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建佛光山的因緣

車子停下來以後,我跟信徒說:

“我們可以走草叢,一起上去看看啊!”

雖然我有這個熱心,但一開始,

信徒們可是沒有這個信心的。

他們看看四周之後,接著有人就說了:

“這個地方連鬼都不會來,買來做什麽?”

我聽了以後,並沒有和他們辯論,

我一路從現在的放生池走到女眾學部,

再走到大悲殿後麵,印象中那裏有一棵樹、一塊石頭,

於是我就在那裏坐了一下,覺得通身涼快。

下山的途中,我心裏想:

“你們說這地方連鬼都不來,

鬼不來有什麽關係,佛來就好了!

將來我一定把佛請來這裏!”

檢查我的一生,我並沒有很大的誌願,說要複興佛教、福利天下,我不敢承擔這許多慈心悲願。但是,自我出家以後,念念於心的,確實就是“為了佛教”。

為了佛教,我應該本分地做好一個出家人;為了佛教,弘法上的辛苦,不覺得有什麽了不起;為了佛教,我要注意己身的威儀,行立坐臥要莊嚴;為了佛教,我要自我充實,不可以讓人輕視出家人;為了佛教,我講話要誠懇,不能任意亂說;為了佛教,有人批評佛教,我要寫文章護法;為了佛教,即使佛教裏有一些不當的事情,我也要仗義執言;為了佛教,我要辦教育、辦文化、辦慈善事業等等。

其實,這一點小小的事業,也談不上自己對佛教有多大的貢獻。不過總想,我在基層為大眾服務,就要盡我的本分。雖然這一生,我沒有多大的本領條件,也沒有發大心、立大願,但是在心靈深處,念茲在茲的一個根本念頭就是“為了佛教”。

佛光山開山時設計的藍圖,由謝潤德先生所繪(一九六七年)

經常有人問我:“為什麽要創建佛光山?”這當然是各種因緣的撮合;也經常有人問:“為什麽佛光山後來展開了世界性的傳播?”這也是因緣的推動。若要歸納來說,一切都是“為了佛教”。

雖然我知道“為了佛教”,教育最為重要。但是,從小我就沒有受過正規的社會教育,我生於抗戰年間,跑空襲、躲兵災,每天過著兵荒馬亂的日子;加上家庭貧窮,父母哪有能力供我上學?就是到了十二歲出家,在叢林寺院裏生活,每天也都是出坡作務、挑柴擔水,少有老師上課。偶爾,聽到上課的鍾聲響了,還會覺得很奇怪:“為什麽今天要打鍾?”在這樣的環境裏成長,當然也就沒能打好佛學的基礎教育。

到了二十多歲,我隨著“僧侶救護隊”到了台灣,在動**的日子裏,也談不上什麽雄心萬丈,或有什麽前途未來。即使後來“僧侶救護隊”解散了,也沒有想過我能做什麽,尤其是我的五音不全,音感不好,在佛門裏生存,若要靠念經、梵唄弘法來過生活,幾乎是不可能。很自然地,我心中生起一個念頭:教書。我想,我可以做一名佛教的教師。

雖然我的佛學不是很好,不過我喜愛讀書,尤其是讀了很多文學類的書籍,從古代小說讀到現代小說,從中國小說讀到外國小說,不但閱讀能力因此而加強,對於梁啟超、胡適之等學者的文學、哲學作品,也多少有了些概念。為了訓練自己,我經常以一對一的方式,把閱讀到的好文章講給道友聽。時間久了,感到自己也有所進步而能講一些課。

因此,二十五歲那一年,在新竹青草湖“台灣佛教講習會”缺少師資的時候,我勇敢地接下教務主任一職。當然,這與我二十一歲時,在宜興祖庭大覺寺附近擔任一間小學的校長多少也有關係。我沒有進過正式的學校,哪裏能做校長呢?但是機緣來了,我直下承擔,從“做中學”累積經驗,不也一樣做得有聲有色?就這樣,我在“台灣佛教講習會”做了一年半的教務主任。

後來,到了宜蘭弘法,信徒中有更多的青年,甚至更多的老師、中學教員等,我自忖要能講經論道,要能和他們有所應對,自覺應該要走上佛教教育的舞台,因此,心裏也準備好隨時可以披掛上陣。但是機緣不好,原本屏東東山佛學院邀請我前去上課,也談妥了日期,卻在中途被炒了魷魚。盡管如此,我並不氣餒,下定決心自己辦佛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