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前塵舊憶

船緩緩向中原駛去,幽凡一端著一杯茶,走到慕容燕雲身邊坐下,看到慕容燕雲的神情,他明白表弟此刻的想法,難免有些擔憂。

良久,慕容燕雲先打破了寂靜,開口道:“表哥,這裏人跡罕至,你怎麽會來這荒島呀?”

幽凡一笑道,“父親前些日子讓我替他一位亡故了的老友,押最後一次鏢。這鏢是押到海外的,我們就乘船出了海。”

“原來如此,這趟鏢還順利吧?”慕容燕雲隨口問道。

“不瞞表弟,這趟鏢我們運到時,海外的那位國王早已故去多年了。”幽凡一搖頭道。

“表哥,舅舅的幽遠鏢局我早有耳聞,是天下屈指可數的大鏢局啊。此番押的是什麽貴重東西,怎麽讓表哥親自來了?”慕容燕雲好奇道。

“表弟不是外人,這東西讓你看看倒也無妨。”幽凡一說著,吩咐手下鏢頭道:“老許,幫忙把那東西拿來,給我表弟看一下。”

一個持刀中年人應了一聲,到另一間房中小心翼翼的捧來個箱子,他把箱子放在桌子上,“慕容少俠請看,這東西當真價值連城啊!”

兩人走到箱子旁,隨著箱蓋被打開,裏麵一道金光射了出來。慕容燕雲感覺這金光有些過於耀眼,忙眯著眼睛,向裏麵看去。

隻見箱子裏放著一件用純金打造的鎧甲,上刻九龍紋,密嵌八寶,華貴無比,舉世罕見。

慕容燕雲不禁讚道:“好一身鎧甲,隻有文治武功的有道明君才配得上它呀!”

幽凡一點頭道:“表弟所言不差,這趟鏢正是要送給一位國君的。隻是他死了,現在這身鎧甲或許天下隻有一個人配得上它了,隻是時機還未到,現在還不能穿此寶甲。”

“表哥,你說的這人是誰?”慕容燕雲道。

“表弟不妨猜猜。”幽凡一笑道。

慕容燕雲猶豫一下,“表哥,你說的可是大周國君柴榮?我聽說,他被世人評為當世第一明君。”

幽凡一搖搖頭,“柴榮雖有明君之名,可惜實權掌握在趙匡胤手中,隻怕有朝一日柴榮駕崩,趙匡胤便會造反。他雖有才能,可這權力卻有旁落之勢,與這寶甲的品質還差上一些。”

“那南唐李煜呢?”慕容燕雲問道。

幽凡一笑道:“李煜?他還真是個妙人。他除了不會當皇上,什麽都會,如果這不是鎧甲,而是筆硯之類的,那就非他莫屬了。”

“那難道是蜀國孟昶、南平高保勖、北漢劉鈞、義寧楊幹貞嗎?”慕容燕雲不解地道。

幽凡一大笑,“這些人不過空有其名,比之柴榮差上太多,連柴榮都配不上這甲,這些人又怎會配得上呢?”

慕容燕雲問道:“表哥,這天下國君我基本都猜了一遍,難道此人不是國君嗎?”

幽凡一緩緩說道:“此人暫時不是國君,但我相信他早晚有一天會是的。如他那般聰慧博學、武藝絕倫,又一心想要複國的,普天下隻有他一人,我想他定非久是池中之物吧。”

慕容燕雲有些焦急的問道:“表哥,你倒是快說說此人是誰呀?我真想拜會一下這位高人!”

“哈哈哈……”幽凡一笑的直不起腰來,手指著慕容燕雲道:“表弟,你也太能妄自菲薄了吧,我說的這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表弟你呀!”

“什麽!表哥說的人是我!”慕容燕雲吃驚的道:“表哥,我金陵慕容雖有複國之心,可一直沒有實力,我又有何德何能光複大燕啊!”

幽凡一緩了一下道:“表弟,你聽我給你說說。所謂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可眼下就有現成的四員大將可為表弟所用呀,而且這幾人都家資頗豐啊。你得這四人後,再請一個軍師,何愁不能光複大燕!”

慕容燕雲更糊塗了,“我還有大將和軍師?表哥,你是在開玩笑吧。”

“先和你說說這四員大將,第一人看似身份極高,卻隻是個傀儡,想收為己用也並不是可望不可及的。第二位,以表弟現在的劍法想收他還是有希望的,但需準備一些好酒。想要第三位就簡單許多,有我在就易如反掌。第四位就更不用表弟費心了,因為他正和你商量怎麽收那四個人呢。”幽凡一說完又是一笑。

慕容燕雲猜道:“表哥,這第四位想來便是你自己吧,你的武功我是信得過的。隻是另外三位是誰呢?這第一位難道是神龍派掌門李明和?這第二位是隱鋒山莊莊主萬夢生?隻是這第三位是誰呀?”

幽凡一有些欽佩的道:“表弟能猜對三人已經不容易了。這第三人與表弟也是見過的,就是萬刀門的韓大哥。而那位軍師我直接告訴你吧,他就是水雲閣少主雲逸墨。”

“表哥今日一席話,讓我茅塞頓開呀。或許有你們五人我當真能成就一番大事!”慕容燕雲神情激動的道。

幽凡一道:“表弟,你若舉兵,我幽凡一和韓大哥定會為你赴湯蹈火。可另外兩人便需你想辦法與之建立交情了,隻有交情過命,他們日後才會為你所用。”

他說完起身去了甲板,慕容燕雲一人坐在艙中,想起父親的遺願,從他剛出生的那天起,就把複興大燕的願望寄托在他的身上。他原以為今生遙不可及,但方才聽幽凡一分析一番,心中感到有了些希望,他看著海麵,頓覺熱血沸騰。

船又行駛了兩日,這天午後到達了離義寧國不遠的一處港口。幽凡一覺得有些饑餓,便帶幾人下了船,要了幾碗麵,吃了起來。

幾人正吃的津津有味,這時一個白族打扮的中年人進了麵攤,見到慕容燕雲先是一愣,隨即深施一禮,“這位少俠可是慕容燕雲?”

慕容燕雲一愣,起身還禮道:“在下正是慕容燕雲。我第一次來此地,不知這位叔叔怎會認得我?”

那人聽了大喜道:“我們將軍早就派人在附近尋找慕容少俠了,沒想到今日慕容少俠果真來了!”

幽凡一警惕的問道:“這位叔叔,你們將軍是誰呀,找我表弟有何事?”幾個鏢師也戒備起來,紛紛按著自己的兵刃,隻待幽凡一定奪。

那人一笑,“我們將軍便是通海節度使段思平大人。想必慕容少俠應該聽說過我們將軍吧。”

慕容燕雲想起了老伯臨終前,提起過他的兒子叫段思平,忙笑道:“原來是段叔叔找我,還請這位叔叔帶路。”說著站了起來。

幽凡一聽慕容燕雲認識這位將軍,便緩和下來,“這位叔叔,可否帶我們一起去見你們將軍。”

“看樣子幾位是練武之人,如能助我們將軍一臂之力,我便帶你們前去,不然恐怕有些不便。”那人為難的道。

“不知你們將軍要我們幫什麽忙?”幽凡一問道。

那人道:“我們將軍不滿當朝暴政,不忍黎民受苦,要率領我們起兵反抗義寧國主楊幹貞。如今他已集結其弟段思良、高方大人,又有滇東三十七部為援軍,萬事俱備,隻待出兵了。如果幾位願意幫我們將軍滅掉義寧國,自會有重謝。”

幽凡一心想,“如果我們幫段思平滅義寧國,想必將來表弟要舉兵恢複大燕時,他定會出兵相助的。”於是點點頭道:“我聽聞你們將軍武藝高強,又愛民如子,我便留下幫你們。”

那人高興道:“多謝少俠,我們的力量又壯大了一份,待將軍成就大業定會論功行賞的。”

鏢師問幽凡一道:“少鏢頭,我們是隨你留在這裏,還是押著鏢先回去?”

幽凡一道:“你們先回去吧,這鏢要緊,莫要損壞了。”

鏢師們應了一聲,押著鏢離開了。幽凡一和慕容燕雲便隨那人向西麵行去。

三人到了一處軍營。四周布置的極是森嚴,其中士兵出入紀律也極為嚴明,顯然主將是個深諳軍事之人。帶頭的白族中年人和轅門外的士兵說了幾句,領著兩人徑直向中軍大帳走去。

到了賬外,一個士兵攔住三人,“中軍大帳,閑雜人等不許擅闖!”

白族中年人道:“請通稟將軍一聲,慕容少俠到了。”

那士兵道:“你們在這裏等著,我這就去通稟將軍。”說著走進大帳。

不多時,一個渾厚的聲音從大帳裏傳出來,“慕容少俠來了,快請進來吧。”說著一個年逾五旬的將軍掀開帳簾走了出來。

慕容燕雲看向這位將軍,隻見他生的劍眉虎目,鼻直口方,頭戴三叉帥字盔,身著鎖子連環甲,披一襲白色披風,腰間掛一口長劍,真是大將之儀,自帶八麵威風。

“慕容燕雲拜見叔叔。”慕容燕雲深施一禮,拱手道:“叔叔,我聽聞您要救黎民於水火,心中佩服,不知能否為叔叔出一臂之力?”

段思平笑道:“能有賢侄和這位少俠相助,我自是高興至極,快隨我進帳吧。”他說著讓手下士兵準備了些酒菜,帶著兩人進了大帳。

慕容燕雲還是第一次進軍營,感到有些好奇,四下打量起來。他見這軍帳正中有一把寬大的太師椅和一張案桌,椅後掛著一張巨大的皮質地圖。圖邊立著一把長杆的方天畫戟,寶光閃閃,而兩邊還對稱的擺著四把椅子。

段思平手一揮,笑著道:“兩位請坐。”說著自己坐在太師椅上。兩人見段思平坐下,便坐在段思平左右。

“賢侄,我派人到處尋你,是想問賢侄一件事。我父親到底是怎麽故去的,他有沒有留下什麽話?”段思平開門見山的道。

“老伯是被九幽鬼境的賊人所害,他臨去前讓我告訴叔叔,成就大業後,不要貪戀權勢,去過漁樵耕讀的日子,不然到頭來一切隻會是一場空。”慕容燕雲道。

段思平歎息道:“沒想到父親臨故去前還是如此淡泊名利,他的話我一定會記住的,等我推翻義寧,建立大理,我便要修繕廟宇,遁入空門了。”

慕容燕雲道:“叔叔,我有件事一直不解,想問問叔叔。”

“賢侄有何事不解,叔叔隻要知道,定會相告。”段思平問道。

“我想知道二十八年前叔叔與我父母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我父親從那以後再不練武,為什麽我母親被逐出幽家,又為什麽老伯見了這手帕就能認出我是誰?”慕容燕雲恭敬的道。

段思平苦笑一下,緩緩的道:“除了我,也隻有幽凝寒清楚了。這事我本不願再提,可既然賢侄問了,叔叔便告訴你。當年我無意拾到芳蘭的一方手帕,與你母親有了一麵之緣,從此我就對她念念不忘,一心想要娶她為妻。幽凝寒的父親那時正有意恢複大燕,他知我父親手握重兵,見我提親很是高興,想讓我們幫他複國。我把這事與父親說了,他也同意相助,我們便把這親事訂下了。”

慕容燕雲不解道:“叔叔,這事與我慕容家有什麽關係呢?”

段思平道:“這事本是與慕容家無關,哪知娶親那天芳蘭她竟隨人跑了,而這人便是你父親慕容邦。”

幽凡一問道:“段叔叔,這事我也聽父親說過,但姑姑是怎麽認識慕容姑父的呢?”

段思平解釋道:“慕容邦對芳蘭是一見鍾情,他打聽到芳蘭常去萬經寶庫讀書,於是他喬裝改扮成一個窮酸書生,常到幽家門前賣些字畫,幽凝寒見他有些才氣,就把他招到寶庫裏做了個下人。慕容邦這樣就能經常與芳蘭見麵了,這才互有好感。慕容邦後來聽說芳蘭已與我訂過親,過幾日就要成親了,他這才決定帶著芳蘭私奔。當然這些我也是後來聽別人說的。”

“段老前輩就這樣讓他們走了?”幽凡一有些不明白的道。

段思平說道:“當然沒有這麽簡單,我父親聽聞此事後極是惱火,來到慕容家要人。慕容原前輩出麵與父親打了起來,哪知兩人不打不成交,從此我父親與慕容原老哥倆天天談文論武,竟成了至交好友,在慕容家一住就是三年。直到義寧勢危,他這才不得不返回義寧,臨走前,慕容原老爺子將祖傳的兩幅內含武功秘籍的古畫送給了他,算做是補償。我父親本是不想收下這重禮,可盛情難卻,這才答應以後如是遇到慕容家後輩定會歸還。我段家與你慕容家雖說解開了仇怨,但幽凝寒的父親卻一氣之下離開人世,幽凝寒這才將芳蘭逐出幽家,萬經寶庫自此被封,而且複興之事也作罷了。”

慕容燕雲聽後長歎口氣,“原來如此,隻是為什麽我父親自那以後就不練武了呢?”

段思平一笑,“那是因為我曾與他約定,娶了芳蘭後不可闖**江湖,要替我一心一意照顧芳蘭。”

慕容燕雲和幽凡一這才徹底明白了當年之事,幽凡一歎道:“我說父親為什麽一直不與我提祖父的事,而且一提姑姑他就勃然大怒,原來如此。”

段思平說完見兩人都恍然大悟了,一笑道:“哈哈,這些前塵往事聽了就過去了,你們明日還要隨叔叔出戰,還是一起用些晚飯,早些休息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