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 對都市居住者的描繪和探究

《紫藤花園》初版於一九九三年。責任編輯是花山文藝出版社的張鳳洪先生。張先生自己也是個作家,寫過十多本書,其中有寫劉邦的《大風歌》和以主人公名命書名的《成吉思汗》等等。他懂行。他特聘著名書版裝幀家陶雪華女士給《紫藤花園》作封麵設計,初版的五千冊書,全精裝。後來那書在省內評了個“優秀圖書獎”,我認為該是獎給責編美編的。那時候的文壇和出版界還留有鄰家少女般的單純,不像如今,已經曆練成珠光寶氣的成熟婦人了,所以此書全精裝還隻印了幾千本,若以經濟成本核算,不會給“花山”帶來哪怕一丁點的利潤,我現在想起來還是挺對不住他們的。

《紫藤花園》寫的是上一個世紀的故事,從三十年代的“淞滬戰爭”起,到八十年代末的“改革開放”止。一群都市居住者在那段時間裏活動,演示他們喜怒哀樂的空間基本上是上海。最主要人物是兩個,一個是從事水泥生產的實業家沈源,一個是沈氏夫人李可心的隨嫁丫頭紫藤。後來這部書的前一半被改成電視劇了,沈源由那個演過“便衣警察”的胡亞捷擔任,紫藤則由扮過古時不愛紅裝愛武裝之奇女子的金夢女士出演。作為視聽藝術的電視劇,其染著力實在是強,我自從看過那個同名連續劇之後,一提起書內的兩位主人公,麵前馬上就閃過了胡亞捷那小巧敏捷的身姿和金夢那大大的杏眼來。可憐我這始作俑者,當年是怎樣細細地描繪了這一對男女的,如今都快記不起來了。

留存於記憶深處而永不會消淡的,是我想通過這本小說所要表述的思考,對曆史,對社會,對人生。我是個崇尚理智、喜好推理、很樂於對什麽事都理論理論的人。我讀過的書、我從父母輩那裏了解到的事、我幾十年都市生活的經曆、我耳聞目睹過的一切,使我對上海這片土地及其居住者充滿了探究的欲望。下決心創作這部長篇時,我的野心很大:我想借助於文學這艘飛船,乘著時間的隧道,返回到那個血火交織、光怪陸離的三四十年代,繼而比較一下中間隔了五十年的兩段時空,看看它們的異和同,由此而高屋建瓴地把握這個都市在上一個世紀裏的發展曆程。我還想用一個家族及相關人員在一個花園裏的活動作解剖的標本,探究一番社會的動**變革會怎樣地決定或是改變個人的命運,而個人的心智、性格以及身上的遺傳基因又是如何地造就了他或她的一生。我當然還希望在創作中展現一個有誌氣的有性情的男人,會如何以畢生的精力去完成事業和愛情上的追求,最後卻以失敗告終。同時在重視這個男人身邊的兩個女人,即紫藤和李可心的終生悲劇中,發出一點誰是悲劇出品人的疑問。小說寫了四十萬字。寫完後曾經長長鬆了口氣,有過一吐為快的感覺。

後來的第二版,由上海遠東出版社改了封麵,大片大片的翠綠色紫藤葉,鋪滿了整張大32開。內容依舊,隻是改了數十處文字上的錯漏。此版借了那個取了我前半本書內容的同名電視劇之光,在十年間加印過多次,總印數過了八萬。我很是感念那些電視劇的改編者。雖然改編後的音像產品已與小說原作相距甚遠,但是,沒有了他們的勞作,也就沒有了後麵的以八萬人口為基數的文本接受群體。因為從九十年代的中後期開始,無論是作者、讀者還是出版者,都發生了觀念更新、興趣指向更迭,文壇和書市均有了“城頭變幻大王旗”的突飛猛進,而我的《紫藤花園》,是與這個新新那個後後的各路豪傑均不相幹的。

有多個朋友告訴我,他們見到過此書盜版,但我卻沒有時間和精力去當一個堅持原則、宜將剩勇追窮寇的鬥士。前不久到一個地方去作講座,主辦者在多媒體教室介紹我,引用了從互聯網上摘下的圖像,我竟就見到了堂而皇之的又一種封麵,很難看的有點慘白的紫色。我不知道書內的文字有沒有被篡改。但願文本真實。念及其以紙質傳媒擴展了此書的影響,我還是不想為幾文稿酬而與什麽人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