而已。一旦暴露，全都得死。天月賭不起，不敢賭，也沒必要賭。
有一日，親眼目睹一個奴隸為了一口吃的，殺死另一個奴隸之後。他確信，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清，自己的矛頭，該對向誰的。在利益麵前，什麽事都可能發生。
況且，經過觀察，其他人也不懂什麽醫理，人多了，反而容易暴露。於是，便自己一人，進行著。
……
大荒山外，八道身影飛到這裏，聚集在一處密林裏。
八個人族修士出現，身著統一樣式的服裝。一出現在此，便連忙配合著布下一結界，屏蔽感知。
“據可靠消息，今日，那豬妖就要突破到三階，它突破時，必定無暇顧及其他。正是我們的大好時機！”一個清秀的青年男子開口，像是領頭，語氣有幾分激動，如壯誌得酬一般。其他人聽他安排，點頭表示認同。
“這裏，關押著諸多凡人，到時候，趁豬妖突破時。英師妹，芳弱師妹，你們兩個負責解決關押凡人哪裏的妖怪，將他們救出，護送他們離開這裏！”
“是！”
“屆時，必定會有妖怪護法。齊師弟，吳師弟，林師妹。你們三人到時候負責解決這些小妖怪。”
“是。”
“武師弟，楚師弟。到時候我們三個一起，趁其他師兄弟牽製時，直麵豬妖，趁它不備，要它命。”
“是！”
“此番行動，我們的首要任務是保護好自己。其次，才是救出那些凡人。再次，才是滅殺那些妖怪。都明白了嗎？”
“明白！”
“好，為了以防萬一。我們先在外圍，布下一陣法，以防後患。”
“好！”
眾修士退到遠處，配合著，又布下一道陣法。
…
天月靜靜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也不想動，留點力氣。聽外麵的風聲，今夜的風，似乎格外的大，吹的花草樹木哀鳴。就是那群妖怪們在哪裏大喊大叫，也掩蓋不住那聲音，透進幾絲，進了耳中。那是自由的聲音。
聽小妖怪們的語氣，說幾個字停頓一下，嘴都不利索了。不用看也知道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樣。
‘三苦寒，七烈陽。陰陽不衡，其身不穩。烏雲閉月，飛莆落寒。霜寒引，不衡破，萬物凝。’
天月心裏默念著，這靈藥，是他自己配的，一個凡人沒有接觸過，沒有機會實驗，不知道效果如何。心跳，不自覺的加快。微微抬起頭，露出一絲眼睛，瞟著那從洞口裏擠進來的月光。
天空中，風吹的越發緊了。一大團烏雲，隨風飄動。飄到此地上空，將月亮給遮掩住，留下一陣陰暗。
一下，那些醉醺醺的小妖身體，寒浸浸了起來，不自覺的打個寒顫，呼吸都帶著一絲寒氣。眾妖太醉，又是夜深的，並不覺得多奇怪。
‘有效！’
見狀，等待多年的時機到了！心一狠，天月猛的起身，果斷的抓起一旁的一個盛著月寒石的用來儲存食物防止過期的壇子，朝著那些小妖砸去。
眾人一頓懵逼，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在哪裏目瞪口呆，甚至是有幾分害怕。
隻見壇子砸去，哐當一聲，月寒石落出，落到小妖們的身體上，牽動，引發了那寒氣。
周圍的溫度，能切切實實感受到下降了。冰，順著石頭出現，蔓延開來。幾下，便爬滿了小妖怪們的身體，一瞬間，將它們凍成了冰塊。整個過程，妖怪們都沒有什麽動作。
眾人的心，不自覺的加快了起來，呼吸也加重了不少。
一旁的老李明白了什麽，連忙招呼眾人，將桌子挪過來。
眾人也一下反應過來，連忙去幫忙，墊上桌子。爭先恐後從洞口爬出去。
“快！小紅，你先上！一個個的來，不要急！”老李指揮著，平日裏這些人老李是說話的，他指揮，更好些。先將最小的小紅送上去，然後是婦女。
天月，一邊等待著其他人出去，一邊將那些鍋灰刮下來，抹在自己身上，將自己弄成一身黑，在黑夜中更好躲避。其他人在哪裏跺腳等待著出去，隻恨他們爬的太慢。
將自己抹的，眼睛不睜開，都是黑的。這時，也快到了自己，也隻剩下自己和老李了。
“天月快！你先上！”
天月正轉身，這時，眼瞥見了一物。那個狗妖腰上，別有一塊玉佩，很是精美，刻得是鳳求凰中的鳳。
‘鳳求凰！’
天月一下愣住了。這是雲家祖傳的玉佩，原本在自己身上，當時太亂了，玉佩不知道被那隻妖怪搶走了。如今見了玉佩，腿便不再向前了。
給老李做了一個讓他先走的動作，便一下衝到狗妖身邊。
“天月！”老李不敢耽擱，一邊爬，一邊喊。
天月不管，有些東西，是不能隨意丟下的。一心要拿回玉佩。
那狗妖，已經是被凍住了，經脈錯亂，體內靈力大亂，半死不活。
拿起一旁那燒的通紅的烙鐵，帶著多年累積的仇恨。果斷的對著那狗妖腰間紮去。
隻聽滋滋的聲音，狗妖腰的一截，從身上落下。帶著那玉佩和一個小袋子。
狗妖想慘叫一聲，想要有所動作，可是經脈阻絕，靈氣亂竄，已經讓它力不從心，再加上被凍，聲音細微，如蚊子叫一般。
天月覺得還不夠，拿起燒紅的烙鐵對著狗妖的雙眼紮去。兩顆眼珠，一下滾落在地上。被他一腳，踢到了火裏。
隨後一把抓住小袋子和玉佩，揣進懷裏，收好。
看一眼這廚房，怒氣依然未消。將爐子裏的火炭丟向一旁的柴火，馬上爬上桌子。老李和小紅還在那裏等著，在上麵拉著他。一下，竄了出去。
…
“動手！”
見烏雲閉月，時機大好。修士們瞬間行動，衝向妖怪洞府。
…
“準備！”
見烏雲閉月，將計就計的時候到了。豬妖一聲令下，小妖們藏起來一部分，一部分假裝醉倒，在哪裏呼呼大睡。自己帶著幾個妖怪，進了密室，開始假裝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