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丹青四
9、丹青(四)
“住手!”突然有一個陌生的聲音冒出來,幾乎是與我的驚叫聲同時響起的。希望大家能理解我們的辛勤勞動,
“柳亦,住手!”那個聲音重重喝道。
我睜開眼——放在一旁的水晶印泥盒白光乍起,耀眼的白光中,有個模糊的白色影子飛了出來,瞬間包裹住了男子漆黑的手。
白芒中有力量與男子相抗衡,男子躲避不及,被那力量一震,連連後退幾步。
“顧秋陽!”男子厲聲道,眼睛血紅,用盡力氣想要突破包裹在他手上的那層薄薄的白芒。
有氣流激蕩起來,空氣中激起了小小的漩渦。男子頭發飛揚起來,臉上漸漸漫了黑氣。
“小亦……”那個陌生的聲音歎道。
柳亦似乎沒有聽到那陌生的聲音,他的眼睛血紅,雙手漆黑,連麵上也蒙上了一層黑氣,那模樣仿佛是地獄而來的惡鬼羅刹。
這與之前那秀雅的容貌實在相差太大,我震住了。
“小亦……”那陌生的聲音又是一聲歎息。
漸漸的,從包裹住柳亦手上的那團白光裏,顯現出一個人形來。
長衫,寬袍,頭戴玉冠。盡管是半透明的身體,仍舊能看出那風神俊秀的容貌。
他雙手握著柳亦的手,麵色有些難過。
“小亦……”他又喚了一聲。
“顧秋陽!”柳亦看著出現在自己麵前的男人,渾身都在發抖。那是憤怒,因為極端的憤怒而渾身發抖。那些壓抑的怒氣隨時都會爆發。
“是我……”出現的男子點點頭,“我是顧秋陽。”
男子這麽說著,手仍舊沒有放開柳亦。
“你竟然沒有死!”柳亦的眼睛像是淬了劇毒的刀,恨不能就這樣狠狠剜進麵前男人的心髒。
男子沒有講話,隻是伸手把柳亦抱在了懷裏,聲音低沉:“讓你這麽痛苦,對不起……”
“你為什麽沒有死!”
“我……”男子想說些什麽。
“他已經死了。”一旁的顧老爺子插話。
男子抱著柳亦沒有講話,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有什麽神情來。
“你說什麽?!”柳亦掙脫不開男子的懷抱,隻瞪著眼看著老人。
“我們顧家有個代代相傳的故事,你有興趣聽嗎?”老人悠悠說道,“……關於顧家先祖顧秋陽。”
柳亦隻是瞪著眼,沒有講話,神色之間有些肅冷。
老人眯了眯眼睛,似是在回憶什麽,半晌,才慢慢開口說道:“相傳,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我們顧家是會術法的。而,天資最高學藝最好的,便是一位名叫顧秋陽的先祖。”
“這位先祖,從小就展現出驚人的天資,10歲便熟讀了全部術法秘籍,到了18歲,別說是在同輩中間,就是在整個家族裏,也沒有人能比得過他了。百年間才出這麽一個奇才,長輩們自然是很高興的。合計了一下,就提出讓這顧秋陽去遊曆學藝的想法。這故事,便是從這裏開始的……”
“顧秋陽外出學藝,每隔一月,都會往家裏寄信。報平安之餘,路途種種見聞,也會略提一二。然而,突然從某一天開始,顧家便一封信也收不到了。一直到一年後……”
“那是一個漆黑的夜晚,天下著瓢潑大雨。三更的時分,所有人都睡著了,突然就聽到了砰砰的敲門聲。那夜雨下得極大,然而那敲門聲卻穿過嘈雜的雨聲,清晰的回響在每一個人的耳邊。砰、砰、砰,敲了三下,便停頓一會兒,接著又是砰、砰、砰三下……”
“門打開的時候,就看見一個人撐著傘站在屋外,這人正是失去音訊一年多的顧秋陽。眾人見到顧秋陽,皆是又驚又喜。隻見顧秋陽對著眾人一笑,然而這一笑還沒有笑完,人就直挺挺地倒下了。眾人大驚,這時忽然從後麵伸出一雙手來,把快要倒下的顧秋陽接住了。那手慘白慘白的,一點人氣都沒有。眾人這才發現,顧秋陽身後跟著一個人,一個男人。”
老人說到這裏,抬頭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柳亦,又慢慢地看向他的手。
我不由自主地跟著看過去,那雙手,漆黑,青筋暴突。
老人看著柳亦,繼續說道:“隻聽見那個男人說道:‘小心點。’顧秋陽倒在男人懷裏,懨懨笑道:‘沒事,就是太累了一些,一時沒有站穩。’說著,他從男人懷裏站起身來,對著眾人笑道:‘這是我路上遇到的朋友,名叫柳亦。’接著,又說道:‘讓各位長輩擔心了,秋陽回來了。’說著,便叔叔伯伯的一一問候。眾人這才反應過來,趕緊七手八腳把顧秋陽和他那姓柳的朋友接到屋裏。”
“那夜實在太晚,匆忙間安頓好了顧秋陽和他的朋友,眾人也就各自去休息了。第二天,一一拜訪過各位長輩,顧秋陽也就算是正式回家了。他那位柳姓的朋友,也這麽在顧家住下了。”
“顧秋陽說來年紀也不小了。這一回家,家中長輩自然開始操心他的婚姻大事。於是,挑了一天,和顧秋陽提了這事情。顧秋陽當時隻是笑笑,道:‘秋陽年紀尚小,婚姻大事,並非兒戲。秋陽也不想因為自己的不謹慎而害了那些好人家的姑娘。’言語的意思,明明白白說明不想娶親。”
“後來又提了幾次,都被顧秋陽以各種理由拒絕了。家中長輩見說服無果,又見秋陽和柳亦交情極好,平時經常呆在一起,就尋了個機會,委婉地拜托柳亦幫忙勸勸秋陽。”
“隻是沒有想到……”
老人說道這裏,長歎一聲,道:“沒想到那之後半個月,顧秋陽一直把自己關在房裏,誰也不見,連他那朋友柳亦也不見。等到他出來,卻是一夜之間發生巨變。”
“那天,柳亦進到顧秋陽房裏,沒多久就聽見房裏傳來激烈的爭執,等到眾人趕到,便見房裏一片狼藉,柳亦不見蹤影,隻有一副畫靜靜的躺在地上,那副畫上,畫著一大片盛開的桃花林一座精美的屋舍。顧秋陽站著,眼睛直直地盯著畫卷,麵色灰敗,似乎所有的生氣都沒有了。”
“半晌……他才苦澀地笑了一下,對著畫卷說道:‘你放心。雖然我害了你,但是自己也不會好過的。’說完,仰天大笑起來。那笑聲,說不出的絕望和淒涼。”
故事講到這裏,老人又是長長的一聲歎息。
一時之間,眾人都沒有講話。我回頭去看抱住柳亦的男子,隻見他依舊神情淡淡的,看不出什麽表情來。而柳亦,臉色一片煞白,似乎隨著老人的話陷進了回憶裏,眼神恍惚不定。
老人說道:“顧秋陽笑完,說道:‘當家的,我有話說。’那之後他和當家兩人密談了好幾個時辰。一直到蠟燭都快燃到底了,顧秋陽才打開門出來。過了一會兒,當家的也出來了,背著手,不斷歎氣,說是‘作孽’。過了沒幾天,顧秋陽便死了。他一直沒病沒災的,卻突然就這麽走了。”
“顧家最天資卓絕的人就這麽死了。從那以後,也不知是不是天意,顧家會術法的人漸漸稀少起來,到最後,竟然是一個也不剩了。顧秋陽的死亡,似乎是宣告了顧家術法世家的終結的開始。而從那代當家留傳下來的東西,有兩件,一件是顧秋陽死時還緊緊攥著的畫卷,另一件……”老人指了指一旁的水晶印泥盒,說道:“就是這盒印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