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憂慮

白發男子看著羅維,右手橫舉著那把已經被染紅的匕首,突然露出冷笑,馬上又切換匕首的方向對向了羅維!

此時,羅維的左手還拿著雨傘,他立刻將黑色的雨傘往白發男子的臉上蓋了過去。雨傘擋住了白發男子的視線和俯衝慣性,羅維趁機旋轉雨傘,雨傘的支架部分突然彈射了出來,與傘柄分開成兩個部分。白發男子雖然被傘支架衝退了兩步,但身手迅捷的他立刻將雨傘支架扯開扔到了一邊,並橫起匕首迅速地往前突進,但是又瞬間停住了 —此刻,坐在地上的羅維用左手舉著剩下的傘柄,指著白發男子,傘柄的尖頭是一把金屬利刃。整個傘柄已經變成了一把細長的刀,羅維將刀刃抵在了白發男子的臉前,兩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一瞬間發生的事,張亞然這時才反應過來:“羅維!”她立刻放下雨傘,扶住了羅維不停流血的右臂。

白發男子突然大笑起來:“哈哈!行啊,小夥子,連攝影師都被你們放倒了!”羅維對著白發男怒吼道:“你是什麽人?!”白發男收起匕首道:“你不是會讀心嗎?你猜我是什麽人啊!”羅維迅速平息怒火冷靜了下來。他知道,越是這種時候越需要冷靜。羅維說:“我來之前已經報了警。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麽,如果你想在這裏殺人,警官馬上就可以找到你!”張亞然見狀,一手扶著羅維,一手立刻開啟了電擊棒對著白發男。

“嗬,不好意思,我從來不殺人的。”白發男冷笑著說,然後拿出一卷繃帶和藥膏扔給張亞然,“拿去好好止血吧。”說完,白發男拿起了倒在地上的黃衣男的雨傘,朝著反方向準備離去。

羅維說:“等一下!”白發男沒有理會。羅維問:“攝影師是什麽意思?”羅維知道,如果直接問他的目的,他是肯定不會回答的,必須在他走之前套出更多的信息。“這我倒是可以告訴你。”白發男停下腳步,冷笑一聲,側著頭對羅維說道,“這個穿風衣的是導演組的人。”羅維問:“導演組?”白發男說:“就是這個遊戲的導演組。這麽說你應該懂了吧。 ”

說完,白發男繼續往遠處走著,“不說啦!隻要你們今天不影響我的計劃就行,反正明天還會再見的。”說罷便從巷子的另一端離開了。

羅維望著消失在雨中的白發男,心情始終無法平靜下來。太多的問題需要分析,太多的危險需要預防。突然,羅維感到眼前一暗,意識漸漸模糊。他看著流血的右臂,突然意識到白發男的匕首上有毒!

張亞然問:“你怎麽樣了羅維?!”

羅維突然抓住張亞然的手,用最後的一點意識和力氣對張亞然說:“梁……雨……”

羅維昏倒在了張亞然的懷中。

一段時間過去了,羅維醒了過來。他穿著不認識的厚厚的睡衣,躺在一張寬大的白**。這是一個陌生的單人臥室,周圍沒有人,非常安靜,整個房間燈光明亮,是非常精美、豪華的歐式裝修,窗外天色全黑,雨雖然停了,但空氣卻依然潮濕。

“這應該是亞然的家吧……”羅維這麽猜著,喊了一聲,“亞然?”

也許是毒性還沒退去,羅維的聽覺仍然沒有完全恢複,一直能聽到些許的嗡鳴聲。這時,他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慢慢靠近,在臥室門口停住。“是張亞然嗎?”羅維又問了一句,但是沒有人回應。羅維感到不對勁 —剛剛的腳步聲似乎不止一個人,好像是兩個人,或者更多人……一股不安的情緒充斥著羅維的心髒。

虛掩的門被慢慢推開,羅維緊張地看著開門的方向。突然,一隻巨大的金毛把門扒開,飛速地衝向羅維的床,然後跳到羅維身上,一邊不停地嗅著羅維的臉一邊瘋狂地甩尾。“噗!”羅維的頭不停地左右閃躲尋找可以呼吸的姿勢。“阿呆,不準上床!”張亞然穿著睡衣抱著一個毛毛蟲布偶從門口走了進來。金毛看到毛毛蟲布偶,又立刻跑向了張亞然。羅維緩過氣來,拚命睜著死魚眼看著張亞然:“為什麽你的狗也叫阿呆?”“欸?!你終於醒啦!”張亞然把布偶扔到一邊,坐到了羅維的床前。金毛馬上跑過去接住了布偶。張亞然問:“這裏是我的房間。”羅維問:“我睡了多久了?”張亞然說:“嗯……從下午開始到現在晚上 11點,差不多 8個小時吧。”“11點?”羅維試著集中精神,卻發現非常困難,“你沒送我去醫院吧。”張亞然說:“沒有啊!我爸是市醫院的外科醫生,他幫你包紮了傷口。”羅維說:“原來如此,那我的衣服也是你爸幫我換的吧?”張亞然:“你的衣服是我換的啊!”羅維問:“呃,你不介意嗎?”張亞然說:“噗!當然介意啊,所以才要給你換衣服嘛!你穿得那麽髒,我怎麽可能讓你睡我的床?”

“呃……當我沒問。”羅維隻好當作張亞然想故意避開這個話題。

羅維一邊緩緩地坐起來,一邊問著:“你爸人呢?”

張亞然說:“他早就上班去了。”

羅維問:“那你媽呢?”

張亞然說:“他們不住一起。”

羅維問:“分居了嗎?”

張亞然說:“不是,他們是離婚了。”

羅維說:“原來如此,那你現在是跟你爸住?”

張亞然搖搖頭:“並不是,我其實很少來這邊的,一般都住

我媽那兒。隻是因為你我才過來找我爸的。”羅維說:“冒昧地問一句,你們家庭關係現在如何?你和你爸之間有矛盾嗎?”

張亞然說:“嗯,我爸對我媽很不好,經常打她。我不想和他在一起生活,所以離婚的時候,我哭著鬧著留在了媽媽身邊。爸爸家裏非常有錢,他繼承了爺爺的遺產。這棟別墅就是我爺爺留給他的。”

羅維說:“但他終究是你爸,你的生活仍然很多方麵都接受了他的資助,包括你那個甜品店,對嗎?”張亞然說:“是的。”羅維說:“看來我猜得果然沒錯。”張亞然問:“你猜了什麽?”“我們這 10位玩家根本不是隨機選出來的。”羅維摸了摸右肩的傷口,感覺已經好多了。

張亞然問:“不是根據點擊那個鏈接的順序選的嗎?”

羅維說:“不完全是,我們 10位玩家都有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擁有在短期內籌集到巨額資金的能力,且非常渴望在短期內賺到錢,比如你我這樣的人。”

羅維喝了口水,繼續說道:“我父母都是做房地產的,他們都很有錢。我 4年前離家出走,你和我一樣,都出生在非常有錢的家庭,卻又出於各種原因不願去享有這份資源。那個林忠寒我也調查過,他是今羽茶館的大老板,這個今羽茶館在全市還有 3個連鎖店,而且都是在非常繁華的商業地段,他的家產可想而知。但是你應該不知道,他以前是個賭徒。”

張亞然感到非常驚訝。

羅維說:“根據我的調查,他現在仍然欠著一屁股債。所以對他來說,他急需一筆巨款來還債。而他又肯定舍不得賣掉自己好不容易在繁華地段買下的茶館。因此才會這麽執著於參加這個遊戲。”

張亞然說:“原來是這樣!”

羅維說:“還記得第四條規則嗎?每個人都可以花 100萬元買數字。”

張亞然說:“當然記得啊!你是說,其實我們每位玩家都是有能力買數字的?”

羅維說:“沒錯。主辦方早就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敢出這麽高的價格賣數字。目前應該還沒有人會買,但到了遊戲後期,總會有人忍不住。比如,如果你現在還差 3個數字就能獲得全部的密碼,而這 3個數字又很難通過交易得到,你不會有買數字的衝動嗎?這個時候,你隻要花 200萬元,就能直接得到 1000萬元,這筆交易不要太劃算了。”張亞然說:“的確是這樣。”羅維說:“哪怕花 300萬元、400萬元甚至 500萬元,肯定都會有很多人願意的。”張亞然說:“有道理欸!”

羅維頓了頓,看著張亞然說道:“那我現在問你,你願意嗎?”張亞然問:“嗯?什麽意思?”羅維拿起床邊已經完全沒電的手機,對著張亞然道:“我們現在有幾個數字了?”張亞然吞了吞口水說:“6個。”羅維表情非常嚴肅,說:“那麽,我們現在隻要花 300萬元,獎金就是我們的了。你願意花這 300萬元嗎?”張亞然看著手機,思考了很久。張亞然問:“你願意嗎?”羅維說:“我可以告訴你,我不願意。”對羅維來說,成本超過 5萬元塊就已經失敗了。張亞然笑了笑說:“我跟你一樣。”

兩人看著對方,都微微地笑了。金毛歪著頭望著兩人,感到氣氛非常詭異。此刻的羅維,已經對這個遊戲了解得非常透徹了。

所謂的交換數字,就像是做生意,信譽好的商家可以獲得更多的客源,而賣假貨的商家則可獲取大量既得利益,茶會便是一個市場,所有的人都可以在市場上公開公平地做生意。茶會之外便是黑市,無法在茶會做生意的商家隻能在黑市進行交易,而黑市的交易沒有法律的保障,被騙了也隻能悶聲;購買數字,則等於行賄,直接向法律製定者購買特殊的權利,以獲取更高的回報。

過了一會兒,羅維感覺頭腦清醒了一些,但耳鳴聲還在。張亞然問:“你現在沒事了嗎?”“嗯,沒事了。”羅維扭動了一下脖子,認真地說道,“現在開始來處理遊戲的事吧。”張亞然點了點頭說:“可惜已經浪費一天的時間了。”羅維說:“沒關係。你今天有收到什麽消息嗎?”“這個。”張亞然拿出了自己的手機給羅維,上麵顯示著一條短信:

9號玩家【A金燦燦房屋谘詢顧問梁雨】因使用完兩次嚐試機會,已被淘汰出局。 —黃油張亞然說:“這是你醒來之前收到的。”

羅維歎了口氣說:“果然會這樣……”

張亞然非常委屈地說:“你暈過去之前對我說了梁雨的名字,但我不知道該做什麽。”“這不怪你。”羅維凝著眉頭說,“我本來的計劃是今天晚上去找梁雨交換數字的,可惜梁雨已經出局,想要再拿到她的數字就很難了。看來那個白毛早就知道我們想要做什麽。”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張亞然說:“我有個猜想!可以說嗎?”羅維說:“你說。”張亞然說:“我總覺得,這個梁雨的出局和今天襲擊我們的那個男人有關。”羅維問:“為什麽呢?”張亞然說:“你當時可能沒聽清,那個男人走之前說了一句話,他說隻要我們今天不影響他的計劃就行。”羅維問:“他的計劃?”張亞然說:“我隻是隨便猜的咯。”羅維說:“你的猜測是有道理的。”張亞然臉紅了起來,然而羅維並沒有注意到。羅維說:“今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隻有等明天的茶會才能知道了。”張亞然問:“那個白頭發的男人是主辦方的人吧?不然他怎麽說跟蹤我們的人是什麽導演組?”羅維問:“那你覺得他為什麽要襲擊我們?”

張亞然說:“因為我們快要獲勝了啊,如果我們不花一分錢就獲勝,那他們不就虧錢了嗎?”

“不,如果他真的是主辦方的人。 ”羅維摸著下巴思考著,“他一定不會告訴我們那個服務員也是主辦方的人,不管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他都沒有理由告訴我們。”

兩人又沉默了一會兒。羅維說:“這個人很有可能跟那個服務員一樣,是林忠寒的手下。”張亞然問:“寒叔真的會做這種事嗎?”羅維說:“林忠寒這個人城府非常深,千萬不要憑第一印象去判斷他的為人。”

羅維繼續說:“如果白發男說的是真的,那個服務員是主辦方的人,那麽林忠寒就很有可能和主辦方有關係……也許他將會是我們最難對付的敵人。”

張亞然低著頭。製定了茶會規則、一直都在主持公道的群主林忠寒,卻在背地裏雇用打手襲擊其他玩家,這顯然是張亞然無法接受的。

羅維說:“對了,你還記得今天茶會上發生的事嗎?”張亞然說:“哦對,我後來一直沒機會跟你講。9號騙了我之後就離開茶會了,她給我的數字是‘6’。”羅維說:“嗯,也就是說,9號的數字不是‘6’,那就隻可能是‘2、4、9’中的一個。”張亞然問:“那你知道她為什麽要騙我嗎?”

羅維說:“我也隻是猜測……她寧願退出茶會也要消耗掉你的一次嚐試機會,那麽說明她很有可能跟我們一樣,也已經和茶會上的某位玩家結盟了。”張亞然說:“哇,我也是這樣想的欸。”羅維說:“她第一天的茶會邀請對象也是你,很顯然。”張亞然說:“她是在針對我!”羅維說:“沒錯,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這個聯盟在第一天就已經成立了,而‘6’這個數字就一定是她盟友的數字。”張亞然說:“所以她的盟友肯定不是麥芽妹和四明!”羅維說:“對,她的盟友應該就在林忠寒和格桑紫玲之中。”張亞然問:“你覺得會是誰?”羅維說:“目前來看,更有可能是林忠寒,因為隻有他有可能在第一天就知道我們兩個已經結盟的事,所以才開始針對你。”張亞然說:“寒叔和梁雨結盟,梁雨的盟友會不會不止一個呢?”

羅維說:“也有這種可能,但可能性很小。3個人結盟,首先獎金平分就很少了,而且一旦有人想背叛,就等於直接和另外兩個人為敵,代價太大了。除非 3個人像劉關張桃園結義的關係一樣牢靠,那種可能性也基本為零。”

張亞然說:“那還有 7號呢?”

“對,還有 7號……”羅維又摸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說道, “7號到現在都沒有現身,所以我一直都沒有把他放到考慮範圍之內。如果 7號在幕後參與著遊戲,並在暗處接觸了 9號。的確,9號梁雨也有可能會和 7號結盟。如果真的是這樣,”羅維看著張亞然,“兩個結盟的人不能全都遊離在茶會之外,7號很有可能明天就會在茶會上出現。”張亞然說:“對了,還有件重要的事忘了告訴你!”羅維問:“什麽事?”張亞然說:“梁雨今天問我要的不是我的數字,而是 4號阿呆的數字。”羅維說:“我想想。”羅維說:“亞然,除了我和 4號以外,你的數字有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張亞然說:“絕對沒有!”羅維說:“也就是說,她有可能在第二天就已經跟 4號私下交易過,並且得到了你的數字。不對,如果是這樣,那她得到的數字應該都是正確的,可她今天卻因為兩次嚐試錯誤出局了……張亞然認真地看著羅維。“對不起,亞然,目前信息量還是太少了,我分析不出來。 ”

羅維捏著鼻梁,看來毒性仍未完全消退。張亞然問:“你頭還暈嗎?”羅維點了點頭說:“還有點兒。”張亞然看著羅維,眼神中流露出難過和擔憂。羅維說:“亞然,今天謝謝你救了我。”張亞然雙手握著羅維的左手,用母親對孩子說話的語氣對羅維說:“你多注意身體吧,實在不行就不要繼續了。”

羅維笑了笑,看著張亞然問:“你會害怕嗎?”

張亞然低著頭,沒有回答。

“沒關係,發生這種事,害怕也是理所當然的。”羅維轉頭看著窗外,“接下來的遊戲會更加危險,如果你覺得不值得,提前放棄也是很好的選擇,就像 10號那樣。”

張亞然問:“那你呢?”

羅維說:“我會繼續。”

“嗯。”張亞然突然又像個孩子一樣,露出自信的表情,“那

我也陪你玩下去!”

羅維仔細觀察著張亞然的每個表情和動作,一切都無比地自然,從見到張亞然的第一天起羅維就在觀察她的一舉一動,每句話和每個表情,永遠都是最自然、最穩定的狀態 —這個女孩兒從來沒有對自己說過半句假話。

羅維看著張亞然感到非常驚訝,他一輩子都沒有見過這種人,哪怕自己的前女友。他甚至對自己的測謊能力感到懷疑。兩人沉默地對視著。張亞然慢慢地往羅維的臉上靠過去,在這個才認識不到 3天的男人的左臉頰上留下了一個吻。兩人繼續沉默地對視著。羅維心中的憂慮消失了,他用左手反握住了張亞然的雙手,語氣溫和地說道:“明天的茶會非常重要,有可能會有危險,你一定要做好準備。”張亞然乖乖地點了點頭。隨後兩個人和一隻狗在這個房間度過了第三天的夜晚。

梁雨的盟友到底是誰?為什麽她會選擇查看四明的數字?

羅維昏迷的過程中發生了什麽事?

白發男究竟是什麽人?

7號玩家是否會現身?

…………

想要弄清楚所有的問題,必須在明天的茶會上找出答案。

11月 25日(星期四),下午 1點,今羽茶館。

張亞然的身體像被固定在了座位上,一動不動,她瞪大雙眼,驚恐地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

“大家好,自我介紹一下,我是 7號玩家郭少非,今天才來參加茶會真是不好意思,哈哈!”白發男子笑嘻嘻地站在 7號的位子對著所有玩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