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靳和孫大興不能在劉集公開出現了,兩人就到了王莊。老靳回到區裏工作,把大興安插在一個老鄉家裏放牛。一轉眼,又快兩個月了。

這期間,三團打了幾次勝仗,殲滅了很多敵人,繳獲了不少武器,力量更加壯大了,根據地也更加穩固了。孫大興聽到了這些消息,心裏非常快活,也更加盼望回到團裏去了。

秋風一起,樹上的黃葉沙沙地飄了一地。孫大興牽著一頭牛,來到小河邊飲水,忽聽頭頂嘎嘎兩聲長鳴,抬頭一看,原來是一群大雁,擺成人字形向南飛去。孫大興想:“大雁都回南方了,我什麽時候才能回到團裏去呢?”

在那粼粼的水麵上,他仿佛看到了團長和政委的臉。一會兒,他又想起小武來。這個小戰友,也快兩個月沒有見麵了呢!現在不知怎樣了。忽然一隻手落到孫大興的肩頭上。孫大興回頭一看,原來是老靳和班長王玉成。

“哎呀,班長!你怎麽來了?”孫大興高興得雙手抱住了班長。

“來接你們哩!”班長笑著說。

“真的?”孫大興幾乎不敢相信了。

“真的,”班長說,“咱們三團回來了,要去消滅劉集的敵人。打下了劉集,你和小武還不回去嗎?”

孫大興眉飛色舞地說:“打劉集,太好了!”

原來自從劉集一連發生了幾件大事:糧食被燒,炮樓被炸,再加上老靳那次一鬧,鬼子認為必須在劉集安個據點,才能控製附近這一片地方。但是鬼子在縣城裏的兵力已經不多,派不出多少人來,派少了吧,又怕被八路軍吃掉。鬼子小隊長石島最後出了個鬼主意,讓田侖派一個排的偽軍駐在劉集北頭的靈官廟裏。每隔七八天,開來一汽車鬼子兵,在劉集住上三兩天再開走,以為這樣就可以在劉集站住腳了。這麽一來,劉集的漢奸偽軍仗著鬼子給他們壯膽,就更加胡作非為了。日本鬼子仗著漢奸隊給他們當看門狗,也經常來**擄掠,不但苦了劉集的群眾,咱們地下組織和部隊的活動也受到了影響。因此團長和政委決定要拔掉敵人揳下的這顆釘子。

班長把情況一講,孫大興更加高興了。老靳說:“大興,還有一件叫你高興的事兒呢!”

“什麽事?”孫大興急忙問。

“叫你先上劉集去看看小武。”

“真的嗎?”孫大興跳了起來。

“當然是真的。”班長王玉成說,“我和你一起上劉集去,把敵人的情況先摸摸清楚。今天晚上就去。”

在王莊和劉集之間,有條三丈多寬的青柳河。河這邊是解放區,過了河就是鬼子占領的地方。對岸沿河新造了不少小崗樓,都有偽軍守著。

孫大興和班長來到河邊,已經是二更多天了。前兩天下了暴雨,河水漲得有兩三人深,嘩嘩嘩地流著。星星的影子在水麵上不住地跳動。

王班長找了個距敵人的小崗樓比較遠的地方,從小崗樓那裏偶爾掃過來一道微弱的手電筒的光,也照不清什麽。兩個人都脫下了鞋和外麵的衣服。王玉成用腰帶把衣服捆在一起,又遞了根帶子給大興,叫大興拉著一頭。他一隻手托著衣服,一隻手拉著大興手中的帶子,便遊進了水中。孫大興雖然會遊水,但是班長的遊水本領,卻使他感到十分驚奇。

班長的身子微微傾斜著,左右搖晃著,就像走在平地上一樣,水隻能沒到他的胸前,還沒有一點兒聲響。河水冰涼冰涼的,孫大興冷得不住地打戰。但是他一想到過了河就可以見到小武了,心裏就一陣熱乎乎的。不多一會兒,他們過了河,悄悄地爬上了岸,被冷風一吹,不由得都打起哆嗦來。班長打開衣服,兩個人把身子擦幹,穿上衣服,走過了一段開闊地,順著小路直奔劉集。

一到晚上,劉集家家關門閉戶,街道上見不到一點兒燈光。圩門口站著偽軍的崗哨。孫大興帶著王玉成,翻進圩牆,挨著牆根來到劉大爺家門前。

劉大爺家的門緊閉著,孫大興推了一下沒有推開,他不敢敲門,拉著王班長轉到屋後,順著牆根的一棵樹爬了進去。孫大興敲敲西屋的門,聽到屋子裏劉大爺咳嗽了一聲,就小聲地喊:“開門,劉大爺,我是大興!”

“就來!”劉大爺答應了一聲,屋裏的燈亮了,門接著輕輕地拉開了。孫大興和王班長側身走了進去。

“你怎麽來的?”劉大爺端起燈照著站在眼前的大興,喜得笑眯眯的。他沒等大興回答,忙去推了推睡在**的小武說:“建華,快醒一醒,看誰來了。”武建華翻身起來,揉了揉眼睛,一看是孫大興,立刻跳下床來,一把抱住了大興。

兩個孩子高興得不知話從哪兒說起。過了好一晌,孫大興才說:“小武,你看,班長也來了!”

武建華這才看清楚,在燈光下站著的,正是班長王玉成。他走過去拉著班長的手說:“呀,我是在做夢吧!”

班長笑了起來:“你真能胡扯,怎麽會是夢呢!不信你試試看。”班長說著使勁兒握著小武的手。

“哎呀!”武建華叫了起來,他高興得又喊又跳。

劉大爺說:“別嚷!有話慢慢說!”他把燈吹滅了。屋裏黑漆漆的,四個人都沒有睡覺,一直談到天明。

孫大興和班長在劉集住了一天,把偽軍的駐防情況和鬼子的活動規律全弄清了。第二天晚上,劉大爺又出去了解情況。班長王玉成和兩個孩子躲在後院的菜窖子裏等他。武建華想到孫大興可能跟班長一起回部隊了,便懇求說:“班長,今晚上我也跟你過河去。”

“不行。”班長說,“我來的時候,團長沒交代這個任務。”

“沒交代,也能過去嘛,”武建華說,“反正也快要回部隊了。”

“那不行,”班長說,“咱們幹啥都得按命令辦事。”

武建華不好再說什麽。孫大興知道小武的心事,便說:“小武,你別急,等打下了劉集,咱們倆一塊兒回去。你這幾天還上學嗎?”

“上是上,”武建華說,“那個漢奸學校,念了也沒用。”

“怎麽沒用呢?多認幾個字也是好的呀!我才倒黴哩,上回跟你學的那幾個字,現在都快忘光了。”

武建華說:“那是因為你不經常練習。認字就靠常寫常看。”

“怎麽看啊!”孫大興噘起嘴說,“我連本書都沒有。”

“把我的給你就是了。”武建華站起身來,跑了出去,一會兒就拿著課本回來了,對大興說,“你拿去吧!”

孫大興問:“你上學不用嗎?”

武建華說:“我不馬上就要回部隊了嗎,你拿著也一樣。我上學借別人的看看就行了。”

正說著,劉大爺回來了。他對王班長說:“你們可以走了。不過要特別注意,鬼子今天下來了,住在袁樓據點裏。過青柳河的時候千萬要小心。”

“知道了。”王班長站起來向大興說,“咱們走吧!”

武建華把國語課本塞進了大興的衣袋裏,送班長和大興翻過了後院的牆頭。

孫大興跟著班長王玉成出了劉集,順著小路向青柳河走去。黑沉沉的田野裏飄著薄霧。他們才走了一會兒,衣服就被打濕了,感到有點兒寒冷。小路兩旁靜悄悄的,沒有什麽動靜。兩個人順利地走到青柳河邊,在昨晚過河的那個地方,就脫起衣服和鞋子來。忽然背後一陣狗叫,射過來一道雪亮的手電筒光。

“不好,敵人來巡邏了!”王玉成不等大興脫下衣服,拉著他就往河裏走。可是這時候,河麵上已經被幾道手電筒的光封鎖住了,有人在岸上大聲吆喝道:“什麽人?口令!”

班長悶聲不響,拉著大興急忙向對岸遊去。敵人的一隻大洋狗,“哧哼哧哼”地竄到河裏來了。孫大興向班長說:“快鬆開我,你先過去!”

“別說話,快遊!”王班長拉著大興繼續向前遊。砰!敵人在岸上打了一槍。班長早有準備,身子立刻向水麵下一沉。在他身後的孫大興用力掙脫了班長的手,他的腿已經被那隻洋狗咬住了。班長急忙從水裏露出頭來,剛喊了聲“大興”,砰!岸上又射來一槍,他忙又潛到水裏去。

孫大興被狗咬住了腿,一時也沒覺得疼,他隻有一個念頭:不能讓班長被抓住。他回過身來,把洋狗的腦袋直往水裏按,嘴裏喊道:“班長,快跑,別管我啦!”洋狗一掙紮就鬆了嘴。孫大興剛想向對岸遊,洋狗卻又把他的腿咬住了。這時候,兩個鬼子已經跳到了河裏,把孫大興抱住了。孫大興回頭一看,班長已經遊到對岸了,岸上的鬼子還在朝河中心放槍。他才放寬了心,看敵人怎麽擺布他。

鬼子和偽軍把孫大興帶到袁樓據點,又是打又是哄,什麽花招都用盡了,孫大興卻什麽也沒說。他們在孫大興身上隻搜到一本撕掉了封麵的第六冊國語課本。敵人一研究:附近隻有劉集有個小學校。天一亮,鬼子小隊長石島親自帶領一隊鬼子兵和田侖的一排偽軍,押著孫大興直奔劉集,把正在上課的小學包圍了起來。

保長田瘸子聽說鬼子小隊長親自押著個小八路來了,就急忙趕來,點頭哈腰地站在鬼子長官的跟前。石島瞪著那雙小眼珠指著孫大興問:“保長,你的認得,他是這裏的?”

保長向孫大興看看,連忙賠笑說:“不,不是,哦,是,是的。他就是上回沒抓到的,靳木匠家的學徒。”

“啊!哈哈哈。”石島得意地狂笑起來,那兩隻小眼睛骨碌骨碌地轉著。他走過來狠毒地瞅著孫大興,“靳木匠的咯!通通地壞了的!”

這石島臉長得跟柿餅一樣,平平塌塌的,眉毛又短又粗,嘴一張就露出兩顆大板牙,說話的時候,活像個貓頭鷹,所以群眾都叫他“夜貓子”。他一下鄉,群眾就說:“夜貓子進村,不知誰家要遭災。”

孫大興看著石島那副模樣,肺都氣炸了,真想抽出手來賞他兩個耳刮子。可是他的手被牢牢地背綁著,一動也不能動。

“小八路!你的快快地說,你的過河幹什麽?”石島盡量裝得柔和地問。

孫大興掉過臉去,不搭理他。

田侖拿過那本國語課本,遞到孫大興跟前:“這本書是誰給你的?”

孫大興向書上瞧了一眼,心裏叫了一聲:“好險!”幸虧這本書的封皮已經沒有了,那上麵有小武的名字。

石島逼近孫大興的臉,問:“這是誰的?”

孫大興說:“這是我在溝裏拾到的。”

“哼,推得倒怪幹淨!”田侖一咬牙,揚起鞭子,劈頭蓋臉地向孫大興抽來。孫大興臉上頓時冒出一條條的血痕。

石島大吼道:“快說!”

孫大興不開口,兩道目光像兩支利箭似的,憤怒地射向敵人。

石島兩隻夜貓子眼凶狠地轉了幾轉,把手一揮,吼道:“把他吊起來!”

兩個鬼子把孫大興吊在學校前麵的大柳樹上。孫大興覺得兩條胳膊像要折斷了一樣,身上被狗咬的地方,還有那鞭打的和腳踢的傷口,全都疼得鑽心,腦袋裏轟轟的,好像就要昏過去了。有些老鄉站在學校旁邊,關切地望著孫大興。孫大興忽然看到劉大爺也夾在人群中間,他那灰白的胡須,在微微地顫抖,臉色嚴峻而焦灼。孫大興努力振作精神,用堅定的目光告訴劉大爺:“你放心吧,鬼子從我嘴裏是什麽也不會得到的!”

孫大興一扭過頭來,視線落在一座屋子上。那不是靳大叔的木匠鋪嗎!兩個月前,靳大嬸被帶走時的堅強的模樣,又出現在他麵前。他心裏說:“堅強的大嬸啊,我一定像你一樣!”

“小孩兒!”石島仰起頭來問,“你快說,劉集的八路的有!放火的、炸炮樓的,通通是你們的幹活,說吧!說了你的放下。”他揚起那本國語課本,狡猾地笑笑,“這個學校裏的,八路的有?”

孫大興向學校望了一眼,用力迸出一句:“不知道!”

“小孩兒,撒謊的不行!”石島舉起課本,“這是學校的,上麵的名字的有。說,是誰的?”

孫大興的回答還是那句:“我不知道!”

“嗯……”石島露出兩顆大板牙,像狗要咬人一樣,“不說,死了死了的!”

孫大興幹脆閉起眼睛,什麽話也不說。

“啊嗬!”石島在地上轉了個圈子,叫道:“保長!”

保長連忙湊到跟前,點頭哈腰地答應:“在,在!”

石島吩咐說:“叫小學教員的出來!”

“是,是!”保長走進學校,把那個小學教員帶了出來。

石島走過去,一把抓住教員的衣領,直瞪著兩眼吼道:“你的壞了壞了的!”

“我,我是好人。”教員嚇得直打哆嗦。

“你的學校的?”石島把國語課本遞到教員眼前。

教員急忙分辯:“啊,這不是我的,是,是……是學生的。”

“是哪個學生的?”

教員接過書來看了看,上麵沒有名字,他搖搖頭:“不知道。”

“八格牙路!”石島向教員臉上打了一巴掌,轉過身來喊:“保長!”

保長應道:“在,在!”

石島臉上暴出幾條青筋,大聲命令:“把學生通通地叫出來!”

“哦,是!是!”保長小心地彎著腰,一瘸一拐地跑進學校。不大一會兒,小學生都怯怯地走出來,站在校門口。

石島問教員:“學生的通通來了?”

教員向學生大略點了一下人數:“通通來了。”

石島又問:“一個不少?”

教員沒有馬上回答,叫學生站好隊,一個一個地數了起來:“一、二、三……”

孫大興前後左右地看,找不到武建華,心裏又是緊張,又覺得寬慰。

武建華到哪裏去了呢?原來當鬼子圍上學校的時候,他在校門口瞧見鬼子小隊長手裏拿著他的課本,就猜到是怎麽一回事了。保長來喊學生出去,他一個人悄悄留了下來,走到保長兒子田家林的座位跟前,打開抽屜,把國語課本拿了出來,撕掉了封麵,很快地寫上了自己的名字,放進自己的書包裏。

當教員數到五十八、五十九……六十二的時候,武建華已經走出來站在排尾了。教員數清楚了,轉過身來向石島說:“六十六個,一個不少。”石島對教員說:“你的叫三年級的學生通通把書拿出來,我的檢查。”

教員向學生們說:“三年級的學生,把各人的書拿出來。”

二十多個學生慌亂地走進學校,拿著書出來。教員叫他們另外站成一隊。

石島晃了晃手裏的那本國語課本,吩咐偽中隊長田三斜子說:“我要通通地檢查,看看哪個沒有這本書的,通八路的嘎!”

田三斜子斜著眼,向學生們發出命令:“把書捧在胸前!”

學生們把書捧在胸前,鬼子兵開始檢查了。

武建華一出來,孫大興就嚇得差點兒喊出一聲:“糟了!”現在鬼子要檢查書,小武沒有書,不就要暴露了嗎!他偷眼看看小武,小武的神色卻一點兒也不驚慌,難道小武想出了什麽騙過敵人的點子……

一個,兩個,三個……鬼子兵檢查到武建華了。武建華若無其事的樣子,眼皮也不動一下。鬼子兵一本一本地翻著:算術課本、國語課本……一本也不少。鬼子兵便檢查下一個去了。孫大興鬆了一口氣,感到很詫異。

鬼子兵檢查到保長的兒子田家林,田家林還滿不在乎。鬼子兵把他手裏的課本翻了一遍又一遍,忽然一把抓住他的前胸:“啊,你的壞了壞了的!”他轉臉去用日語嘰裏咕嚕地報告了石島。

保長田瘸子一見兒子被抓住,大驚失色,又不知是怎麽回事。

石島大步走到田家林跟前,吼道:“小八路的是!”

田家林快嚇哭了,結結巴巴地說:“不,不,不是,我是田……是……我爸爸是保長!”

“八格牙路!撒謊的嘎!”石島一巴掌打去,田家林的臉上頓時起了五個紅手指印。

田家林號哭起來,直喊:“爸爸,爸爸!……”

保長戰戰兢兢地跑到石島跟前,躬身哈腰地說:“太君,太君!”指指田家林,又指指自己,強笑著說,“他的,我的磕頭貓……”

“什麽磕頭貓!他的壞了壞了的嘎!”石島固執地搖著頭。

田保長轉過臉來問田侖:“老三,這是怎麽的?”

田侖走過來問:“家林,你的國語書呢?”

田家林哭哭啼啼地說:“三叔,我不知道,早上還在呢!這會兒不知怎麽就沒有了!”

田侖拿出從孫大興身上搜出的書問他:“這是你的嗎?”

田家林看了看,搖著頭說:“不是。”

“真是怪了!”田侖轉過身來向石島說,“他是我的侄子,保長的兒子,壞了的不是!”

“唔……”石島不大相信地搖著頭,“你的侄子的嘎!”又把臉轉過來,指著田家林問孫大興,“這本書是他給你的?”

孫大興已經明白是怎麽回事了,他仍舊什麽也沒說。

石島叫鬼子兵把孫大興放下,鬆開繩索。孫大興站不住,跌坐在地上。石島以為孫大興已經被折磨得差不多了,把書送到孫大興麵前問:“小孩兒,這本書哪裏來的?”

孫大興眨了眨眼睛,還是那句話:“是在溝裏拾到的。”

田瘸子就怕孫大興咬上田家林,聽孫大興這麽說,他就放下了心,湊上前向石島說:“太君,我擔保,我的孩子是大大好的!”

“你的不要說話!”石島把田保長推開,又問孫大興,“小孩兒,你的小八路的是?劉集的八路的還有?放火的,炸炮樓的,不是你一個人!說實話,沒關係,皇軍良心大大的好,說了放了你的。”

孫大興用手支著地,吃力地站起來,提高了聲音說:“我什麽也不知道!”他的聲音很高,站在學校周圍的人全能聽到。

石島裝出一副笑臉:“小孩兒,說實話,說出一個八路來,一百塊金票的給,說出兩個八路來,兩百塊金票的給!大八路、小八路,說出來通通給金票!”說著從褲子口袋裏掏出厚厚一遝日本鈔票,在孫大興眼前搖晃。

孫大興把臉偏向一旁:“不知道,叫我說什麽呢?”

石島頓時變得滿臉殺氣,狠狠地擰著孫大興的耳朵,喝道:“說不說?”

孫大興咬緊牙關,不回答。

“八格牙路!”石島把孫大興推倒在地上,回身抽出了腰裏的洋刀,朝著孫大興的頭頂猛砍過來!

“呀!”武建華嚇得差點兒喊出聲來,連汗毛都豎起來了。

孫大興眼睛一閉,覺得頭頂“嗖”地吹過一股冷風。

“說!”

孫大興以為自己死了呢,卻聽得耳邊響起了刺耳的吼叫。他睜開眼一看,石島的洋刀砍在自己身後那棵大柳樹樹幹上,砍進去有半寸深。

“說!”石島怪叫著。

孫大興下定決心:死也要死得英雄!他掙紮著站了起來,高聲回答:“我什麽也不知道!”

“八格牙路!”石島一腳把孫大興踢倒在地上,“帶走!”鬼子把孫大興架起,連拖帶拉地向靈官廟走去。

瞧著遠去的鬼子,老鄉們恨得都小聲地咒罵著,吐著唾沫。武建華背著人,湧出了兩行熱淚,仿佛大興身上的傷口都移到了他的身上,刺心地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