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不是沒你不行,但有你更好

有時,愛了就是愛了,在不知不覺間,在細水長流中, 你不去刻意發覺,等知曉時已泥足深陷。

直到車開進了一處葉市最高檔的小區裏時,顧念才恍然醒悟,立馬扭頭看他,“你這是要把我帶去哪裏?”

葉敬安仍舊如往常一樣專注地開著車。

顧念剛才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沒有注意到葉敬安的樣子,這時才赫然發現他沉著一張臉。自從他跟她在一起後,雖然也有板著臉的時候,卻從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讓顧念感到從他身上傳來一陣陣的低冷氣壓,似乎能驅散窗外撲來的熱氣。

顧念開始覺得不對勁,又問他:“你要把我帶到哪裏?”

他依然沒有回應,雙手緊緊地握住方向盤,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

車子駛到一棟樓前,他驟然刹車,顧念在慣性作用下往前傾去,還沒坐直身子,就迎來了他突如其來的吻,像烙鐵般滾燙,盡數落在她的唇上。

他吻得激烈,像是要一口把她吞掉。

顧念顯然沒料到他會這樣做,下意識地抬手抵住他寬闊的胸膛,想推開他,卻不想他把她擁得更緊,右手托著她的後腦勺,舌尖忘乎所以地探入。

那一陣陣熟悉的茶香撲了過來,這曾經讓顧念覺得想多聞幾下的味道,此刻卻讓她有些避之不及,因為她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了。

這不是顧念所期待的吻。她想要的吻,應該如三月春花,輕輕柔柔地飄落在她的心上,讓人幸福得像活在雲端,充滿歡愉,不願醒來。

難道這是他吻一個人的方式?

在顧念覺得快要被吻得窒息的時候,葉敬安終於放開她,眼中透出一種她讀不懂的情緒,是隱隱的難過,還是壓抑的欲望?

葉敬安俯身過來,將她整個人圈在身下。

顧念驚住,連忙問:“你要做什麽?”

下一秒,葉敬安幫她解開了安全帶,然後下車幫她打開車門,動作看起來紳士極了。

他要把她帶到哪裏?這裏是他的家嗎?顧念滿腹疑惑。

也許他隻是想帶她到他家裏坐一坐呢?等等,如果是見他家人呢?顧念還沒想完,便被葉敬安一個打橫抱起。

“敬安,你在做什麽?”顧念怎麽也沒想到他竟然會有這樣的舉動,驚慌地看著他。

可是,她得來的回應仍是沉默。

“放開我,我能走。”顧念掙紮了兩下。

葉敬安停住了腳步,終於開口:“你是我女朋友嗎?”

“是啊。”顧念奇怪他為什麽要問這個。

葉敬安鄭重其事地說:“我在行使男朋友的權利。”

“……”有這麽霸道強勢的男朋友嗎?顧念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如果隻是霸道強勢也就算了,可是顧念總覺得從會所回來後的葉敬安像變了個人似的。

他一路抱著她,絲毫沒有要放下來的意思。

幸好路人很少,要不然顧念會覺得很尷尬,都這麽大的人了,被人在大庭廣眾之下這麽抱著,著實有傷大雅。

雖然顧念之前被秦燁抱過,不過是他們久未見麵,秦燁興奮地抱起她轉了一圈而已。

可葉敬安跟秦燁不一樣,他這麽一直抱著她,讓她覺得害羞。她把頭埋在他的懷裏,低低地說:“放我下來吧,我有手有腳,可以自己走。”

葉敬安卻置若罔聞。

顧念聽趙一莫說,喜歡一個人,跟他在一起時,心跳會加速。

她貼著他的胸口,聽到了他加速的心跳聲。可是,她的內心卻沒有一絲喜悅,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麽,是麵對他的家人,還是別的?

這種未知,讓她如陷黑暗之境,看不到一點光,進不得,退不得,唯有站在原地,苦苦等待,期待援兵。

顧念不知道他哪裏有那麽大的力氣,一直把她抱到了他家裏。

待他重重地關上門後,顧念還沒來得及掃視下屋子,便被他壓在了玄關處的地毯上,然後迎來了他如雨點般落下來的密集的吻。

顧念始料未及,睜大眼看他,卻見他閉著眼,吻得狂熱而深沉,像是此刻放開她,她就會倏忽不見。

這是他在行使男朋友的權利?可是,這一切來得太快,讓她心生忐忑和不安。

“敬安,放開我。”顧念輕聲說。

葉敬安卻沒有停下動作,從她的唇,到臉頰,到耳垂,再到她的脖頸,每一個細微之處都留下他的痕跡,吻得她渾身酥麻。

這種感覺跟秦燁帶來的截然不同,秦燁的吻格外溫和,像下了一場淅淅瀝瀝的細雨。而葉敬安的吻來勢猛烈,像是盛夏午後驟然降臨的暴風雨,劈裏啪啦地落在她身上,讓她忍不住顫抖起來,如電流穿過。

他的吻撩撥得她癢癢的,臉頰發紅,紅到耳根。

葉敬安一邊深深地吻她,一邊伸手探入她的衣服裏。顧念想抓住他的手製止,卻沒料到他手快到已然摸到了她胸前的柔軟,用力地揉捏。

“敬安,不要這樣。”顧念艱難地張開已經被他吻得通紅而飽滿的嘴唇。

她不知自己的話,更是點起了他心中的火源,蔓延成燎原大火。

他們的身體緊緊貼合,他一手插入她的發間,一手忘情又激烈地揉著手心下的柔軟,舌尖撬開她的唇瓣,**。他的身體如火焰般,一點點將她點燃。

如此親密的動作,讓顧念有些招架不住,她伸手抓住地毯,想抽身而退,卻隻移動了一點點,他就跟著移過來了一點,她終究是沒法逃出他的世界。

葉敬安忽然終止了動作,顧念還在暗自慶幸他終於停下來了,卻不想他一把抱起她,扔到了沙發上,又迎來了新的一波攻勢,讓她一次次沉入繾綣的城池。

不,不可以,我們是沒有未來的。顧念心中仍保留著一絲清醒。既然沒有未來,又何必如此纏綿?

葉敬安想脫掉她的上衣,被她及時製止住,說:“不要這樣,現在還不是時候。”

“早晚都要做,不是嗎?”葉敬安毫不退讓,按住了她的手,讓她動彈不得。

顧念使勁地想抽回手,卻不是他的對手,拔高聲音說:“放開我!”

葉敬安全然不聽,又俯下身,作勢要脫掉她的上衣。

顧念見他毫不收手,幾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氣,雙手擺脫了他的束縛,用力推開他,抬手重重地甩了他一巴掌,氣憤地說:“葉敬安,你瘋了嗎?”

葉敬安看著麵前被他**得頭發已經淩亂的顧念,無力地倒在沙發上,兀自笑起來,自言自語道:“我倒希望瘋了。”

顧念理好衣服,胡亂地把散亂開的頭發攏到耳後,輕聲問他:“你到底怎麽了?”

葉敬安垂著頭,看起來那麽頹然。他深呼吸了下,看著顧念,“是我操之過急。你走吧,我怕控製不住自己。”

可是,在顧念看來,他眼中已沒有一點欲望,有的隻是讓人無法猜透的悲涼。她看著他臉上隱隱的紅印子,心生愧疚之意。

顧念擔心地問:“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

“還要再來一次嗎?”葉敬安忽然傾身過去,握緊她的手,弄得她生疼。

既然他不想說,顧念隻好不再問,準備離開,卻聽到他說:“外套拿走。”

“不用。”顧念沒想到他這般令人無法捉摸,感到身心有些疲憊。她看得出他心中藏著事,可他卻緘口不言,難道在他心裏,她隻是他供以玩樂的交往對象?但她相信之前趙一莫跟她說過的那句話:“我知道他不是對感情隨便的人,他是那種,要不然不喜歡,一旦喜歡上了,會付出全部的人。”

然而,為什麽葉敬安會這樣對她?

她想不明白,終究還是帶著疑問和難過離開。

顧念一走,葉敬安所有壓抑的情緒全部爆發,他大力地揮掉了茶幾上一套昂貴的茶具,雙手捧著頭,腦中浮現葉母晚上跟他的對話。

在會所時,葉敬安接了一通葉母的電話,葉母得知他正好也在會所,便跟他見了一麵。

平時,葉敬安跟父母分開住,他有自己的公寓。他本以為母親是想自己了,所以才要見麵。

但現實跟他所想大相徑庭。

葉母見了葉敬安先是跟他略略寒暄了一番,繼而轉到正題:“敬安啊,你知道程如嫣回來了嗎?”

“提她做什麽?”葉敬安並不想聽到有關程如嫣的事。

“這幾年,你一直都拒絕我和你爸幫你介紹對象,是不是還沒有忘記她?”

“媽,沒有的事。”葉敬安堅定地說,“我跟她不可能了。”

葉母試探地問:“有喜歡的人了?”

“嗯。”葉敬安跟葉母關係極好,並不想欺瞞她。

“就是剛才穿著你外套的女人?”

葉敬安麵露驚訝之色,“您剛才看到我跟她在一起了?”

葉母點了點頭,不滿道:“你找誰不好,偏偏找上一個跟我們家門不當戶不對的。”

葉敬安有些生氣,卻隱忍著沒表現出來,“媽,您是不是派人調查她的背景了?”

“媽總要知道你在跟什麽樣的女孩交往吧。”葉母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何不妥。

葉敬安一直覺得母親思想開明,沒料到她和其他豪門夫人一樣,也落入世俗之中,而且還背著他偷偷調查顧念,有些不悅,“媽,希望您以後別再做這樣的事。”

葉母語重心長地說:“敬安,我是希望你能幸福,但你也要考慮下葉家的聲望,要是傳出去,隻會被別人看笑話,你媽這張老臉還往哪兒放?還有你爸和你爺爺,他們更是在意。”她歎了口氣,“放手吧,你們不會有結果的。與其最終落得兩敗俱傷的後果,倒不如現在就放手。”

葉敬安知道母親是為葉家著想,可是,要讓他放棄自己心愛的人談何容易。他覺得心間如有萬千根針紮了過來,讓他的心一陣陣地絞痛。

難道愛一個人,真的要敗給現實嗎?

他聽到母親繼續開口說:“你好好想想吧。程如嫣回來後,我跟她見了一麵,她說,她想見一見你。我覺得,她是還想跟你在一起。”

顧念不知道是怎麽回到家的,走在別墅區時,整個人還恍恍惚惚,方才所發生的一切,像是做了一場噩夢。

身旁的樹影婆娑,月光透過樹的縫隙,將絲絲柔和的光灑落在她身上,光影斑駁交錯,明明是一幅美景,卻添了幾許淒涼。

顧念走得緩慢,想起他在她害怕時,適時地牽住她手的溫暖;想起他霸道地為她點菜,隻為考慮到她的胃病;想起他在她舅媽家兵荒馬亂時,第一時間趕到,幫助了囡囡;想起他體貼地幫她剝蝦;想起他為了她,而與在背後說她壞話的那兩個女人對峙。

他好像不隻是高冷的醫生,也可以是細心體貼的男朋友。

可她也想起了他從舅媽家冷然離去,還有這次他突如其來的舉動。

如果一開始跟他試試看在一起隻是為了他能成為她的避難所,而現在他的喜怒無常成為她的負擔,她是不是該放手?而且,他們身份懸殊,終究也不能走到一起吧。

她沉浸在自己的小小世界裏,沒有發覺在暗處藏著的一抹身影,正悄然地看著她。

同一時間,葉敬安站在落地窗前,望著窗外的夜色,內心備受煎熬。

他從來都是意誌堅定之人,但聽了葉母那些話後,他的內心有一瞬間的鬆動。是的,他可以不用在意母親的看法,但是如果身邊的親人都反對他們在一起,他是不是該做出退步?

可是,這幾年裏,在他對她念念不忘後,她幾乎占據了他對戀人的所有想象。

而其他出現過的任何一個女人,都隻不過是過眼雲煙。

沒有愛情的生活,他可以一個人過下去。但如果有她參與,他會過得更好,不是嗎?

他這幾年沒有對愛情將就,也許就是為了等她的出現。

她重新來到他的世界,成為他的女朋友,如果他輕易放棄了,又怎麽對得起這幾年的等待?

他不想就此放手,但腦中卻不停被母親的那番話填滿,攪得他心神俱亂。

既然決定要在一起,那就給他一個逃不開的理由吧。

所以,他發了瘋似的想要將她占有,不過是不想給自己留有一點退路。如果無路可退,他便再也無法逃離。

他想起方才被他**的顧念,看到她眼中流露的些許痛苦,他於心不忍。他也不想那樣,但無形中有一種力量驅使著他繼續進行。

在她轉身離去時,他多想走上前擁住她,在她耳邊說一句“對不起”。但他的腳就像生了根,移不動半步。

以後的路要怎麽走下去?他覺得自己好像走入了一片茫茫迷霧之中。

顧念回到家時,趙一莫正在看管理方麵的書籍,見顧念垂頭喪氣,連忙放下書,關心地問:“晚上不是跟我表哥去吃飯了嗎?現在怎麽這副渾身散了架的樣子,衣服還弄得這麽髒,怎麽回事?”

是的,她被人欺負了,但她不能跟任何人說。

顧念無精打采地走到趙一莫身前,抱住她,像抱住了一根浮木,有些無力地說:“一莫,我好累。”

趙一莫溫柔地拍了拍她的後背,繼而推開她,一隻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一隻手理了下她有點亂的頭發,像貼心大姐姐一樣地跟她說:“不管遇到什麽,你還有我。”

顧念好想大哭一場,釋放所有的委屈和難過。可是,她不能這麽做,因為她不想讓自己最好的閨密擔心,隻好強顏歡笑道:“本來跟敬安吃飯吃得很愉快,都快要走了,我要站起來時,碰到了剛好來遞茶的服務員,然後我的衣服就成這樣了。唉,你看看,”她指了指胸前的茶漬,撇撇嘴,“我想在他麵前保留自己最好的一麵,結果就成這樣了,弄得我好尷尬啊,你說丟不丟人?”

“就為這事?”趙一莫先是一驚,隨後笑了起來,“你竟然為了這事,把自己搞得像天都塌下來一樣,這才丟死人了。”她知道表哥才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而對喜歡的女生留下壞印象。

顧念沒心情跟她說笑,不過還是盡量打起精神,說:“你也知道,我跟他剛在一起,被他看到糗樣不太好。”其實,她不怕被他看到糗樣,卻怕他從此消失在她的世界。

有時,愛了就是愛了,在不知不覺間,在細水長流中,你不去刻意發覺,等知曉時已泥足深陷。

“顧念啊顧念,我看你中毒不淺。”

顧念一臉茫然,“中什麽毒?”

“還有什麽毒,當然是愛情的毒。”

也許是吧,她在始料未及間中了一場愛情的毒,以為能輕易地解毒,抽身而退,卻發現在抽離的時候,連著筋骨一起疼。

等顧念躺到**時,拿起手機,隻有幾條茉莉發來的信息,並沒有葉敬安的。

是的,她明明知道兩個人可能沒有未來,但還在期許著能有他的消息。她討厭這樣的自己,讓她想起了上一段感情,明明知道兩個人的感情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卻還是期待著能回到最初。她知道這樣的自己簡直就是癡心妄想,這世上哪裏會有那麽多事如她所願,她在意的、不在意的,都會按照它們的軌跡行進,跟她沒有半點關係。

可是,於她而言,懷抱著期待活著,總好過枕著失望入眠。

算了,等不來他的信息的。

顧念重重地歎口氣,把自己蜷縮成嬰兒睡覺時的姿勢,內心疼痛翻湧。

曾經他不主動給她發信息,她覺得那是他高冷,她主動一點就好。然而,現在她才深刻地體會到,原來,那是她之前還不太在乎他,才會以“他高冷,所以不會主動發”來進行自我安慰,並不會影響到她的心情。現如今,她看著冷冰冰的屏幕,隻覺得心像是被人挖空了般,空落落的。

在她與痛苦相伴時,腦中冒出了“秦燁”的名字,想起了他那張如沐春風般的臉。

她的秦燁哥哥一直都是她的情感收容站,可是,她最依賴的秦燁哥哥已經好多天不跟她聯係了,像是徹底從她的世界消失了一般。

秦燁哥哥,你快來到我的身邊,好不好?最好就現在。

我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跟你說。

我真的不想失去你。

你還做我的秦燁哥哥,好不好?

她知道她這樣很貪心,可是,曾經如空氣一般的存在,一下子失去了,讓她覺得呼吸都困難。

顧念這三天過得渾渾噩噩,這天下課後已是黃昏,樹枝上落滿夕陽的餘暉。

顧念站在公交車站牌下,來回望著去往家附近的那一路和去往第一醫院的那一路,蹙著眉頭,猶豫不決。

最終,她還是乘上了去往第一醫院的公交車。

此時已入九月,陽光依舊熾烈,顧念坐在靠窗的位置,陽光透過玻璃窗傾灑進來,她不禁眯起了眼。

她取下肩頭的雙肩包,這時,手機響了起來。她心下一驚,會不會是葉敬安?如果是他,她要說些什麽?

顧念緊張地拿起手機,看到屏幕上閃爍著“舅舅”兩個字,她的心倏忽間落下來,臉上浮起一絲失落。

顧念接起電話,說:“舅舅,你現在在哪裏?打你手機打不通,找你也找不到,舅媽都急死了。”

徐誌的語調仍和平常一樣,溫溫和和地說:“小念,你別擔心我,前幾天我手機丟了,又去外省出差,應酬多,沒來得及跟你們聯係。這是我的新號碼,之前的號不用了。”

顧念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舅舅,她一直都知道他在工作上是拚命三郎,但不知道他還帶病工作,“你的腿傷還沒好吧?”

“沒什麽事了。”徐誌語氣輕鬆地說。

顧念擔心道:“你什麽時候回來?知道家裏被人搶劫了嗎?”

“你舅媽跟我說了。我過幾天就回去。”徐誌加快語速,“小念,客戶過來了,我要掛了。還有啊,我不在的時候,多去我家陪陪囡囡。”

“好的,舅舅。”顧念聽到那邊忽然傳來粗暴的嗬斥聲,但還沒聽清對方說什麽,電話已經被徐誌掛了。

她覺得有些奇怪,舅舅明明說是要去見客戶,怎麽跟見了黑社會的人一樣?

人在被難過包圍時,對待的方式各不一樣。顧念沒有什麽好的對抗方式,任由難過侵襲。這幾天她食欲不振,隨之而來的是隱隱的胃疼。

也許,疼痛時,才能時時刻刻地提醒著她要清醒。

清醒地知道,沒有他的世界,如陷進遼闊荒漠。她是個跋涉者,卻不知歸路。

不過,再難受也要去吃飯,顧念去了醫院旁邊的一家麻辣燙,要了一份清湯的,正食不知味地吃著甜不辣,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小張,那起爆炸案有新的進展嗎?”

“其他幾個人沒有,不過徐誌那兒有。”

“說來聽聽。”

“之前監聽到他的所有通話,他去了楊市,要見一個外號叫‘黑仔’的。我查了檔案,這個黑仔是楊市人,經營一家足浴店,之前有過酒後打人、吸毒販毒的案底,被關了幾年,放出來後開了店自己當老板,生意紅火,周圍的商家都對他稱道。”小張話鋒一轉,“不過,有新發現。”

“什麽發現?”

“我今天又去了案發現場,仔仔細細裏裏外外都找了一遍,發現了這個。”他拿出一枚小小的銀色圓形徽章遞給對麵的人。

“看來嫌疑犯也有如此不小心的時候。沿著這條線查下去,鎖定當天不在‘耀榮天下’的人,而且看現場的腳印,應該是男性,但也不排除女性。”

顧念忍不住扭頭看向身後,說話的人正是秦燁和小張。

她還在想要不要上前打招呼,小張正好對著她,先看到了她,連忙朝她招手,“顧念,你也在啊。”

隨之,她看到身體明顯一僵的秦燁。

秦燁緩緩轉過身來,迎上了顧念看上去很淡然的眼睛。

顧念發現他憔悴了很多,比上次見到他的時候還憔悴,不禁覺得心裏被針刺了一下。

可是,他笑著看她,那麽溫和,那麽如沐春風,似乎他還是她以前的秦燁哥哥,把他最溫和的一麵留給她。

顧念想問一句“傷好了嗎”,卻聽到秦燁先開口說:“你怎麽在這裏?去醫院了?”

顧念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心想:他和以前一樣,還是這麽關心她。

她把碗端到他們那桌,坐到秦燁身旁,側臉看他,用跟往常一樣的輕鬆口吻跟他說:“怎麽可能,我身體這麽好。我倒要問你,你怎麽會在這兒?來複查的嗎?”

“我的傷好了,是我的隊友受傷了,我跟小張過來看他,順便就近解決晚飯。”秦燁表情自然地說,仿佛他們之間從沒有發生過那晚的事。

顧念邊吃邊問:“傷得嚴重嗎?”

秦燁回:“住兩天院。”

小張看向顧念,說:“顧念,你這幾天怎麽不給我們秦副隊打電話了?你不知道他這幾天跟丟了魂似的,做什麽都沒勁。”

顧念忽然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拿著筷子的手一頓,盡量佯裝什麽事都沒發生,平靜地說:“你也知道的,你們秦副隊可是大忙人,我怎麽敢經常騷擾他。”

小張揮揮手說:“別了,你還是盡情騷擾吧,沒個女人在我們秦副隊身邊,人都鬱鬱寡歡了。”

秦燁終於聽不下去,對小張說:“什麽時候話這麽多了?”

小張看著秦燁冷冰冰的眼神,覥著臉笑,“秦副隊,我吃飯,吃飯啊。”說完,他埋頭吃飯。

顧念本就沒什麽食欲,現在秦燁就坐在她身邊,弄得她的心有一點點亂,更無心吃飯,快速地吃了兩口,想離開時,聽到秦燁說:“你舅舅那兒有什麽消息,可以告訴我。”他往她旁邊靠近了些,放低聲音問,“未來三天裏爆炸案的嫌疑犯找到了嗎?是誰?”

顧念看著他的眼睛,搖搖頭,“如果你想早點偵破這起案件的話,過幾天可以來找我。還有,你們為什麽要監聽我舅舅的電話?”

秦燁說:“以後你會知道。”

“你以為你不說,我就不會知道嗎?”顧念起身跟他們告別,不知道秦燁正默默地看著她的背影,眼睛裏帶著深深的眷戀。

中秋節如期而至,各大西餅店、大小超市、食品專賣店都已紛紛在店鋪最醒目的位置張貼了最新上市月餅的海報,大街小巷傳來濃濃的過節氣氛。

顧念一早便給父母打了中秋節祝福的電話,顧母思女心切,希望她能回去,可過節期間正是他們最忙碌的時候,無法脫身。其實,她還是很想回家的,尤其想看看萌萌的嘟嘟,隻要一想起她在家時,他張開肉嘟嘟的胳膊,癟著嘴,口齒不清地叫“姐姐,抱抱”,她就希冀著現在就能回去。可是不能啊,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還有一堆月餅訂單等著她去完成。

她正專心做著月餅,身後傳來了茉莉的聲音:“小念,你的快遞。”

顧念手頭正忙,邊做月餅邊跟她說了聲“謝謝”。

茉莉走到她身邊,在她眼前晃了晃快遞盒子,好奇地說:“你買什麽了?這麽一大盒。”

顧念覺得甚是奇怪,這幾日她根本無心購物,哪兒來的快遞?不過現在她沒空拆,便讓茉莉放在一邊,直到中午時才拆開,發現裏麵有一盒月餅,而且是她親手設計出來的“花開錦繡”的月餅,還有另外兩個很精美的盒子,一個裏麵放了一件米白色歐根紗長裙,上麵綴著一朵朵立體的花,美得不可方物,另一個裏麵裝著一雙鑲著一個銀色亮片的高跟鞋。她滿腹疑惑:誰寄給她的?

顧念看了下快遞單,上麵隻有收件人的信息,卻沒有寄件人的信息。

她打開鐵盒,發現裏麵有一張精美的卡片,翻到背麵,看到熟悉的字跡,寫著:

中秋快樂!

落款是葉敬安。

顧念拿著卡片的手微微顫抖著,她怎麽也沒想到會是他。自從上次在醫院分開後,他們沒有再聯絡過。顧念本想著要忘掉他,開始過新的生活,可他怎麽又出現在她的世界?一下子攪亂了她的心池。

原來,有些事不是說忘就能忘的,隻要看到有關他的東西,往事便紛至遝來。

顧念正想把這些東西收起來時,身後傳來茉莉無比驚歎的聲音:“哇,這衣服、這鞋,簡直美爆了,快閃瞎我的眼了。嘖嘖,沒想到那麽高冷的葉醫生談戀愛的時候竟然會化身為浪漫使者。來,顧小姐,采訪一下,”茉莉握起右手做話筒狀,伸到顧念的嘴邊,“你現在有沒有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最幸福的女人?顧念倒希望如此,但事實是,她現在中了某人的糖衣炮彈,卻不知道某人為何要發射。但她還不想把他們之間出了問題的事告訴茉莉,所以佯裝幸福小女人的樣子,雙手放在臉頰上,頭一歪,笑道:“當然了,有男人愛,想不幸福都難。”顧念放下手,恢複一本正經的樣子,學著茉莉采訪道,“中秋月圓人團圓,李小姐要跟誰團圓?”

“……”身為單身狗的茉莉落荒而逃。

下班後,顧念還在埋頭專心地做著月餅,直到茉莉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被嚇了一跳,身體一抖,回頭輕斥道:“嚇我一跳,以後還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茉莉不屑地“嘁”了一聲說:“嚇你一跳的不是我,而是他吧?”她指了指窗外,“葉醫生已經在外麵站了好久,一直在看你。”

顧念這才抬頭往外一看,果然,風度翩翩的葉敬安正站在窗外,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他那般衣冠得體、英俊瀟灑,來來往往的人從他的身旁走過,似乎都成了襯托他的背景。

顧念看著他淡定自若的眼神,很快收回了視線,轉過身去,跟茉莉說:“他應該隻是在看我做月餅。”

“……”日理萬機的男朋友過來,隻是看你做月餅?能不能提高下說謊技能?茉莉輕輕地戳了一下顧念的腦門,“果然談戀愛的女人都是傻子,尤其是你這樣的,傻得無可救藥了。還不快去換衣服,跟你的葉醫生……”茉莉做出一副眯眼噘嘴狀。

“知道了。”顧念擠出一抹笑。待茉莉走後,顧念不再看窗外的人,打算加班,但手機響了起來,她擦擦手,拿起手機一看,是葉敬安打過來的。她扭頭看向窗外,窗外的人正把手機貼在耳邊,麵色好似沉了一分。

顧念猶豫了下還是接起來,“你的禮物我收到了,謝謝。不過,你送我這個算什麽?”說真的,這是她迄今為止收到的最好的禮物,尤其是月餅,對她來說很有意義,說不感動那是假的。

“這是我作為你男朋友應盡的義務。”葉敬安的聲音聽起來還是那麽低沉好聽,充滿磁性。

顧念終於忍不住了,這幾天心裏積壓的委屈和難過都湧了上來。她不滿地看著窗外的他,說:“葉敬安,你為什麽翻臉比翻書還快?如果你真的想跟我在一起,能不能別一天幾個變化?如果你隻是把我作為你的備胎,想呼之即來,揮之即去,那很抱歉,你找錯人了。”

葉敬安沉默了幾秒,聲音變得更低沉:“上次是我不好。”

好吧,顧念得承認她對男人說類似這樣的話毫無抵抗力,尤其這個男人還是她心有所慕的。她問:“你來做什麽?”

“換上我送你的衣服和鞋,一起去吃飯。”

中秋之夜,他理應要跟家人共進晚餐,怎麽會找她一起去吃飯?顧念管不了這個,就算他這樣做,她也不能那麽沒出息,被他的幾句話俘虜,於是她說:“不好意思,我今天要去趙一莫家吃飯。”

“看來你不適合撒謊。”葉敬安說,“她今天來我家。”

顧念想起來了,昨晚她從趙一莫那兒看到的異次元世界裏,她今晚去了一處豪宅,跟一群人狂歡,原來是去了葉敬安家。

在這個團圓夜,她要一個人度過,想想就覺得如秋日被吹落的葉子般淒涼,與其這樣,倒不如跟男朋友一起過。顧念問:“你想帶我去哪兒吃飯?”

葉敬安淡定地說:“我家。”

啊?!她沒聽錯吧?交往沒多久,居然被邀請去男方家,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顧念一臉驚詫,弱弱地說:“太早了吧。”

葉敬安一字一字地說:“早晚都要見的。”他加重了“早晚”兩個字。

“……”好吧,這是已經把她列入結婚對象了嗎?所以,連見家長這事都被提上了日程?看來,她並不是他的玩物。要不要給自己一次機會?一次放縱愛他的機會,不問結果,隻好好地愛一回。

“五分鍾出來。”葉敬安說完不給她拒絕的餘地,直接掛了電話。

去,還是不去?顧念轉過身去,看著麵前兩個精致的盒子,內心左右搖擺。忽然,她的腦中閃現出在異次元世界裏看到過的畫麵,他家的晚宴擺滿了美食,十分誘人。如果能跟男朋友、好閨密一起過中秋節,又能吃到很多美食,何樂而不為?於是,她決定奔赴葉家。

車開了四五十分鍾才到坐落在郊區的葉家。放眼望去這一片有好幾棟別墅,風格偏中式,古色古香,去往別墅的小徑旁有綠色草坪,草坪上低矮的燈已經亮起,發出瑩白的光。

顧念看到眼前的這一切時,完全被震驚到,仰頭看向身側的葉敬安,發出感歎:“土豪啊!”

葉敬安並不打算糾正她的說辭,而是目光淡然,語氣慵懶地說:“以後,你想要什麽都有。”

以後?是嫁給你以後嗎?顧念想到這兒,臉頰微微紅了起來。

顧念以為這次的晚宴不過是葉敬安一家人聚在一起,沒想到進了宴客廳,裏麵已經坐了好些人。葉敬安似乎猜到了她的疑惑,俯身在她耳邊說:“趙一莫一家,還有我表姐一家也過來了,這是老爺子的規定,每年的中秋節和除夕夜都要來我家。”

一下子要見這麽多人,倒讓顧念心生一絲緊張,步伐放慢,掃視了下四周,看到了趙一莫,眼前一亮,可是她正在跟一個短發女士聊天,根本就沒有看到顧念。接下來要怎麽來麵對這麽一大家子的人?

正在顧念苦惱地想找個樹洞躲起來時,葉敬安牽起她的手,掌心溫熱,仿佛有撫慰人心的力量。她仰頭一看,撞見了他堅定的眼神,像是在無聲地鼓勵著她,繼而他小聲地跟她說:“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負擔,我會在你身邊。”

他的話像一股暖流般流進了她的心間,讓她稍稍放鬆下來。

葉敬安走到一群人麵前,不疾不徐地說:“我來給大家介紹下,這是我的女朋友顧念。”

“也是我的好閨密,現在跟我住在一起。”趙一莫站了起來,走到顧念身旁,輕輕攬住她的肩膀,笑著跟大家說,“表哥找到她這樣的,絕對是撿了個寶,看,長得很清純吧。”是啊,顧念穿著葉敬安送給她的裙子和高跟鞋,清雅脫俗,好似落入凡間的花仙子。

趙一莫的母親之前見過顧念,看著她說:“小念啊,你比以前更漂亮了。”

顧念麵露笑容,禮貌地回:“謝謝趙阿姨。”她用餘光看到趙阿姨旁邊坐著的短發女士,雖然微笑著看她,但麵色憔悴,笑容有些僵硬。

隨後,葉敬安一一將在場的客人介紹給顧念,顧念才知道這個短發女士是他的表姐—胡倩。之前顧念聽趙一莫提過她,胡倩今年三十三歲,父母在她還沒出生時就離婚了,胡倩也有過一次失敗的婚姻,如今單身。

胡倩看上去很有氣質,留著清爽帥氣的短發,穿一身黑色V領的緊身長裙,脖頸上戴著一條鑲鑽的紅寶石項鏈,裝扮既簡約又大氣,透出低調的奢華,一看便知是豪門閨秀。

顧念的視線還落在胡倩的身上,直到葉敬安牽起她的手朝前走了兩步,朝走出來的四個人說:“爸,媽,哥,嫂子,我來介紹下,這是我的女朋友顧念。”

葉父麵色沉下來,輕輕斥責道:“敬安,你有了女朋友怎麽都不跟我和你媽說一聲,害我們之前白白替你操心。”

葉母站在葉父身邊,看起來倒是一臉和氣樣,什麽都沒說,隻是微笑著看他們。

葉敬銘說:“待會兒看老爺子不說你。”

說曹操曹操到,老爺子走了出來,中氣十足地說:“敬安,你這孩子太不像話,這麽大的事也不跟我們說一聲。”

老爺子拍了拍葉敬安的手背,慈眉目善地看向顧念,說:“好好,我終於盼來這一天了。”說完朝顧念招招手,示意她坐到他的身邊。

往年的聚會,大家都互相聊彼此的近況,這一次把焦點都落在了第一次過來的顧念身上。

葉父和善地問:“小念,你父母是做什麽的?”

顧念想夾藍莓山藥的手一頓,“在老家開了一家西餅店。”

葉母問:“哦,不是葉市人啊,老家哪兒的?”

顧念把伸出去的筷子收了回來,“一個小鎮,枝江鎮。”

葉母又問:“小念,今年多大了,還在上學吧?”

顧念一臉無辜地盯著麵前的藍莓山藥,好想吃,可是,要先可憐肚子了。此時,她多想有一個超能力,心裏想吃什麽菜,什麽菜就能到自己碗裏來,嗯,光想想都覺得棒棒噠。

顧念回答葉母:“阿姨,我今年二十一歲,上大四了。”

葉父蹙了蹙眉,驚訝地看著顧念,“還是學生啊。”

顧念點點頭,看向老爺子,他兀自吃著飯,神情嚴肅。

接下來,他們聊起別的話題。顧念舒了口氣,呼,終於可以安靜地吃會兒菜了。可當她正興致高昂地吃著藍莓山藥,聽到葉敬安的大姨胡懷玉問:“打算畢業後待在葉市,還是回老家,想做什麽?”

這倒把顧念問住了,她猶豫了幾秒,吞吞吐吐地答:“這,這個還沒想好。”她不知道跟葉敬安有沒有未來,如果有,那就會留在葉市,如果沒有,她就會回去幫父母經營西餅店。

這時,顧念放在腿上的手被人輕輕握住,她聽到身邊的人用非常平緩又淡定的語氣說:“她會留在葉市。做什麽?當然是做葉太太。”

顧念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

葉太太?這是他要娶她的節奏?顧念怔住了,在場的人也都沉默了。顧念看向葉敬安,他神色依然如平常一樣淡定自若,仿佛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可,這明明是件大事好不好?

顧念反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一種就算天崩地陷,他也會在她身邊的溫暖感覺。她第一次深深地覺得,並不是每個闊氣公子哥都存有二心,像葉敬安這樣的,成熟穩重,即使有人主動倒貼,也會直接拒絕,讓她覺得很踏實。

人這一輩子,走過山重水遠,無非就是要找個踏實的人度過餘生。就像南飛的大雁去找居所,漂泊的船隻去找碼頭,四下流離的人去找可以免自己無枝可依的收藏者。

自從葉敬安說了那句話後,在場的人不再對顧念進行各種盤問,顧念也終於可以實現“美食快快到我碗裏來”的美好願望了。

吃完飯,大家都到客廳看中秋晚會,電視屏幕上是一對穿著華服唱著有關月亮的歌曲的明星,顧念卻看得心不在焉。她方才喝了些紅酒,此時覺得頭有些暈暈的,臉頰發燙,便趁他們看得投機的時候,貓著腰小心翼翼地、偷偷地走了出去,夜風吹拂著她的臉頰,吹去了些許燥熱。

“吃啦。”

“一個人在家吃的嗎?”

這個,要坦白嗎?現在坦白會不會有些早?算了,還是過段時間再告訴他們吧。顧念撒謊道:“是啊。”

“哎呀,你這個傻孩子,怎麽不跟小燁一起過?你可以去小燁家裏啊。”

“媽,秦叔叔和徐阿姨又沒讓我過去,我直接去多不好。”

顧母繼續她的懷柔政策,“好好,那你可以去找小燁吃晚飯啊,一個人過中秋節多無聊。”

“好了,媽,你能不能別三句話不離小燁?好像他是你的親兒子一樣。”

顧母倒是說得肯定:“早晚都會是的。”

“……”那你倒要問問人家願不願意啊。

忽然,有人從身後伸出雙手環住她纖細的腰,把頭埋在她的頸窩裏,細細地親吻她的脖子,引來她一陣酥麻,她不用看都知道是誰,因為她聞到了一股清新茶香,混合著些微的酒香。

顧念微微側頭看葉敬安,朝他做出一個“別鬧”的表情,奈何他隻沉浸在他的世界裏,絲毫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

“媽,我聽見嘟嘟在喊你了,你還不去抱抱他。”

電話那頭傳來嘟嘟軟糯的聲音,聽得顧母心都被融化了,跟顧念匆匆說了兩句就掛斷了電話。

顧念轉過身來,整個人都被葉敬安圈在懷裏,柔軟的身體貼著他堅實的胸膛,讓她不禁心跳加速。

她盡量掩飾害羞和慌亂的情緒,瞪著他,微微噘起嘴,“葉教授,偷襲別人是不對的。”

葉敬安放在她腰間的手緊了緊,低頭望著懷裏清秀得好似不染人世間一點塵埃的顧念,俯身湊向她,說:“那這樣呢?”語畢,他一手攬在她的腰間,一手扶住她的後腦,吻向她的唇。

顧念驚得睜大眼睛,心怦怦直跳,鼻端滿是他的氣息,一下子將她覆沒。

周圍似乎一下子安靜下來,不再有屋裏傳過來的熱鬧的說話聲,也不再有蟲鳴聲,靜得全世界仿佛就隻剩他們兩個人。

他這次吻得溫柔又纏綿,似乎要給她所有的溫柔。

她溫柔回應,他便貪婪索取,點燃她心中的火焰,讓她覺得越發燥熱。

顧念覺得似乎過了很久很久,他才慢慢鬆開她,看著她的眼睛,眸子漆黑而明亮,如黑曜石般。須臾,他低頭在她的額頭上落下輕輕的一吻,雖然那麽輕、那麽柔,卻讓她心神一顫。

顧念羞得滿臉紅撲撲的,像是抹上了一層胭脂,透出迷人的色彩。

這在葉敬安看來,越發覺得她是小女生,沒有其他女人的魅惑或是做作,而是情由心生,自然流露。

葉敬安帶她來到了二樓的露台上,露台上放了一組深灰色布藝沙發,一個木質茶幾。露台邊上種了一些花草,鬱鬱蔥蔥,美不勝收,空氣裏還有絲絲淡淡的香氣。

顧念一直想擁有一個類似這樣的露台,可以躺在沙發上,抬頭便能看到旖旎星光,感受著夜晚的風和空氣中流動的花草香,愜意怡人。

她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帶著些不耐煩:“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我不認識你,請你別再騷擾我。”顧念循著聲音找了下,看到樓下站著的是胡倩,她站了幾秒後轉身進了屋裏。

顧念問葉敬安:“你表姐好像遇到了什麽煩心事。”

“每個人都會遇到煩心事。”葉敬安倒顯得淡然,“我相信,不管遇到什麽她都會處理好的。”

“應該吧。”顧念不再問胡倩的事,躺到長沙發上,望著天邊如銀盤般的滿月,心中升騰起一種無比滿足的幸福感。

雖然父母不在身邊,但有他陪著,她也知足了。

葉敬安坐到沙發上,把她的頭擱到他的腿上,輕輕地撫摩她的頭發,低聲問:“你剛才說的小燁是秦燁?你媽好像對他很中意?”

顧念握住他的手,認真地回:“我們兩家是世交,我媽跟他媽的感情親如姐妹,非常希望……”她看到他的麵色好像冷了幾分,不由得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希望什麽?”葉敬安看似很隨意很慵懶地問,但他的神情卻讓人不寒而栗。

“以後能多一點走動。”其實,顧念想說“以後能成為一家人”,這話要是被他聽到了,定然要麵對他那張能凍死人不償命的麵癱臉。

“你以前跟誰談過我不在意,你願意跟他繼續做朋友,我也不會幹涉。”葉敬安的語氣仍舊是淡淡的,“但你要記得,你是我的女人。”

顧念聽出來了,他這是迂回地提醒她不能有二心,她哪裏會是這樣的女人。既然愛了,當然會用心去愛,她問:“你不放心我?”

葉敬安抿了下嘴角,似是笑了下,無比肯定地說:“你不會做對不起我的事。”

“你怎麽知道?”

“因為,這世界上隻有我才是你獨一無二的那個人。”

是啊,他是她的避難所,是可以讓她放下害怕和恐懼的唯一的所在。

顧念卻不想就這麽被他抓住自己的軟肋,“你不在的這二十一年,我不是平安無事嗎。”

“哦?”葉敬安頗有興致地看著她仰麵朝天的臉,“那你有沒有我都可以了?等你走時,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葉教授,要不要這麽狠心啊!你明明知道人家希望你做護花使者啊!顧念欲哭無淚,握緊他的手,滿臉無辜地說:“敬安,我剛才的話還沒說完。”

“哦?”葉敬安做出一副洗耳恭聽樣。

顧念發自內心地說:“沒有你,我能活下去。但自從有了你,我卻能活得更好。”當她說完這話時,覺得不可置信,竟然是從她口中說出來的,真是讓人羞羞羞。

“……”身體上?她沒聽錯吧?顧念正疑惑之際,迎來了他深深的甜蜜的吻。

顧念不知道他吻了多久,總之,她覺得那吻來得無比綿長溫存,讓她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葉敬安從她唇上移開後,顧念雙手交疊在胸前,望著皎潔的夜空,說:“敬安,你也很愛你的家人吧?”

葉敬安被她沒來由的一句話問住了,低頭看她,“為什麽問這個?”

顧念堅持道:“你回答我。”

“有哪個人不愛自己的家人?”

顧念沉吟了會兒,拖長尾音地說:“是啊。”猶豫了下問,“如果有一天,有人反對我們在一起,你會怎麽辦?”

“誰會反對?”葉敬安刮了下她泛著紅暈的臉頰,猜中她的心事,“你想說,如果我的家人反對,我會不會選擇離開你?”

顧念低低地“嗯”了聲。

晚餐之前,老爺子把她叫到身邊,大抵問了些她多大、學什麽的、以後要做什麽、父母是做什麽的,跟葉父、葉母問的內容差不多,弄得她像是來麵試的。老爺子最後跟她說:“你這孩子還小,學習最重要。”她再傻,也聽出來了老爺子的言外之意:孩子,你先好好學習,感情的事以後再說,你跟我孫子不合適。而且,她從葉父剛才問她時的表情,也猜得八九不離十,便是他對這個女孩不太滿意。

這個時代啊,不但要看顏,而且還要拚爹,就算你沒啥大出息,至少要有一個名揚四海、腰纏萬貫的爹。

顧念呢,隻是一名普通學生、一個西餅店的兼職甜品小妹,還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家庭。她出身普通,但出身普通的人,就要注定被出身高貴的人瞧不起嗎?人人生來平等,都有平等的靈魂,所謂貧富貴賤,不過是世俗的分類,受其桎梏,自是會傷筋動骨。顧念並不希望因為出身懸殊而被他的父母用異樣的眼光看待,更不希望葉敬安違背家人的意願而堅持和她在一起,畢竟,嫁給一個人,不僅僅是嫁給他,而是嫁給他的家庭,得不到家人祝福的婚姻,不會幸福吧。

顧念聽到他富有磁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如果愛都經不起家庭的考驗,就不算是真愛。真正愛一個人,怎麽會輕易放手,如果輕易放手的話,說明不夠愛。”

顧念刨根問底地追問:“你呢?”隻因她心生一些害怕,害怕他們的愛敵不過現實。

“我怎麽會輕易放開你?”葉敬安說完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從前,我隻能遠遠地看著你,那樣挺好,可你在我身邊會更好,就像現在這樣。

顧念聽完像是抖掉了一個繁重包袱,心裏暖暖的,不過,還是有些擔憂,“你要怎麽說服他們?”

是啊,就算顧念再擔心也無濟於事,終究要他去做她和父母之間的調和劑。

後來,他們聊了一會兒天,聊著聊著,顧念的瞌睡蟲不請自來,她隱隱記得他說:“小念,你還記得三年前見過我嗎?我沒有想到後來能再遇見你,也許這就是緣分吧。我不知道以後會怎樣,但我會努力留在你身邊,不讓你受一點傷。”

顧念現在回憶起來,都覺得這話肯定不會是那麽高冷的葉敬安說出來的,一定是她做的一場夢。還有,他們三年前就見過麵了,她怎麽對他沒有一點印象?哦,她差點忘了,她是個十足的臉盲症,見過一麵的人從沒記住過,還能準確無誤地把張三認作李四。

她輕輕地敲了敲還有些發漲的腦袋,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環境,嚇得她連忙從**彈了起來。

這是在哪裏?完全是陌生的房間,難道是她的夢還沒醒?顧念掐了掐手臂,疼得齜牙咧嘴,不不,這不是夢,而是**裸的現實啊!

顧念看了看身上的睡衣,並不是她的,誰幫她換的?

誰來告訴她,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正當顧念百思不得其解時,聽見敲門聲,她說了聲“請進”,看到緩緩走進來的葉敬安,穿著休閑的家居服,卻依然無法遮掩他英俊逼人的外表,多了些許慵懶和閑適。

顧念還沒等到他走到床邊就慌慌張張地問:“敬安,我在你家?”

“嗯。”葉敬安把手插在褲兜裏,坐在了床邊,麵不改色地看她。

“啊,不是吧。”顧念一臉震驚,“我怎麽會在你家?”明明說好要回去的啊。

葉敬安望著頭發有些淩亂的顧念,覺得比較呆萌,不禁微微揚起唇,“你不記得了?”

顧念重重地點了兩下頭。

“後來你睡著了,就沒叫你。”

她明明很認床的好不好,居然,居然睡著了?!躺在他腿上睡覺,到底是有多舒服,才讓她那麽安心地睡著了。

顧念指了指身上的睡衣,紅著臉,支支吾吾地說:“睡衣……是……誰換的?”千萬不要是他換的啊!

然後,她聽到某人緩緩地、麵不改色地說:“我。”

她看著他,滿臉通紅,聽到他的回答時瞬間垂下頭,做靜靜默哀狀。

好丟人啊……豈不是被他看光光了?以後還怎麽嫁人?

不對,如果是嫁給他呢?好像不吃虧。

正在顧念默哀之際,忽然聽到他說:“看了等於沒看。”

“什麽?”顧念猛地抬頭,驚詫地看他,雙手環胸,心痛得在滴血,什麽叫看了等於沒看?不帶這麽侮辱人的!就算是平胸,也是有尊嚴的!還有還有,你占了別人的便宜還賣乖,要不要這樣啊?

顧念一臉悲痛地望著葉敬安,“敬安,謝謝你幫我……換……睡衣。可……你……”

顧念打算豁出去了,一口氣說出來:“你不能隨便看別人。”

葉敬安不解地看她,“你是別人嗎?”

“……”好像不是。顧念一時語塞,方才的氣焰一下子熄滅了。

“幫你換衣服的是我家保姆,許姨。”

“……”不帶這麽玩人的!!!

顧念氣得直捶他的胸膛,他也不讓開,任由她胡鬧,然後把她溫柔地攬在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