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讀偶得

讀閑書，偶爾翻閱了《將軍返鄉》一文，寫的是韓先楚回故鄉的小故事。將軍1981年返故鄉，遇兒時同伴——一位衣衫襤褸的老漢。見將軍下車，老漢老遠就大呼將軍的小名：祖寶、祖寶！將軍走過去，當胸一拳：陳尊友，你還沒有死啊！老漢笑說，你小子官當大了，不認人了。將軍也笑說，你小子，咋球搞的，幾十年了還是老樣子！老漢說，你小子這個官咋球當的，幾十年了，還讓我這個樣子。事後，韓將軍一日沉默無言，本色不改的將軍，以及本色不改的鄉親，神態自然、維妙維肖，讀來倍感溫暖親切。

將軍歸鄉，沒有高級車子，沒有前呼後擁的隨從，沒住高級賓館，更無隆重的接待，就是一個遠行的遊子歸鄉而已。一個人少小離鄉老大回，倘若混得不錯，大多都會產生光耀祖宗的俗念，就像漢高祖劉邦那樣。這個皇帝老兒一朝得地，便趾高氣昂得意忘形，車馬儀仗，豪華奢侈，鄉親們被迫應差迎駕。憤怒之極，嘲弄奚落不絕於耳，“隻道劉三，誰肯把你揪摔住，白什麽改了姓，更了名，喚做漢高祖。”“威加海內兮歸故鄉”的宏願最終落了個自取其辱，正合了那句土話：啥大了都值錢，人大了一文不值！

劉邦搞“九五之尊”有曆史的局限，而今人依然在老百姓跟前耀武揚威，擺譜顯闊卻讓人百思不得其解。大小領導一出門，兵車未動，接待先行。清理整頓、打掃衛生、機關賓館、花卉盆景、標語橫幅、組織恭迎、警車開道，回避緩行……直搞得暈頭轉向、雞犬不寧。難怪一基層幹部歎曰：下邊幹部啥不怕，就怕領導來視察，坐著小車玩一圈，歪著脖子忙8天，廢話哈了一大篇，累得嗓子冒青煙。

可是，領導仿佛也有領導的難處。領導不是幹的，領導就是看的，除去走走看看，還有什麽事可做呢？既不做事，又不走走轉轉說些廢話，那還不把領導憋出病來啊！近日在《隨筆》上讀到一篇短文，其中一段精妙之言，讀來不覺莞爾，寫來與君共享：“這個世界其實隻有兩種人，即會說廢話的人和不會說廢話的人。也就是說話的人和幹事的人。後者，不會說廢話，那你就幹活吧，活該那些專說廢話的來管你；前者，你瞧不起他啥本事沒有隻會說廢話，說不準他哪天就說到你前麵去了，讓你這個不說廢話，說不好廢話的人為他幹活。那個啥事也幹不了隻會說廢話的人，他的名字或他將來的名字叫領導，領導隻需動嘴；那隻會幹活不會說廢話的人，他的名字或他將來的名字叫基層，是基本群眾的意思，也就是王小波筆下的《沉默大多數》，是那些在底層做著最苦力的人。”說這些顯得有些扯遠了。意在告誡我們的某些領導幹部，既然以公仆自許，當主人已給予了豐厚的待遇和榮譽之後，就應像韓先楚將軍那樣，如臨如履、誠惶誠恐，沒必要將自己淩駕於群眾之上，高抬自己，耀武揚威，那樣威風凜凜的結果除卻遭百姓的責罵之外，就是骨子裏比封建的皇帝老兒更賤！“凡富貴而生諂容者，最可恥；遇貧窮而作驕態者，賤莫甚！”清人朱伯廬的這兩句話，或許還值得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