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調查自己
黑暗的雨夜。
一個少女沒有打傘，雪白的皮膚在黑暗的夜色下發著光。
她光著腳，奔跑的時候顯得有些跌跌撞撞。
她穿越一條狹窄的小路，腳下打滑，能看出她的臉上布滿了傷痕，一隻眼睛發青發紫，唇角流著血。
漂亮的臉看上去蒼白可怕。
她腳下打滑，一聲驚呼，一個趔趄，整個人撲倒在泥水裏。
她的頭發濕噠噠地搭在身上。
她的腿被擦破了皮，剛剛溢出來的血水就被大雨衝刷得消失不見。
她喘著粗氣，看向遠方。
能看到不遠處閃爍著光芒，那是一道車燈，沒有按喇叭，車燈一閃一閃的。
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警告.......
少女努力從地上爬起來，她緊咬著牙：“救命......救救我........”
雨水的衝刷下，能看到車裏似乎坐著一個男人，麵容卻看不清楚。
少女像是在對車裏的男人求救，但是車裏的人卻沒有要理會她的意思，就像是在看戲。
少女低著頭，痛苦的樣子，她的頭發遮住了她的臉。
她放棄了，慢慢地在泥水裏行走著，就像是一隻行屍走肉。
默默地，穿過身邊的車，就好像，剛剛的求救不是她所發出的一樣。
少女穿過一段路後，走到了賓縣公安局的門口。
明明已經到了淩晨兩點多，公安局的大廳裏還亮著燈，就好像是在等待著即將到來的人。
巧合。宛若早就提前安排好了一切。
少女背後的車子一直跟著她。
車燈再次閃爍起來。
少女慢慢地抬起頭，看向公安局亮著的燈，眼神也瞬間清醒了過來，就好像是突然覺醒的木偶。
隻是，她好像忘了剛剛所發出的求救聲。
她的臉上頓時出現了痛苦難過的神色，哭著，跌倒在地，之後爬行著向公安局的門而去。
“救命.......我要報警........”
公安局的門被推開的瞬間，整個場子都亮了起來。
少女的臉此刻變得尤為清晰，是一張之前從來沒有見過的漂亮臉蛋。
“我要報警.......”少女的聲音有氣無力。
一個年輕的警察打著哈欠從裏麵走出來，見到少女，立刻上前，將少女扶起來：“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來，起來慢慢說。”
少女哀傷地看著對麵的年輕警察，輕聲說道：“有人要殺我......求求你們保護我，出事的不止我一個人，還有其他的少女，很多.......”
年輕的小警察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麵，一時慌張，扶著少女坐下，之後才手忙腳亂地打開電腦，準備為少女做筆錄。
“姓名，年齡？”小警察輕聲問道。
少女默默地抬起頭，她漂亮的臉，即使滿是傷痕，看上去依然在發著燦爛的光芒。
“我叫宋玳......十六歲......”
小警察眉峰一緊：“你剛剛說，受害的不止你一個人，是什麽意思？”
“我們被關在籠子裏，他們不把我們當人看，我們就像是一隻一隻等待實驗的小白鼠。”
“什麽意思？”小警察不解。
少女惶恐的眼神，連眼球都在顫抖著，她發紫的嘴唇盡量小聲地說道：“你知道嗎？我們的世界......整個世界......都是假的.......”
“什麽？”小警察的身體後撤，他覺得眼前的少女瘋了，她口中所說的話，可能也不過是一些鬼扯的話而已。
少女更加神秘地說道：“你知道嗎？有人一直在盯著你.......”
這句話，跟前一天晚上，張誌遠跟韓延宇所說的話一模一樣......
警察局門口的保安亭裏。
保安已經沉沉睡去，他的身邊放著一個小小的電視，電視裏正在播放著午夜節目。
節目裏的主持人，正在聲情並茂地講著關於世界的虛無，和平行宇宙的關係，已經關於金魚在浴缸裏，找不到其他的同類，便以為浴缸就是海洋的道理.......
直到天亮，韓延宇都睜著眼睛。
張誌遠說，現在他所處的世界都是虛構的，那麽是不是說明，他所經曆的一切，都不過是外麵的人對自己的設定？
他覺得這種說法太過荒謬......
韓延宇猛地從**起來，對著鏡子。
鏡子裏的眼睛充滿了紅血絲，看上去一臉疲憊。
這是真實的，他所有的生理反應都是真實的。
他的心很慌張，如果，他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虛構的，那麽，就連他所有的憤怒與怨恨，也都會變得可笑。
那些圍繞在他身邊的人呢？他們是真實的，還是跟他一樣，都是虛構的呢？
昨天晚上張誌遠走的時候，韓延宇依然沉寂在震驚中。
現在，他隻想調查自己的過去，他不相信張誌遠說的話，雖然，張誌遠是世界上他最信任的人。
他顫抖著手打開電腦，顫抖著搜索自己的名字，這是他以前從來都沒有做過的事。
他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如果搜索自己的名字，出來的會是外麵世界所看到的內容，還是自己目前所感受到的世界。
韓延宇這三個字被敲出來，變得異常困難。
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敲打出來，他屏住了呼吸......
網頁在跳動之前，他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直到自己準備好，他才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他的名字，出現在網站文章裏。
裏麵所有的內容，都是關於他所辦理的案子，從在大學時期拿到的獎學金，到後來成為檢察官助理，所辦理的第一個案子，再到最近的劉春案和王強案。
真實的。
韓延宇的心情有些詭異，他覺得自己好像被人從一個看不見底的深淵裏拽了出來。
他大口喘著氣......看向窗外，外麵的雨還在下著。
暴雨侵襲下的城市，顯得幹淨又滄桑......
韓延宇放鬆下來，起碼現在，並不能證明張誌遠昨天所說的話。
他轉身走到客廳，發現客廳裏的一切都被歸攏得工工整整，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韓延宇翻找著垃圾桶，昨天和張誌遠一起喝過的飲料罐子都消失不見。
韓延宇不記得自己去扔過垃圾，他記得昨天晚上張誌遠離開之後，他因為情緒不穩定，直接選擇洗漱睡覺。
雖然他一整晚都沒有睡著過，但是他完全不記得自己下樓扔過垃圾。
所以，答案隻有一個。
昨天晚上，張誌遠來找韓延宇的這件事，可能是韓延宇自己記憶的錯亂？
他不能確定，但是.......
最近發生了太多科學無法解釋的事，他覺得有些惶恐不安。有時候，他希望那些事是真的，有時候，他又害怕那些事是真的。
原來，現在他想要找到的答案並不是所謂案子的結果，而是他所處的真實世界。
截至目前為止，所有關於這個世界是虛假的線索都是斷了的。
難怪，世界是黑暗的，有時候，他倒是希望這個世界的虛假是真的，這樣的話，他的姐姐韓晚晚當年所經曆的事就可能是虛構的，那些受害的少女所經曆的事也就會是虛構的。
這很好。
起碼，他們沒有真的受到過傷害？
韓延宇坐在座位上，反思著自己現在的想法，突然覺得自己現在的樣子很可笑。
他到底在想什麽？
難道，真的要相信那些夢話不成？
韓延宇快速洗漱，套上外套，大踏步地衝出宿舍。
戶籍所門口。
陽光照耀在金燦燦的門口字牌上。
工作人員還沒有上班，韓延宇呆呆地站在院子裏，呆呆地透過透明的玻璃門看向裏麵的情況。
多麽荒唐啊.....
身後傳來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來辦戶口？”
韓延宇收起思緒，轉回頭，看到一個非常克製化的臉，那是所有人印象中的中年女性公務員的樣子。
她一頭方便麵一樣的卷發，臉上滿是贅肉，身材有些臃腫，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看上去很不好說話。
“不是，我想來查一下戶口。”韓延宇的聲音小心翼翼。
女人沒有理會韓延宇的話，與韓延宇擦身而過。
嘩啦嘩啦的鎖聲傳來，隨後，玻璃門被女人推開。
她沒有再跟韓延宇說一句話，直接走進去，向自己需要工作的櫃台走去。
韓延宇跟著進去，但是女人始終沒有跟他再多說一句話。
韓延宇站在櫃台前，看著女人就像是流水線一樣做著正常公務員應該做的一係列事。
泡茶、上廁所，整理頭發......
就是沒有多看韓延宇一眼。
韓延宇一直在觀察著眼前的一切，抬眼，看向牆麵上的鍾表。
他記得，自己剛剛來的時候，是早上七點半。
正常情況下，公務員上班的時間應該是九點整，短短幾句話的時間，牆麵上的鍾表竟然真的顯示了九點整。
分針和時針落到正確的位置後，那名中年女人端著茶杯坐在了自己的工位上，看著韓延宇。
“辦什麽業務？取號了嗎？”
韓延宇眯著眼睛，看看中年女人的臉，又看了看牆麵上的鍾表，
一切都恢複了正常，秒針一下一下地走著。
同時，卻牽動著韓延宇的心......
“問你話呢！”中年女人的態度非常差，說話的時候緊緊地皺著眉頭，一副嫌棄的模樣。
韓延宇收回視線，看向中年女人的眼睛：“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誰？”
“什麽？”中年女人似乎沒有明白韓延宇的問題。
韓延宇繼續問道：“請問，你叫什麽名字？你的工號是多少？你記得嗎？”
對麵的女人深深地看著韓延宇，眯著眼睛，握著茶杯的手緊了緊，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懷疑。
韓延宇覺得似乎問到了點子上，他繼續說道：“那......請幫我查一下我的戶籍信息，可以嗎？”
中年女人終於開口說道：“身份證拿出來。”
韓延宇將一直握在手裏的身份證拿出來，推到中年女人的麵前。
身份證上，韓延宇的名字和照片看上去顯得有些陌生而詭異。
女人接過身份證，將證件放在儀器上，很快，女人的電腦屏幕上顯示出韓延宇的身份信息。
同時，她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隨後，轉頭，用震驚的眼神望著櫃台外的韓延宇。
兩人四目相對。
“怎麽了？”韓延宇問道，“是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