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梯”和“生華”

上個世紀末，在以促進婚配為主要目的的“天津世紀之約大型聯誼會”上，非常突出地證實了社會學家早就擔心的一種現象：男的擇偶往下選，女的選婿往上挑，造成大齡的優秀女子過剩。真是怪了，現代人幾乎沒有不敢幹的事，什麽老規矩都可以打破，唯獨在選擇配偶時對年齡的挑剔，一直遵循古老的習俗，似乎越守舊就越時髦。《周易》上稱老夫配少妻是：“枯楊行梯，無所不利。”而老妻配少夫則是：“枯楊生華，得不到稱譽。”

中國古代有不少關於老夫娶少妻的佳話，比如《今古奇觀》裏的那個劉元晉，一個七十八歲的老家夥，娶了個年輕的小媳婦，還捎帶上一個小丫鬟，兩個年輕女人在同一年裏一塊為他生下了兩個兒子。現在這種“生梯”的“佳話”就更多了，前年八十二歲的美國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索爾·貝婁，讓他三十多歲的夫人給他生了個女兒；當年七十二歲的傳媒業大亨默多克，還迎娶了一位三十來歲的亞裔姑娘，現在已經用試管生下了兩個孩子；年逾花甲的法國影星伍迪·艾倫，在他收養的朝鮮裔女兒年滿十九歲的時候，正式把父女關係改為夫妻關係……

這類的事情多了，每發生一件，就被媒體大炒特炒一番。中國的百歲老人章克標曾公開登報招婚，不也被傳為一時的佳聞嗎？於是乎就帶出了這樣一種風氣：男的挑女寧小勿大，越小越不嫌小；女的挑男寧大勿小，越大越不嫌大。倘有違反這一古例的，便要承受巨大的社會壓力。二十世紀快要結束的時候，海城一個十九歲的小夥子和一個三十七歲的女人相戀，受不住輿論的壓力就雙雙服毒自盡了。

現在，我就越發地關注四川的那對夫妻了，他們是真正的一對佳偶。丈夫叫蔡強，今年二十六歲；妻子姓劉，現已四十三歲。二十多年前，漂亮賢淑的劉正在積極籌備結婚的時候，一場車禍奪去了深愛她的未婚夫的性命，她萬念俱灰，不顧家人反對，決定獨守終生。不久便收養了四歲的孤兒蔡強，兩個人過起了相依為命的生活。今天，蔡強已經是個英俊能幹的成年人了，“麵對身邊不少年輕漂亮的女性卻從不動心，倒是總牽掛著養母的一舉一動。多年來無依無靠的劉，也感到了一份來自成年男性的穩定感和安全感，就越來越依賴他，慢慢滋生出一種異樣的感情”。兩個人經過長時間慎重的考慮，決定走向婚姻，將母子關係轉變為夫妻關係。他們不無憂慮地對人說：“我們知道自己的舉動會遭到很多人的非議……”

非議又怎麽樣？如今被人非議的事情多了。非議不非議是別人的事，幸福不幸福可是自己的事。古今幸福的名人中，也有不少是妻大夫小型的：德國文學巨匠歌德，最親密的女朋友是大他七歲的夏洛蒂，被譽為“歌德的繆斯女神、評論者和他感情的歸宿”。哲學家謝林，和比他大十二歲的卡洛琳娜結婚，可以想象當時一定比今天更能引起轟動，當然也包括許多非議。西班牙的天才畫家達利，瘋狂地愛上了好朋友又是詩人艾呂雅的妻子加拉，並最終娶為妻子。加拉就比達利大十歲，卻成為達利諸多作品中唯一反複出現的“美神”。現在演藝圈的人都喜歡老少配，不僅有相當數量的老夫少妻型，也有不少老妻少夫型。五十二歲的弗朗西斯卡·阿尼斯和三十五歲的拉弗·費納斯相差十七歲；三年前兩人在《哈姆雷特》一劇中扮演母親和兒子，在現實生活中他們卻是一對美滿的夫妻。五十一歲的蘇珊·莎瑞頓和三十九歲的狄姆·羅賓斯結婚十年來，形影不離，互相忠實，已有兩個孩子。也是嫁了一個小丈夫的著名影星奧內拉·穆蒂說：“雙方關係的質量與年齡沒有關係。”

那些成功的和比自己年輕的男人共同生活的女人們，幾乎有著一致的感受：生活比以前更加單純簡單，放鬆快樂。進入了新的生活領域，有了一個新的生活速度，對生活所提供的一切表現出好奇心。自我開發，自我擴展，自我充實。當今社會既然把一大批最優秀的女子留在閨房裏嫁不出去，誰敢保證有那麽一天社會風氣不會變成以找大妻子為榮，重新又時興“女大三，抱金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