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與老人有什麽關係?
第二天一早,網絡上關於宋玳是花溪莊園負責人的性奴的消息,在網絡中傳遍。
前陣子的傳言,又一次在網絡中發酵。
韓延宇坐在自己辦公室桌前,重新整理關於王強的線索,想要從中尋找到那些買賣人口的內容。
但是一無所獲。
唐卡端著一杯咖啡,放在韓延宇的麵前:“韓檢,你已經忙了一個晚上了,要不要休息一下?你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韓延宇沒有抬頭,他的眼圈發黑,雙眼通紅:“快了,真相就要被發現了。”
唐卡坐定在韓延宇的身邊,拉住韓延宇的胳膊:“現在不是調查二十年前的事的時候,韓檢,您是檢察官!您不能忘了自己的職責!”
韓延宇身上剛剛的那股勁兒瞬間泄了下來,他轉眼看向唐卡,眼神複雜。
唐卡伸手再次推了推麵前的咖啡:“休息一下,二十年前的事,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變,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調查得出來的,如果這麽容易就查出來的話,我父親當年就不會被派到別的地方去了。”
唐卡說得不錯,當年唐黨生就是因為要調查韓晚晚的事,才會被轉到國辦所。
“你什麽時候帶我回家?”
“啊?”唐卡頓住。
韓延宇繼續說道:“很久沒有見到唐檢了,我想找他聊聊當年的事,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時間,或者說,是不是願意跟我聊起這件事。”
唐卡有些生氣得站起身:“我覺得那個薑宇軒根本就是個害人精!”
韓延宇呆呆地望著唐卡的眼睛。
唐卡深深地歎口氣,雙手環在胸前:“你本來都已經開始好好在正軌上走了,這個薑宇軒的一席話,又讓你回到最初的樣子,韓檢,你清醒一點好不好,永遠活在過去的話,你就永遠都沒有辦法進步!”
韓延宇默默地站起身:“進步?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找到當年的真相!”
唐卡生氣怒視著韓延宇的臉:“好!你為了你的姐姐,為了你的家人,那麽宋玳的家人呢?你現在是檢察官,如果連你都對他正在經曆網暴的家人不管不顧的話,那還有誰能真正的幫助他們?!”
唐卡的話說得很快,韓延宇一字一句地聽著,心裏的怨念似乎也跟著掉了下來。
“宋玳的家人......”韓延宇默默地念著。
唐卡抿著嘴,將手機推到韓延宇的麵前:“你看!現在網絡中對宋玳的汙蔑已經到了什麽程度?!”
韓延宇沒有回答。
唐卡繼續說道:“好!就算現在網絡上的那些事情是真的,宋玳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她並不是自願的,她也是別人家的女兒,她隻是想要求生罷了,難道這不是人之常情嘛?”
韓延宇依然沒有回答,隻是用手快速翻看著手機屏幕上的那一個一個的評論。
汙言穢語布滿了手機屏幕。
就連韓延宇這樣的大男人看了,都覺得惡心。
但是,網友是不會管這些事情的,在他們的眼裏,他們所說的話根本就不需要負責。
他們所評價的,不過是一個素未蒙麵的女孩,一個不認識的女孩,一個已經死去的女孩罷了。
宋玳的奶奶所住的地方,在距離賓縣約十五公裏以外的玉山村。
那裏山明水秀,綠蔭環繞。
整個村子其實已經沒有多少人在住了,所以,村子裏總是安安靜靜的。
偶爾有幾個老人,駝著背走過,相互笑笑,打了招呼,就可能是這一整天唯一的說話機會。
以前,薑宇軒和宋玳都住在玉山村。
那時候,村裏的人還算多,也還算熱鬧,雖然村子裏大多數都是老人和孩子。
但是自從宋玳出了事,老薑家也出了事之後,各家就開始關上了他們的大門。
不知道是因為不想談論這件事,還是因為開始嫌棄自己的左鄰右舍。
總之,很多農村的老人都會忌諱這些事。
又是死人,又是出賣身體。
說出去,整個玉山村都會被鄰村的人笑話。
宋玳的奶奶就住在村口第三家,家裏的房子還算新。
老太太坐在門口,手裏正在撥著玉米,一粒一粒,宛若黃金掉落。
老人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但是能看到家裏的牆上,已經被人用紅色的油漆潑得一片又一片的紅,就連家裏的窗戶都破了好幾個洞。
老人倒是不在意,畢竟巴諾一年四季都還算暖和。
門口,村長走進來,蹲在老人的身邊,從兜裏掏出了兩百塊錢,遞過去。
“家裏出了事,我代表咱們村,來慰問您了。”
老人手裏的動作沒有停止,她沙啞的聲音說道:“用不著,我有手有腳,不需要你們來可憐我。”
村長粗裂的手,將兩百塊錢硬是塞進老人的手裏。
“這事兒跟您沒有關係,家裏卻被那些外麵來的人砸得亂七八糟,總是要添置些東西的。”
老人用力將手裏的兩百塊錢扔向村長的麵前:“說了不需要你們可憐我!聽不懂嗎?”
村長歎了口氣,起身,雙手背在身後:“村裏最近有些閑言碎語,你不要往心裏去。”
老人眼神狠狠地剜了村長一眼:“誰說我們家宋玳,誰遲早爛了嘴去!”
村長無奈地搖搖頭,轉身走出院落。
待村長離開後,老人這才放下了手中的玉米,她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有些哀傷。
轉頭,看向黑暗的客廳裏,正擺放著宋玳的照片。
照片上的宋玳,笑盈盈的,純潔得好看。
“我的乖孫女兒,你告訴我奶奶,他們說的,都是假的,對不對?”
老人一邊說著話,淚水模糊了她渾濁的雙眼。
“都是奶奶不好,如果奶奶能好好看著你的話,就不會出這麽多事了.....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爸你媽......”
老人的身體岣嶁著,徹底失去了力氣。
院子外麵,又傳來淅淅索索的腳步聲。
老人停止了哭泣,站起身,用盡自己最大的力氣喊道:“你們這些人沒有良心的嗎?我們家妮兒剛死,你們就來看熱鬧!沒有良心的東西,你們將來會得到報應的!”
門口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老人又重新坐下,開始低聲抽泣。
耳邊突然一聲巨響。
砰的一聲。
老人身後的一扇玻璃窗被人用石頭砸碎,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那扇窗戶,是老人臥室的窗戶,現在,**已經布滿了碎玻璃渣子。
老人年紀大了,眼睛也花了,其實很難想象,是不是真的能將那些碎玻璃都撿幹淨。
老人的哭聲更大了:“你們這些人.....不善良.....不善良啊......為什麽要這樣.....我的妮兒啊......”
門外傳來一陣咒罵聲:“不要臉,死得好!給玉山村丟臉的東西!”
老人站起身,將手中的一根玉米用力扔了出去。
根本就沒有打到任何人的身上。
老人的力氣太小了,玉米隨著老人的力道,在空中畫下一個小小的弧線,便落在地上,慢悠悠地滾動著。
一直滾到了一雙紅色帆布鞋的麵前。
老人抬頭,便看到韓延宇低頭將地上的玉米撿起來,之後慢慢地向老人的麵前走來。
“你們滾!不要出現在我的麵前,不管是想泄憤的,還是假意想關心我的,都不需要!我老婆子什麽都不需要,給我滾!”
韓延宇的身後,跟著唐卡。
她輕輕地拽住韓延宇的胳膊。
韓延宇用手輕拍唐卡的手背,安慰道:“沒事的。”
韓延宇抬腳向前走去,一直走到老人的身邊,輕輕得將剛剛扔出去的玉米放在老人的手裏。
“阿婆,我們是宋玳的朋友。”
“朋友!我們宋玳沒有朋友!你們都給我滾出去!”
老人起身,用她幹癟的雙手想要將韓延宇推出去。
韓延宇反手握住老人粗糙的手:“阿婆,你先冷靜一下,我們除了是宋玳的朋友,還是檢察院的檢察官,我們最近在調查宋玳的死因,因為我們懷疑,宋玳並不是自殺的,而是被人謀殺的。”
老人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仰視這麵前的韓延宇:“檢察官?你們查案子的嗎?檢察官就是警察吧?”
韓延宇想要開口否定,但很快放棄了這個想法,他小心翼翼得扶著手裏年邁的老人。
她的手幹瘦,皮肉已經分離,輕輕一碰,就能感受到皮膚跟著手指的運動而皺起。
韓延宇輕輕得將老人扶著,重新坐在院子裏的凳子上,而自己,選擇坐在地上,坐在老人的身邊。
他盡量用輕鬆的口氣說道:“聽說最近總有人來家裏搗亂,我們會跟村委會說明這個情況,很快就不會再有人來找您的麻煩了。”
老人根本就不關心這件事,拉著韓延宇的手:“我們家妮兒不是自殺的?他們都說我們家妮兒是因為.....因為那些不好的事,自殺了,他們說,我們家妮兒......跟那個開發商王什麽有關係,你告訴我,他們是亂說的,對不對?”
老人情緒激動。
韓延宇溫和地望著老人渾濁的眼睛。
老人的眼球看上去都沒有了精氣神,黑色的眼球都開始發白。
韓延宇垂下頭去:“這些事,我們還在調查中,不過請您相信,我們一定會還宋玳一個清白。”
老人聽到清白兩個字,握住韓延宇的手:“不管怎麽樣,一定要還我妮兒清白,她還那麽小,還不懂事,聽村裏的人說,網上的人都在罵我妮兒,我妮兒死不瞑目啊.....”
韓延宇突然想起最後一次見到宋玳的時候,宋玳求助的眼神。
他不知道,那個時候宋玳是不是已經知道自己即將死去的事。
更不知道在她決定放棄命運的時候,她是多麽的絕望。
就像是人生。
我們每個人都在既定地活著,算命的人總會告訴我們,我們的人生早就已經注定好了。
那麽,生命豈不是跟此刻被操控的空間是一樣的?
誰與誰又有什麽區分?
老人見韓延宇似乎在思考著什麽,她突然站起身,拉著韓延宇就要往屋裏走去。
韓延宇跟著老人起身:“阿婆,怎麽了?”
老人焦急的樣子,拽著韓延宇的手更緊了。
“我想起來了,我妮兒最後一次來看我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讓我把一樣東西交給一個檢察官。”
老人說話有些不利索,她應該是並不知道什麽是檢察官,所以才會這麽久才想起來宋玳所交代的事。
韓延宇回頭看一眼依然站在老人家院子裏的唐卡。
她就那樣站著,似乎並沒有想要跟進來的意思。
韓延宇回過頭來,看向老人:“宋玳最後一次來找您,是什麽時候?”
老人並沒有直接回答韓延宇的話,而是拿起宋玳的遺像,從裏麵抽出了一張薄薄的紙,認真地遞到韓延宇的麵前。
“這封信,是宋玳專門讓我交給檢察官的,她說,她死了之後,一定會有人到家裏來找我,到時候,就讓我把這封信交給你。”
韓延宇握著手中的信。
是一張彩色的信紙,信紙上印著可愛的小貓咪圖案,能看得出宋玳骨子裏其實還是一個可愛的姑娘。
“看看。”老人催促道。
韓延宇慢慢得打開可愛的信封,裏麵密密麻麻得寫著一段話。
信,確實是寫給韓延宇的。
開頭第一句寫著:“韓檢,我知道,沒有人能救得了我,我要死了,而殺死我的人,就在你的身邊......”
看到這裏,韓延宇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