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萍

阿萍走進小明家的時候，家裏人都吃了一驚：她太小了，也就十四五歲，瘦瘦的，很單薄。她說：“我是來做小保姆的。”她見全家人都有些不相信地看著她，就趕緊說了介紹她來的那人的名字。

媽媽問她：“你多大了？”

她說：“十……十七歲。”

全家人都不肯相信。後來才知道，她果然是沒有說實話，她實際上是十五歲。

媽媽說：“你這麽小，怎麽能做小保姆？”

媽媽的意思是說她這麽小做小保姆太辛苦了，身體吃不消。但她以為是媽媽嫌她小，怕她不會做活，就趕緊說：“阿姨，您別看我個子小，我什麽都會做。”

媽媽說：“可是我們又怎麽忍心讓你這麽小的一個小人兒來給我們做這做那呢？我們心裏會不安的。”

她一聽有些著急了，說：“阿姨，我不怕辛苦的，我在家裏做的活比做小保姆要重得多了，我出來就是要做活掙錢的。您心好，看我可憐，可是您要是不收下我，我連回家的路費都沒有。”

媽媽仍是有點猶豫。她一見這樣，都要掉眼淚了，說：“您要是不要我，我隻好再去別的人家了。”

她這後一句話起了些作用，媽媽想她要是去了別人家，要是碰上一個不太好的人家，可能受的苦會更多。媽媽就答應留下了她。

媽媽問：“你叫什麽名字？”

“阿萍。”

從此阿萍就在小明家做了小保姆。她特別勤快，又懂事，家裏很喜歡她，又因為她小，家裏連小明在內都對她很好。小明十歲，上小學四年級。漸漸地，他們就像姐弟倆了，小明每次都是叫阿萍“阿萍姐”。

有一次聊天時，小明對她說：“阿萍姐，你家裏真狠，就知道要錢，你還這麽小，卻不讓你上學，讓你來掙錢。”

阿萍什麽也沒說，低下頭去了。

幾個月過去了，阿萍在小明家過得很好，家裏從不讓她做很多的活，有活總是大家一起做。阿萍這個小保姆與小明一家融洽得就像是一家人。

有一天，小明和一個同學王剛在家裏做作業。他倆要猜火柴來決定輸贏，誰輸誰負責做題，贏者就可以省心省力地一抄了事。這種事他倆已幹了好幾次，因為作業上是自己的筆跡，所以從未被老師發現過。

小明讓阿萍幫他做出一長一短兩根火柴，又讓阿萍背過手把兩根火柴攥在手裏，隻露出兩根頭兒，然後由他和王剛來抽。阿萍一邊做這事，臉上漸漸顯出悲戚的神色。

小明先抽，他抽出了長的，一蹦老高歡呼起來。

阿萍卻忽地背過身去用手捂住了臉。

小明問：“阿萍姐，你怎麽啦？”

阿萍不吭聲，依然捂著臉，小明發現她的淚水從指縫間流出來。

小明緊張了：“阿萍姐，阿萍姐，你哭什麽，你哭什麽？”

阿萍不答，隻是流淚，後來被小明問不過，她終於說：

“我是想起了我和妹妹猜火柴。”

阿萍靜了靜神，待眼裏的酸痛稍稍減輕一點，開始了講述。

原來，阿萍在來小明家做保姆之前，在家裏已上學到初中一年級，她還有一個妹妹上小學五年級。家裏條件越來越困難，隻能供一個人上學了，可是這姐妹兩個讓誰上學讓誰輟學呢，父母犯難了。最後隻好用這個辦法，猜火柴，誰猜著長的誰上學，誰猜著短的誰輟學。

小明說：“哦，我知道了，你猜著短的了，所以就不讓你上學了。”

阿萍說：“不，我猜著的是長的。可是，我是姐姐呀，我又怎麽能讓妹妹輟學而我上學呢？最後我還是讓妹妹上學了。最初一些日子，我輟學在家裏幫媽媽做家務，幫爸爸做農活。後來村裏大一點的姐妹都出來到大城市做保姆，我就也堅決地跟家裏要求來做保姆了。我想掙些錢，明年或後年，我要是攢夠了錢，我就回家去，再接著上學。”

阿萍說著，眼淚又溢滿了眼眶。

小明和王剛也聽得心裏酸酸的，眼眶發沉。

阿萍說：“小明，你們有這麽好的條件，卻不好好學習，做作業還要想辦法抄。猜火柴棍，你們竟想出這樣的辦法來。你們哪裏知道，你們用這辦法來決定誰不用做作業，可是不久前，在一個很遠的地方，卻有姐妹倆在用這個辦法決定是誰再也上不了學呀，那可是一輩子再也上不了學呀。”

小明和王剛都又羞又愧地低下了頭，小明說：“阿萍姐，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做了，我一定好好學習。”

晚上，小明問媽媽，“咱家能不能再資助一個失學的人上學？”媽媽說：“咱家不是已經往希望工程捐了兩次款了嗎？”

小明說：“媽媽，這兩年的壓歲錢，我已經存了兩千多塊了，我想拿出一半來幫助阿萍姐上學。”

小明把白天自己怎樣猜火柴，阿萍為什麽忽然哭了，和他已知道的阿萍的事都講給了爸爸媽媽，媽媽也聽得流了眼淚。

小明說：“媽媽，我今後一定好好學習，做一個好學生。我現在才知道，像阿萍姐這樣的孩子，上學多麽困難啊，而我有這樣好的條件，卻不好好學習，以後我一定改正。”

媽媽激動地摟起小明：“我兒子今天長大了。好孩子，隻要你能好好學習，媽媽可是謝天謝地呢！我們還要感謝阿萍，是她讓你認識了這些東西。怪媽媽，一直不了解阿萍的情況，讓這樣好的孩子在咱家做小保姆，媽媽於心不安呢。本來媽媽也在想，什麽時候要幫阿萍一把，不能讓她總是給人家做小保姆。現在媽媽更堅定了這決心，咱們一定要幫阿萍上學。”

一家人決定，一定要資助阿萍上學。

小明高興地就要馬上去叫來阿萍，媽媽說：“她忙了一天了，累了，讓她好好睡一覺吧，明天再告訴她。”

這時阿萍安靜地睡著，此時她還不知道，明天，擺在她麵前的將是全新的一天。

第二天，小明家把他們的決定告訴了阿萍，阿萍真是百感交集。

但阿萍不肯這樣無償地接受小明一家的援助。媽媽說：“孩子，我們不是無償地幫你呀。你知道嗎，是你讓我們小明懂得了這世界上應該珍惜什麽，應該好好學習，他以後還要從你這裏學習許多的做人的道理，這對於我們，是比什麽都重要的呀。”

阿萍終於點頭答應接受。媽媽高興得說：“將來，我們還要去看看你父母，他們要是同意，我就認你做幹女兒。”

這天，小明家不讓阿萍做任何活計，他們要讓她在這個家裏做一回客人，然後開始她的新生活。

幾天以後，小明一家送阿萍上了回鄉的火車。從這時起，每個月他們將把足夠的學習費用寄給阿萍，直到她中學畢業。

媽媽說，將來阿萍要是考上了大學，他們會繼續供她上大學。

一家人望著遠去的列車，為阿萍祝福著。

火車上，阿萍望著車窗外一望無際的田野，眼睛裏充滿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