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我們都是實驗品

這天晚上,老薑一整夜都沒有睡好。

吹著從窗外隨之而來的冷風,他的心惶惶不安,他不知道,如果為了家人能過得很好,都變成一種錯的話,到底什麽才是對的。

直至深夜,老薑的兒子薑宇軒的房間仍亮著燈,他不知道兒子在做什麽,但是他不敢去看。

他害怕兒子因為看透了自己的伎倆而向檢察官和警察告密,但是他寄希望於親情的牽絆。

夜已深沉。

老薑站在爛尾樓的牆邊抽煙,他終究還是起來了,躺著也睡不著,反而難受。

大概三分鍾後,薑宇軒站在老薑身後。

老薑感覺到兒子,他垂下頭:“其實我知道自己錯了。”

薑宇軒沒有回答,直接坐在父親的身邊:“爸,我覺得,一直把眼光放在賓縣,並不是長久之計。”

老薑一頓,自尊心似乎有些受挫,紅了眼睛,曾幾何時,他覺得這個家是靠自己去維持,去判斷,去決策的。

但是現在,兒子已經開始否定他的想法了。

“你是覺得我為了花溪莊園這套房子,做了錯事不值得。”

“是。”

薑宇軒將兩隻腳**在外圍,父親已經不太擔心,因為這樓的圍牆一直都沒有修好,薑宇軒的動作是常有的事。

“爸,我會帶著你和媽媽走出去,我們會離開賓縣,去更遠的地方,更好的地方。”

老薑歎口氣:“這裏終究是我的家。”

“家?”薑宇軒笑笑,“爸,不做違心事,有你,有我,有媽媽,不管在哪裏,都是家。”

老薑苦笑,兒子竟然看得比他更通透。

第二天一早,晨光灑在花溪莊園的破樓裏。

因為沒有蓋好,又常年失修,樓房的頂棚都已經破了一個巨大的洞。

說是爛尾樓,現在看來,更像是危樓。

薑宇軒靠在牆上睡著,老薑一直坐在台階上抽煙,滿地煙蒂。

“爸對不起你......但是爸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事。”老薑說完這句話,找來毯子給兒子蓋在身上,之後起身,轉身離開。

老薑剛走到院子裏,迎麵便碰見了韓延宇和唐卡,正站在花溪莊園的門口等著。

“韓檢?你怎麽來了?”老薑看到韓延宇明顯一驚。

韓延宇看一眼唐卡點點頭。

唐卡從包裏拿出一疊資料,遞給老薑:“這裏是我們所搜集的關於花溪莊園的資料,想請您看看,有什麽補充。”

老薑低頭看著唐卡遞過來的資料,他覺得難過。

韓延宇上前兩步,拍了拍老薑的肩膀:“薑宇軒給我打過電話了。”

老薑一瞬間的慌亂,隨後,反而輕鬆了下來,他笑笑:“是我,在業主群裏散布謠言,他們說,隻要我這麽說,他們就會給我們找新的房子。”

韓延宇點點頭:“為了能理解,真的能理解,但是現在,我還是希望能得到你的幫助。”

說著話,韓延宇用下巴指了指唐卡手裏的資料。

老薑坐在家裏的床邊看完了資料,對麵,韓延宇和唐卡安靜地坐著。

“韓檢,我有補充。”

老薑下定決心一般開口。

“什麽?”

“他們背後的人根本就不是專門為了蓋樓,他們蓋樓不過是為了洗錢而已!”

“洗錢?”這是唐卡所沒有想到的,她驚訝地瞪著眼睛。

“什麽意思,能不能具體說說?”韓延宇開口問道。

老薑像是在下決心,半晌口才慢慢開口道:“我見過,他們把女孩子拉到會所,毆打,甚至做出很多奇怪的事。”

韓延宇想起了之前在白金會所救下來的那個女孩,印證了老薑的話。

“他們經常抓女孩子嗎?”韓延宇試探性地問道。

老薑點點頭,又搖搖頭:“具體我不太清楚,我隻知道,他們好像在背後做了什麽非法交易,所以,現在這爛尾樓,他們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反正黑錢已經花出去了,不管怎麽樣,錢也算是洗出來了,想要繼續蓋樓,可能性不大的。”

韓延宇冷著臉,不說話。

老薑在猶豫著,隨後繼續說道:“我知道的並不多,隻是有一次,幫他們送貨的時候,親眼看到了這件事。”

“你跟他們之間的聯係有多久了?”韓延宇更正地說道,“我是說,你為他們做事多久了?”

“他們還是很嚴謹的,從來不會輕易讓新來的人去做一切重要的事。”

“比如呢?招待女孩子?”

老薑被問得僵住,之後才開口道:“那些女孩子好像被洗腦了一樣,我想,他們手底下的女孩子應該不止這些。”

“知道他們具體在做什麽嗎?”韓延宇問道。

老薑默默地搖搖頭:“他們身邊的女孩子換得很快,過幾天,這批女孩子就不見了,我也不知道那些女孩子到底去了哪裏。”

從老薑家出來的時候,韓延宇的臉色很差。

唐卡需要小跑著才能跟上韓延宇的腳步。

“韓檢,你......”

“我覺得老薑沒有撒謊,這條路,才是我真正要查的方向。”

“你說那些女孩子的事?”

韓延宇點點頭:“從資料裏顯示,王強手底下的樓盤不少,樓盤其實真要說能賺多錢,那也不見得,因為起碼有一半以上的樓盤都停工了,這樣下去,他們不賠死才怪。”

“可是他們卻越來越有錢。”

“這就是問題的所在,他們表麵上在做的這些事,不過是隱藏他們真正目的的擋箭牌罷了。”

唐卡覺得頭皮有些發麻:“您是覺得可能跟那些女孩有關係?”

韓延宇已經上了檢察院車子的副駕駛,他係好安全帶,看著旁邊駕駛座上的唐卡:“上次我從白金會所救出來的女孩,能聯係上嗎?”

唐卡點頭:“上次您送她到醫院,沒過兩天,她就自己跑了,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留下。”

韓延宇點點頭:“或許她在害怕背後的人,所以,她根本就不敢為自己的利益去爭取什麽。”

唐卡垂下頭,她也是女孩子,很難想象,那些女孩的處境,他們經曆了身心怎樣的摧殘。

“幫我聯係看看,這或許會成為一個突破口。”

“好。”

車子從花溪莊園駛離,韓延宇下意識地回頭看向這處爛尾樓。

遠遠地,看到一個高挺的身影正站在大樓的旁邊,定定地望著他們。

韓延宇看不真切,隻覺得對麵的那個人似乎是老薑的兒子薑宇軒,但是他不能確定。

回到檢察院的時候,正好正午時分,韓延宇讓唐卡先去吃飯,自己還想回到辦公室去看看資料。

剛上樓,便接到張誌遠打來的電話。

“怎麽了?”韓延宇問道。

電話對麵的張誌遠開口說道:“你之前說讓我查的線索,我可能查到了。”

韓延宇眼神一收。

自從上次被蒙冤接受調查,在審訊室被關著的那兩天裏,韓延宇一直在想辦法將所有的線索連接起來,從劉春到王強,再到後來的程妶,一步一步。

這些出現在案子裏的人越來越高級,他想過,可能是因為他的調查,令某些人的蛋糕被掏空。

但是其中又有很多解釋不通的地方。

所以韓延宇便希望張誌遠可以借用職位便利,幫他查一查程妶和王強之間的關係。

沒想到,才短短一天的時間,張誌遠那邊就已經有了消息。

兩人約在一家咖啡店裏。

韓延宇到的時候,見張誌遠正在低頭喝著美式咖啡。

韓延宇是喝不慣那個東西的,他第一次喝的時候,就是張誌遠買給他的,冰美式,他當時調侃說這是世界上最難喝的東西。

張誌遠笑他沒有品味。

他也跟著笑,那時候,兩人的合作才剛剛開始,他們一起辦理了很多案子,那時候,韓延宇隻是檢察官助理,其實在很多案子上是沒有發言權的。

後來,一個小時之後,韓延宇手中的冰美式裏麵的冰塊融化,他覺得扔了可惜,再喝的時候,便否定了之前的說法。

冰美式並不是這個世界上最難喝的東西,最難喝的東西,應該是熱美式。

因為這件事,張誌遠笑了他很久很久。

韓延宇站在門口位置,看著此刻張誌遠喝咖啡的樣子,想起兩人的曾經,不自覺地笑起來。

同時,張誌遠聽到笑聲,抬頭,也看到了韓延宇,跟著笑起來。

“來了多久了?”張誌遠放下手裏的咖啡,讓服務員給韓延宇上了一杯焦糖瑪奇朵。

韓延宇吃著桌子上早已經準備好的甜點,笑著說道:“沒多久,隻是剛才看到你,就想起了以前的事。”

張李誌遠低頭苦笑:“經曆了這麽多,我們都變了。”

“不會變,隻要心之所向沒有變,一切都不會變。”

韓延宇的話,讓張誌遠覺得難過,他收回情緒,轉身將一疊資料推到他的麵前。

“就是這些,你看看。”

韓延宇隨手翻看著,張誌遠便在一旁給韓延宇解釋道:“一句話就是,王強的一部分黑錢,是進入到程妶的實驗室的。”

關於這一點被曝光出來,是韓延宇所沒有想到的,他收好手裏的資料:“程妶不是你的青梅竹馬嗎?”

“是,但是裏麵有些秘密,我還沒有查出來,不管是不是青梅竹馬,如果有人敢動你,我就不會姑息。”

“謝謝你,張誌遠。”

窗外下起雨來,雨水越來越大,模糊了兩人旁邊的玻璃。

“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張誌遠問道。

“想知道程妶到底在研究什麽,控製人心的東西,是不是違法的?”

張誌遠抿一下嘴:“不一定是違法的,你聽過在生物學上的一種關於人腦的概念嗎?”

“什麽?”

張誌遠看著韓延宇的眼睛,之後定定地說道:“在我們的生活中,每一百個人裏,就會有一個與普通人不太一樣的人,這種人,天生是沒有感情的,但是他們很擅長偽裝。”

韓延宇聽著張誌遠的話,眯著眼睛。

張誌遠繼續說道:“這些人,天生沒有同理心,他們心理變態,如果不加以引導的話,他們可能會成為虐殺幼小的殺人犯。”

“這個概念我以前是聽過的,百分之一的變態心理人群。”

“他們會是兩個極端,不是天才,就是天生變態狂。”

韓延宇的心裏雖然已經有了些許猜測,但還是遲疑著說道:“為什麽跟我說這個?”

“我們都是......實驗品。”

張誌遠終於把藏在心裏很久的話說了出來......

“什麽?”韓延宇不解,“什麽實驗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