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君有緣——說說仲池

現實生活裏,常常有這樣的情形:一對條件相當、十分般配、旁人認為是天生的一對、地造的一雙的青年男女,卻偏偏走不到一起;而兩個條件相差甚遠,旁人認為根本不可能結成一對的男女,竟然組成了家庭,且婚姻美滿幸福。這是為什麽?

緣份。

有些人,在校就讀的時候,學的是另一門專業,而後走上社會,竟“背叛”了本行,迷上了與所學可謂“風馬牛不相及”的另一個行當,因而被人認為不務正業。而他鍥而不舍,終有所成。這又是為什麽?

緣份。

兩個人,天各一方,看來根本沒有條件成為朋友。可是一個偶然的機會,使他們相識、相交、相知,甚至演繹出一些人間友愛佳話來。這又是為什麽呢?

還是緣份。

我和仲池,盡管同為譚姓,卻各居東西,相隔數百裏。他出生在湘東的大圍山下,而我則是從湘中的雪峰餘脈中走出。在一次文學評獎中,我們同時走上領獎台。一位省委領導同誌將獎證發給我們的時候,問:“你們是不是兄弟倆?”我們相視而笑。這是我們的頭一次見麵。數年以後,我到一個文學團體主事。工作需要,組織上決定給我派一個助手。竟然是他。然而,當幹部部門前往商調的時候,他在剛落幕的縣人民代表大會上被選為縣長。按照選舉法,剛當選的人不得馬上離職,隻得作罷。兩年過去,他調任瀟湘電影製片廠廠長,我們便經常坐在一起開會,互相吐露心聲的機會就多了。後來,他到婁底行署擔任常務副專員,組織上竟也派我到那裏深入生活,兼任地委副書記。從此,我們生活在一個院子裏了。更有趣的是,他調離婁底後,我搬進了他住的小樓……我們就這樣越走越近。這,難道不是緣份?

不錯,我與仲池有緣。仲池與我有緣。

然而,仲池更與文學有緣。

原本,他是一個兵。複員後,做一名鄉村教師。繼而做秘書、縣委宣傳部長、縣委副書記、縣長、常務副專員……直到出任省會城市的常務副市長、市委副書記,走的是一條“仕途”。然而,他卻分出一份情感、一份精力來做文學。縣長、專員、市長,其政務之繁忙,是可想而知的。當別人從繁忙的政務中鑽出來“換換腦子”甩一盤撲克、搓一把麻將的時候,他卻埋頭燈下,鑽進了於他來說妙不可言的文學天地。先是詩歌,一首一首散見於各地報刊;後是散文,一篇一篇,占領一家一家報刊的壓卷之地。做縣長時,好幾本詩集擱到了我的案頭。做專員時,又有好幾本散文集,放上了我的書架。做了官,做人時就少去了許多自由。官場上,常常是你不想說的話要說,不想做的事要做,不想笑的時候要笑,而想笑的時候不能笑,想說的話不能說……這樣,就勢必多了官僚氣,少了人情味。而仲池是一個人情味充盈的人。他深知做官是一時的,做人才是一世的。他盡可能地做官的時候先把人做好。做縣長時,一個正在服刑的青年囚犯給他寫來一封信,向他吐露心中的苦悶。他寫了一首詩寄給他。詩中,他沒有給他以教訓,而是一種充溢著柔情的開導。青年犯人從中得到啟發,調整了服刑期間的心態,加速自己的改造,提前走出了高牆,開始了有意義的人生。一些於官場也許犯忌的話,在他的詩文裏,卻十分自由自在地傾吐。在許多的短文裏,有一個鮮活的仲池。也許,在官場裏他有過苦悶;但在文學的天空裏,他活得是很瀟灑的。由於他取得了如此厚實的文學成果,在去年的文學職稱評定時,得到了文學界一批資深評委的首肯,他被評為“文學創作一級”,成為湖南全省文聯作協係統以外的惟一一位“一級作家”。

今年,仲池到了知天命之年,人生之書,翻閱一半了。為了總結自己的創作,也為了總結自己的人生,他選編了一本散文集,交作家出版社出版。我深深地為他祝福!

仲池與文學有緣。

文學充實了仲池的人生。

文學美麗了仲池的人生。

(原載《文藝報》1999年6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