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午夜節目(10)

他笑了笑,平靜地說:"後來我在單位問過這個常青的情況,他很正常。他是一個保安,有組織,有領導,有兄弟,有姐妹,有鬱悶的中學時代,甚至還有過一次失敗的戀愛經曆......"

我的心似乎踏實了一些。我最怕的就是一個人沒有來曆,沒有表情。

"我覺得,你最好去找心理醫生看看。"藝文最後說。

我再也沉不下心來寫東西了。我總覺得這房子裏還有一個人。

他在一個我看不到的地方,盯著我的一舉一動,包括我洗臉,刷牙,吃飯,發呆,解手,掏耳朵,賊眉鼠眼地四處搜尋......

最可怕的是睡著之後。

我不是畫中人,我肯定得睡覺。睡著之後,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即使有一萬條蟲子在我腦袋旁邊爬來爬去,我也毫無所知。

它們就近近地俯在我的臉上,無聲地注視著我的睡態,無聲地聆聽著我打鼾,無聲地數著我有多少根睫毛......

我噩夢不斷。

我在夢中夢見我做了噩夢,我從夢中的夢裏醒來,睡眼惺忪地四下張望,窗外有昏黃的月亮,那是夢中的月亮。

......隔了一天,我給藝文打電話,問那個常青有沒有上班。

藝文在電話裏驚慌地對我說:"我正要給你打電話呢---壞了,那個常青真的不見了!"

我的腦袋"轟隆"一聲。

"你的猜測也許是對的,也許他真的有問題......"說到這裏,藝文遲疑了一下,然後,他小聲說:"你一個人多保重吧。"

終於,老婆回來了。

盡管她比我膽子還小,可是有她在,我的心裏還是會穩實許多。

她乘坐的火車晚上到。

我開車接她回來的路上,藝文打來了電話,他問我:"你在哪兒?"

"我在外麵。"

"他出現了!"

"誰?"

"常青!"

"他上班了?"

"沒有,他給我打來了電話!"

"他在哪兒?"

藝文壓低聲音,顫顫地說:"我說了你別害怕......"

"你說!"

"---他在你家裏!"

我一哆嗦,車差點撞到路邊的梧桐。我把車停下來,顫顫地問:"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的手機上顯示的是你家的電話號碼!"

"他......說什麽了?"

"他說,他迷路了。"

"還有呢?"

"他說完這句話,電話就斷了。"

"哦......"我心亂如麻地掛了電話。

"家裏出什麽事了?"老婆問,她察覺出了點什麽。

"沒什麽事。"

說完,我撥通了家裏的電話。

"嘟---嘟---嘟---嘟---嘟---"

沒有人接。

那天夜裏,我和老婆**的時候,開著床頭燈。這不符合我們的習慣。

老婆似乎感覺到了什麽,但是,她沒有問。

我十分清醒地**,就像在毫不專注地打磨一件什麽東西。終於,結束了,我像完成任務一樣翻身下來,警覺地聽著四下裏的動靜。

老婆還不知道內情,我要為她放哨。

她旅途勞頓,很快就迷迷糊糊地入睡了。可是,她又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說:"今天不是星期五嗎?"

"是星期五。"

"你怎麽不看你的節目?"

"我太累了......"

"噢,那你就趕快睡吧。"

說完,她又迷迷糊糊地睡了。

我感到這個世界又剩下我一個人了。我孤獨地看了看茶幾上的那部電話機,它模模糊糊的。在我離開家之後,那個常青曾經用過它。此時,他毫無疑問就在這個房子裏,正躲在暗處看著我......

突然,我想撒尿。

這時候,已經過了半夜,我有點膽怯,可我總不能不去,也不可能叫老婆跟我一塊去。

終於,我下了地,快步走向衛生間。

我突然停住了腳,傻住了---衛生間的燈柔柔地亮了!

這個燈泡的鎢絲燒斷了啊!幾天來,我一直沒有換......可是,現在它莫名其妙地亮了!

我試探著剛剛走進去,門突然關上了。我猛地回過頭,就看見了站在門後的他。

是他!

他還穿著那身保安製服,可是,他的臉卻是一張蜘蛛的臉!

那一瞬間,我驀地想起了媒體上曾經報道過的人麵蜘蛛!

蜘蛛的臉被放大之後,竟然是這樣的醜陋和怪誕!

那是一張三角形的臉,有很多綠瑩瑩的眼珠,有的在看我的眼睛,有的在看我的大腦,有的在觀望外麵的動靜,有的在發呆,有的在假寐......

在眾多的眼珠中間,有兩片毛烘烘的嘴,不停地蠕動著。

狹窄的衛生間裏站著我和他,顯得有點擁擠,他的臉幾乎貼著我的臉,我聞到一股腥臭的氣息。

那兩片奇形怪狀的嘴蠕動著說:"你為什麽不找我了?"

我呆呆地看著這個怪物,已經不會說話了。

那張三角臉突然扭曲,聲嘶力竭地咆哮起來:"我藏了這麽多天,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