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 自己的房間

作為一個君王,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能夠獲得安寧,在這個下限內,其他的東西都不是多重要。

陳保才

現在,我希望有一間自己的房間。

進了門,放下沉重的書包,大衣丟在桌子上,皮鞋扔進桌子底,往**一躺,四仰八叉,一點都不想再起來;累啊,真想就這麽睡死了過去,永生永世都不要醒來。

小睡了一會兒之後,我會起來,為自己衝一杯叫遺忘的咖啡,然後躺在那裏,斜伸著雙腿,一邊品啜,一邊晃**,在咖啡嫋嫋上升的煙氣裏,盡情狂想。

我狂想,我希望自己是一個古代的君王。但我不去侵略,也不會耀武揚威;作為一個君王,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能夠獲得安寧,在這個下限內,其他的東西都不是多重要。

當然,作為一個君王,我應該讀很多書,但,說教味濃的不要,充滿矯情的不要,頂好都是文藝書籍,又頂好都是古代的書,《楚辭》啦,《史記》啦,《三國》啦,《水滸》啦……《金瓶梅》也應該有一套,雖然是禁書,可是作為一個皇帝,我不能連這一點權力都沒有吧!

因為是自己的房間,我在這裏頭也就格外自由,飲食起居全不用那麽考究。而且,我大部分時間還是在裏頭看書,看得累了,便倒頭睡覺,有時一兩天不起來,餐飲也就省了。

或有人要問,你整天的呆在裏頭,不覺得寂寞嗎?

那當然——

所以我買了一隻小鳥回來。不是那種討厭的八哥,而是一隻善解人意的小鳥,它不僅會唱歌,還會說話,更重要的是它隻在我要它唱時才唱,它的名字叫夜鶯(德生牌收音機)。

有時我累了,便會逗著它玩,它呢,也挺能瘋的,一會兒飛到江蘇福建,一會兒飛到山東河南,最遠能飛越海峽,飛到日月潭,但更多的時候它還是在省內飛,而且是在合肥飛。

但接著也就有人抗議,說它飛太遠太高,而且還嗡嗡的,聲音有點啞。

我於是猛然醒悟,我不是在一個屬於自己的房間裏呀!我是在一個公共的寓所裏,除了我,裏麵還有另外九個兄弟,而且公寓絕大部分空間是屬於他們的,連時間也被他們占據著。他們似乎都格外健談,每日裏熄了燈還在那裏亂侃;亂侃不說,還要拉著你回答:

“某某影星是不是很性感……”

我隻得“嗷,嗷,嗷……”同時心裏想著我的悲憤。

“某某女孩是不是在搞同居……”

我隻得“唉,唉,啊……”同時心裏想著我的孤寂。

他們再問,我無奈何了,隻好扯起鼻鼾裝睡;他們見沒人回答了,最後也長歎一聲睡去。及至他們一個個呼呼睡著後,我卻依然沒有睡意,於是就想下來讀點書,或者寫點文字,可是不行呀,點蠟是不允許的,水房裏光線又太暗,而且吵醒了他們,明天又會有一份集體的抗議。唉唉,我還是算了吧,畢竟我不是在一間屬於自己的房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