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立一個屬於你的文學王國——致薑貽斌

你走了,我們常常在報刊上碰麵。那篇瑤山風情錄中的《路大》(刊《收獲》88年第2期)也罷,這篇我一百個妹妹中的《小淑》(刊《海南開發報》88年6月3日)也罷。讀過之後,使我生出許多許多……許多什麽呢?道不清。

多麽可愛的小淑!

原本,你是應該屬於小淑的。也許是社會的勢利,也許是家庭的枷鎖,也許是你本人的功利……終於隻能象今天這樣,隻能“癡癡地望著那小屋”。

那回去湘西,在猛洞河畔,在茶洞街上,你對我說過這個小淑。一個一個的細節,挑得我的心猛蹦。言談中,我感受得到,她沉沉地留在你的心裏。盡管如今你已經有了一個賢惠的妻子,一個活潑的孩子,一個幸福的家庭。你仍然在心裏為她留了一片空地,一塊供她活動的綠色的草地。

我常常想:當年,如果是我,是吃“國家糧”的工人,是拿“國家錢”的幹部了,我有沒有勇氣和這個吃“農民糧”的裁縫結合?回答我的,是一陣無聲的苦笑。

我又想:如果是我,已經和這位鄉村裁縫結合了,後來,漫漫的人生路上,我們扯開了距離,蠻大蠻大的距離,在新的層次上,找到了新的知音,新的……我有沒有勇氣,和小淑分手?

回答我的,仍然是那無聲的苦笑。

我們這個民族的許多男子,在意誌上幾乎都患有**病。勇敢分子隻是少數。他們不敢大膽地享受生命,隻能謹小慎微地生活,把對快樂的追求,犧牲在對權勢,對所謂前途的煩瑣考慮之中了。有時,一個人的成就和聲譽,給他造成了一種不自由,甚至是沉重的精神負擔。人為名聲所累,心靈便不能獲得最大的自由。名聲幹擾下,人的主體性將有退化的危險!

前麵的苦笑也罷,後麵的苦笑也罷,這於我,於你,於他,於我們這個有著許多優良傳統的民族,算不算是一個悲劇呢?

……話題扯遠了(也許是自己想借題發泄一點心裏的什麽!)還是說《小淑》吧。文筆散淡,讀來卻很甜。後麵那變得認不出來的“小屋”,給人們留下許多思索。這,隻是你一百個妹妹中的一個。下一個是誰?我在猜,也許是猛洞河上認識的“翠翠”,也許是煤礦招待所為我們生旺炭火卻吐著心中冰水的女所長?也許是插隊落戶時惹你喜歡的那位生產隊長的女兒?也許是礦山上那個愛你卻又“咬”你一口,給你的生活帶來許多麻煩的小護士?……事情過去了,別記恨她了吧。人,是一個集千百種感情於一身的矛盾體。人類中存在著美和醜,善和惡。一個人身上又何嚐不是這樣?你如實地寫吧,寫出你所愛、所憎或愛恨交加的一個一個的“妹妹”。希望在你的筆下,走出一批鄉裏的、城裏的、美麗的、醜陋的、潑辣的、文靜的……女子大軍來,組成一個屬於你的女兒王國,屬於你的文學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