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登泰山,賞月色

“俯首元齊魯,東瞻海似杯。鬥然一峰上,不信萬山開。”

古人頌泰山的詩詞千千萬,我們身在泰山之腳下,豈能不登泰山,所以我把第一站設定為泰山,為的是拜一拜泰山娘娘碧霞元君,想的是看一看泰山日出一覽眾山。

但爬泰山和當海賊王著實是背道而馳,我哥不樂意了,來找我反抗:“我表示不想去泰山。”我衝他和藹一笑:“這已經由不得你了,車票、住宿、門票、行程我都已經安排好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哥開始耍賴皮了:“反正我不去,你找別人吧,實在不行退票,我給你補差價。”我早有準備:“可能不行了,我之前已經和媽說過了,咱媽說你難得有出門的覺悟,這次聽說你要爬泰山,甚感欣慰,不僅讚助“那你幫我求不就可以了。”

我一攤手:“拒絕。”

“那為什麽我們要去爬泰山?”

我:“俗話說‘站得高,看得遠’,所以我想先站得高點,看看以後咱們可以去哪些地方。”我哥不說話。我心裏倍兒爽,反問:“是不是有一種信了我的邪的感覺?”我哥:“……”

我和我哥是暑期遊,所以自然是夏天。按照旅遊攻略,想要看到日出,需要在傍晚時分上山。夏季登泰山,要避免直曬,日落時分上山最佳,同時需備足充分的飲用水。海拔每高 1000米,平均氣溫降低 6攝氏度,泰山高度 1524米,比山腳氣溫低 10攝氏度左右。另外登山時請務必購買登山拐。看著攻略,綜合我們的目的,我把我們的上山時間設置為下午五點。下午四點半,我帶著我哥來到山腳下的一個超市買水。當時我買了十二瓶水,裝在提前準備好的小旅行包裏,另外每個旅行包裏都有一件我提前準備好的大衣。

像我哥這種家裏蹲小能手,自然不明白為什麽要半夜上山,也坑:“你說你是不是傻,半夜三更上這麽高的山,這泰山山高路陡的,你黑燈瞎火在半山腰一腳踩空,咕嚕咕嚕往下滾也得滾半天才著地。”

我不禁感歎他腦洞太大。

“半夜上山也就算了,你還背著這麽多水,你不是物理挺好的嗎?難道你忘了質量越大重力勢能越高?或者你這是要負重體能訓練?”

我仍舊沒搭理他,扔給他一根登山拐。登山拐一般都是竹子做的,一頭被磨得很平圓,一頭有個彎鉤方便握住。我哥又感歎了:“這玩意兒?難道是半夜腳踩空了,往下滾的時候用來鉤住旁邊的樹木的?” ……這一瞬間,我是真盼著他一會兒從半山腰滾下去。

站在泰山腳下,把頭仰到 75度也看不到山頂,我哥有點泄氣,問:“這山這麽高,咱們要什麽時候才能登頂啊。”看他這麽泄氣,我鼓勵他,說:“別看這山高,隻要有向上的心,分分鍾到山頂。”誰知我哥掏出手機,打開鍾表 APP,說:“開始吧,你現在還有 116秒。”“……”

開始爬山後,我哥的表現極其言不由衷,嘴上說著一百個不願意上山,腳下爬得比誰都快,還堅決不要我給他買的登山拐。

偶爾間歇性地停下腳步從上方俯視我,高傲的樣子讓我隻能看到他的兩個鼻孔,我想可能是從小到大我一直比他高三公分,這會兒終於比我高,找到優越感了。

後來就把我甩得沒人影了……本來喊著我哥出來旅行為的是結伴而行,現在卻還是我自己一個人,嘴裏嘀咕著詛咒我哥,一步一個腳印地往上爬。從上山開始大約三個小時後,我在一棵迎客鬆下麵再次看到了我哥。他正在迎客鬆下的大石頭上坐著,手裏拿著喝了半瓶的礦泉水,嘴上喘著粗氣,滿頭大汗地看著我說:“老弟,這山有點高啊!”我也停下喝了口水說:“嗯,是啊,比你高。”“……”我哥愣了一下,說,“把我的登山拐給我吧。”“你不是不要嗎?”“我現在要不行嗎?““沒問題,一百塊。”“什麽?山腳下五塊錢一根的登山拐你問我要一百?”一波成功的反擊讓他一度懷疑站在他眼前的是個假弟弟。

“隻此一根,愛要不要,一會兒我還得漲價。”我一副無賴樣“好好好,給你給你。”我哥老老實實交錢。

花了一百從我這買了一根登山拐,一起往上爬了半個小時,遇到一件小商店,老板喊著:“登山拐嘞,登山拐嘞,十元一根,十元一根!”

我哥看了看那老板,又看了看我,一臉要淩遲了我的表情。

晚上九點左右,我們到了中天門。

可能夏天真的很少有人爬泰山,所以這裏也是零零星星沒有幾個人。

我和我哥隨便找了一個小攤位坐下,想休息一會兒,老板見我們不點吃的也沒有趕我們走。

在出行之前我沒注意日期,所以不知道那天正好是農曆十五號,抬頭看天時才發現,一輪皓月當空,把夜照得澄明,天幹淨得隻留下月亮邊上的一抹雲,我拍了一下我哥示意他抬頭看。

他仰著頭微眯著眼睛,盯著月亮看了好久,像生怕打破什麽一樣小聲地說了一句:“好美啊。”

我點著頭,也小聲地說:“嗯,這就是外麵的世界、別人的風景和不一樣的感觸。”

“嗯。”

我們也不知道盯著月亮看了多久,嚐試把月色拍下來,奈何手續上山。

中天門後溫度就開始涼下來了,之前在山下買的水也喝得隻剩一瓶了。身上沒有了負重,也不再大汗淋漓,打著手電,拄著登山拐,終於在晚上十一點半兵臨十八盤下。

十八盤,上南天門的一劫,1827個台階,超過 70度的傾角,在不足一公裏的長度中上升四百米的高度。我抬頭往上看著,說了一句:“居然這麽高。”誰知道我哥在旁邊舞著登山拐說:“20個台階一層樓,折合一下也不就 90層樓嘛!敢不敢一口氣爬上去?”不就 90層樓?他哪兒來的勇氣說這句話……我本來不想理他的,但一抬頭看到我哥在藐視我,心裏不爽,一咬牙說:“爬!”

一開始我還是數著步子往上走,但數到兩百多就已經數亂了,大約又向上走了兩百台階,大腿開始酸痛。我哥一直在我前麵比我高出一個台階,我一隻手拄著拐,一隻手敲著腿,喘著大氣喊我哥:“喂!哥,拉我一把!”我哥喘著粗氣回頭看了我一眼,沒說話,向我遞出了一隻手。剩下的一千多個台階我也忘了是怎麽上去的,不過我們確實是一口氣上了南天門。早在走到三分之一的時候我們的腿已經非常酸疼了,但我們兩個一直用臂膀互相支撐著彼此,又用登山拐在我們一直到我們看見了南天門。那一刻我們坐在南天門下,十八盤上,莫名其妙又心領神會地笑了好久。那一刻就覺得,人得向上走,一直走,我世界總有一個你,願意和我一起走。

我們在台階上坐了好久,笑了好久,也慶幸了好久。慶幸是現在是夏季,慶幸現在是半夜三更,慶幸附近沒有人,慶幸沒人把我倆當神經病。

山頂的溫度有點低,縱然穿著大衣,還是有點發抖,所以我們上了南天門後在“天街”的石坊下租了一個帳篷,在裏麵能遮住山上的清風,感覺又累又困,沒一會兒就在帳篷裏相互靠著睡著了。

後來帳篷外有人經過,聽到有人在念詩“天街小雨潤如酥”,才發現外麵已是晨光熹微,於是趕緊喊我哥起來,拽著他還了帳篷,奔向日觀峰看日出。

或許日月之輝不可同觀,昨晚還是月色澄明,現在已是烏雲密布,不僅日出不見,還下起了淅瀝的小雨。但旅行的意義不在於去了哪裏,而在於和誰一起,經曆了什麽。所以我很滿足。

後來我倆帶著睡意下山,途中在一個小攤邊用十五元買了一桶一碗泡麵,邊吃我哥還邊抱怨:“看!這就是你說的體驗一下別人的生活,吃一下別人不一樣的美味!”

回家後我們兩個腿疼了一個星期,基本就是扶著牆行走,老爸看見我倆,調侃我們說:“你們兩個出去是不是吃霸王餐被人打了?”

總之這就是我們倆第一次出去旅行,時間不對,準備不足,沒看到日出還筋疲力盡,瑕疵諸多,但時至今日,記憶猶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