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舊回憶

“我來,你不高興嗎?”

男人一邊說著,視線已經越過韓延宇,跨步進來。

“這些年,過得怎麽樣?”

“汪彬。”韓延宇看著汪彬,逐漸放鬆下來,後背靠在桌子的邊緣,雙手環在胸前,歪著頭笑笑,“有事?”

汪彬回頭,輕蔑地對韓延宇笑笑,並不在意他在說什麽,四下環視著:“檢察院對你倒是不錯。”

“早前聽說你接了劉春的案子,後來出庭的時候為什麽一直沒出現?”韓延宇低頭一笑。

汪彬的手裏把玩著一個已經盤得油光閃亮的珠串,隨即坐在韓延宇客廳的沙發上,一隻手打在沙發背上,翹著二郎腿,他的腳尖幾乎碰到韓延宇的喝水杯。

韓延宇上前,將自己的水杯挪開:“不會是在怕我吧?”

汪彬大笑出聲:“我今天來,就是要奉勸你,該碰的碰,不該碰的,最好不要碰!”

“哦?”韓延宇一邊唇角上揚,“我倒是想問問,什麽是該碰的,什麽又是不能碰的?”

汪彬從衣服裏拿出一個白色的信封,能看得出裏麵似乎裝著一個硬東西:“人活在世上,不應該總為了過去忙碌,想象2這些年,如果你能放下過去為自己而活的話,或許......你的結局會比以為的更好。”

“但一個人活著,如果連起碼的目標都沒有的話,那跟齒輪有什麽區別?”

汪彬故意粗重地歎了一口氣:“過去在學校的時候,我就警告過你,但是現在看來,你一點都沒有改變的意思,”他靠近韓延宇的耳邊,“韓延宇,做人,利益最重要,否則,怎麽死的,你都不知道。”

韓延宇眯著眼睛,沒有看向汪彬。

汪彬最後在韓延宇的肩膀拍了兩下,轉身要走。

“把你的東西拿走!”韓延宇沒有回頭。

汪彬停下腳步,看上桌上的東西:“那不是我的東西,是你的。”

“誰給的?如果目的是讓我放過劉春或者王強的話,不可能。”

汪彬冷笑一聲,一語不發地離開。

“汪彬!”韓延宇動怒,“我跟你不同!更不可能跟你們同流合汙!”

汪彬淺淺一笑:“拿錢或者是死,你可以自由選擇。”

汪彬走後,韓延宇在原地站了很久。

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汪彬就總是針對韓延宇,兩人在學校的成績都很好。

唯一不同的是,兩人將來的發展目標是完全不相同的。

韓延宇記得,在一次模擬法庭上,汪彬作為律師,韓延宇作為公訴人,兩人對弈,在場的所有同學都驚呆了。

因為兩人雖然本質觀點不同,卻能爭得不相上下。

從那一天開始,韓延宇就知道,如果有一天,兩人真的會有一次較量的話,他不一定能贏。

隻是沒想到,這一天,終於來了。

劉春的案子,汪彬沒有出場,或許是背後的人認為劉春不值得汪彬的出場。

而王強的案子,這一次卻因為背後的人而鬧得很大。

韓延宇躺在**,閉上眼睛,眼前皆是過去。

他蹭的一下從**彈起來,抓起手機,直接撥通了張誌遠的電話。

電話那頭,張誌遠接電話很慢,但是聲音清醒:“韓延宇,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

韓延宇聽著他的擔心,心裏安穩了不少:“出去喝一杯?”

兩人來到街邊燒烤攤的時候,已經是午夜十二點半。

周圍都是喝醉了酒吹牛的人,還有嫵媚的女人搔首弄姿。

他們的世界,終究是平靜的,而韓延宇他們的世界,卻一直處於一種不太平的狀態。

習慣了,恐慌便會慢慢消失。

張誌遠倒了一杯酒,推到韓延宇的麵前:“出什麽事了?”

韓延宇一口喝掉了杯中的酒,胃裏陣陣發酸,他從兜裏掏出汪彬今天從過來的信封,推到兩人中間。

“什麽東西?”

張誌遠伸手就要打開。

“證據,幫我查查裏麵那張卡上的指紋。”

張誌遠準備撕開信封的手停下來:“誰送來的?”

“劉春的律師,”頓了頓,韓延宇又給自己倒上一杯酒,“不見的,也可能是王強的律師,或者真正服務的,隻有背後那個人。”

張誌遠眼神一收,慢慢地將信封收起來:“為什麽?”

他問的是為什麽汪彬要給韓延宇送卡,這怎麽看都像是在示好。

“其實我也沒有想得太明白,或許,走一步看一步吧。”韓延宇又倒下一杯酒,一口悶。

張誌遠抬手攔住韓延宇繼續倒酒的胳膊:“跟你姐姐有關?”

韓延宇定定地望著張誌遠:“我怕我會輸。”

在學校那次,與汪彬之間的模擬法庭對抗,再次出現在韓延宇的腦海中。

台下,一群人在高喊著汪彬的名字。

就連掌聲,都是屬於汪彬一個人的。

即使韓延宇在努力,他都覺得自己是那麽的孤獨,自始至終,都像是在孤軍奮戰。

直到五年前,遇見了張誌遠。

韓延宇笑笑,望著張誌遠:“我覺得,身邊隻有你能理解我,幫助我,包容我,有時候,如果我太過用力想要去調查危險的事,會覺得對不起你。”

韓延宇抿著嘴,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我不想讓你受到危險,但是,我背後的事,好像終究會有生命危險,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

張誌遠拉著韓延宇的手慢慢鬆開,沒有回答韓延宇的話。

周圍的人越來越少。

有人因為喝醉,被同伴拉扯著裝進出租車裏。

有美女依偎在男人的懷裏,說著最動聽的情話。

還有人因為買單的事相互打了起來,弄的碎酒瓶叮叮當當響得震天,明明看上去似乎快要吵架的雙方,很快有摟住對方的脖子,握手言和。

韓延宇眼神迷離,紅著臉,他覺得全身都失去了力氣,伸手指著張誌遠:“張誌遠你知道嗎?其實有時候,我很懷疑你。”

張誌遠坐在原地,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靜靜地看著韓延宇。

韓延宇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桌上已經擺滿了空瓶子。

他知道,其實韓延宇的酒量很淺,所以每次韓延宇想喝酒的時候,總是張誌遠陪著的。

模糊中,韓延宇靠近張誌遠,兩隻手捏著張誌遠的臉。

張誌遠原本俊俏的臉變得有些扭曲。

“張誌遠,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韓延宇一邊說著話,難過的樣子,“關於我的事,你知道關於我的一切,可是你,我好像一直都一無所知,你不覺得這是很不公平的事嗎?”

張誌遠沒有推開韓延宇,也沒有回答韓延宇的問題。

韓延宇咧著嘴笑:"張誌遠,你有秘密!你對我有秘密,是不是?"

“你喝醉了。”

“我沒有!我不想再猜忌下去,我們是好兄弟,為什麽彼此之間要有秘密?!張誌遠!你告訴我!你對我......到底......”

張誌遠定定地望著韓延宇,他覺得有些心痛,其實他並不想跟韓延宇討論這些事,永遠都不想討論這些事,但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話未說完,韓延宇整個人歪倒,朝著地上摔去。

張誌遠伸手一拉,便將韓延宇拉回來,沒有讓韓延宇摔倒在地上。

“現在,能不能什麽都別問。”

他知道,不會等到韓延宇的回答,於是輕輕一甩,便將韓延宇背在了背上。

“我送你回家。”

張誌遠麵無表情地說著,他的內心深處其實比任何時候都要難過。

因為,他對韓延宇確實有沒有說出來的秘密,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張誌遠沒有喝一口酒。

每次,韓延宇說是叫他出來喝酒,都不過是叫他當司機的。

車裏,韓延宇依然在副駕駛的位置,座位已經被調整到舒服的姿勢,他蜷縮成一團,路邊的光影照耀在他的臉上,明暗交錯,看上去那麽悲傷。

一滴眼淚從韓延宇的眼角滾落而下。

張誌遠抿著嘴,轉頭看一眼韓延宇,很快轉回頭去,假裝沒有看到韓延宇臉上的眼淚。

秘密,總是會越積越多。

跟謊言一樣,越是靠近真相,越是需要更多的謊言去彌補已經說出來的謊言。

累。

但是心累卻永遠比身體的累更難受......

張誌遠背著韓延宇到宿舍門口,輕車熟路地從地毯下拿出鑰匙,開門,屋裏幹淨,卻不整潔。

他將韓延宇輕輕地放在**,月光照耀進來,照在韓延宇悲傷的臉上。

張誌遠不敢看向韓延宇,秘密,似乎變成了虧欠。

“韓延宇。總有一天,我會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你,所有的一切.....但是,我希望那一天永遠都不要來。”

說罷,張誌遠默默地轉頭,離開韓延宇的房間。

大門關閉的瞬間,韓延宇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看著空****的房間大門。

起身,站在窗戶邊向下看去,見張誌遠也站定在檢察院宿舍的院子裏,仰著頭,看向韓延宇的窗戶。

那一刻,兩人四目相對。

這麽多年的朋友,相互之間有很多話是心照不宣的。

半晌後,張誌遠回身上了車,車子徹底消失在檢察院宿舍的夜幕中。

韓延宇依然站在窗戶邊,沒有回去。

這是他第一次這麽明顯地尋找張誌遠的秘密。

其實,他也有很多猜測,隻是,他不敢想得太深,他害怕自己會想明白。

他在恐懼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