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卑微的生日
前一天,薑宇軒的父親去工地打工,一整夜都沒有回來。
明明第二天就是薑宇軒的生日,他難過,是不是父親忘記了自己的生日?
他記得,那天的天氣特別好,陽光明媚,卻照不暖他的心。
薑宇軒的成績一直都很好,但是,他卻是個總愛逃學的孩子。
因為成績的關係,再加上他的家庭情況,老師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隻是告訴他,讓他出門要多注意安全。
薑宇軒不喜歡跟老師和同學們說話。
因為他總是覺得那些人根本就不懂得他的心思,更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隻有宋玳。
每次見到宋玳,他總是會從心眼裏開心。
今天是他的生日,他從幾天前就開始期待著有父母,有宋玳的陪伴。
那樣,他就終於迎來了年齡的雨季。
一直等到中午,卻沒有一個人跟他提起過生日的事。
午飯之前,薑宇軒失望地背上書包,快步衝出了教室。
走廊處,班主任迎麵而來。
薑宇軒明明看到,卻當做沒有看到一樣,快步離開。
班主任叫了薑宇軒好幾聲,他都沒有回頭。
學校的後門處,小鐵門已經斑駁,雖然上了鎖,但是對於薑宇軒來說,想要翻過去,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矯健清瘦的身影一躍而起。
他一隻手撐在地麵上,輕輕鬆鬆地跳過了圍牆。
落地的瞬間,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音:“宇軒哥哥!生日快樂!”
那一刻,薑宇軒覺得自己的全身都僵住了。
剛剛所有的不開心瞬間消失不見,他的唇角慢慢上揚,慢慢地轉過頭去,看向背後的小女孩。
宋玳,是他喜歡的宋玳。
宋玳的手裏拿著一個漂亮的打火機,大紅色的,看上去紮眼的好看。
宋玳笑得眯著眼睛,單純好看,就像是春天裏的一束燦爛的鮮花。
薑宇軒緊張到雙腿都在顫抖著,他故作無所謂的模樣,伸手摸了摸宋玳的頭發。
“你知道,我不抽煙的,而且.....大紅色,我是男人,用什麽大紅色?”
宋玳的笑容更濃一些,她硬是將打火機塞進薑宇軒的手中,笑道。
“宇軒哥哥,你都跟不上潮流了吧,你知道嗎?現在男孩子用紅色才酷呢!”
薑宇軒的笑容僵在臉上。
宋玳繼續說道:“而且,男孩,總是要成長為男人的,有一天,你總會學會抽煙的,就像那些人一樣。”
薑宇軒默默地從宋玳的手中拿過那隻沉甸甸的紅色打火機。
他不知道宋玳口中所謂的那些人指的是誰。
他也不想問。
其實,早在幾個月前,他就聽學校裏的人提到過宋玳的現狀。
有人在背後議論著宋玳的事。
他們說,宋玳現在靠出賣身體的錢,而且,她還在外麵給花溪莊園的負責人王強做性奴。
聽到這些話的時候,薑宇軒直接衝了出去,對著那些說宋玳壞話的同學,就是一陣拳頭。
那些男孩被打得嗷嗷直叫,嘴裏卻是不鬆口的。
直到學校的保安衝過來,才拉開了薑宇軒。
後來,薑宇軒被叫了家長,那是品學兼優的薑宇軒第一次被叫了家長。
他記得,那天來的人是父親,他那天特意找了一件看上去最幹淨體麵的衣服來到學校。
但是即使這樣,站在老師辦公室的他,看上去依然那麽卑微。
他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從老師辦公室出去的時候,他以為父親會狠狠地斥責自己。
但是卻沒想到,父親不僅沒有罵自己,還讓自己以後有情緒的話,不要對著同學發泄,可以回家跟自己訴說。
父親還說,如果願意的話,薑宇軒可以將老薑當做是好朋友一樣看待,他希望可以傾聽兒子的心聲。
那天,薑宇軒哭了,一個人躲在學校的角落裏,痛哭流涕。
那天,薑宇軒發誓,為了家人,他一定要努力學習,努力賺錢,努力讓家人以後不用再這麽卑微地活著。
可是他沒有想到,自己還沒有告訴父親,他已經可以獨立賺錢的時候,父親就已經離開.....
後來,他好幾次都想要問宋玳,她跟王強之間到底是什麽關係。
可是每次看到宋玳,她清純的笑容,都讓薑宇軒問不出口。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宋玳妹妹竟然會有這樣的一麵。
他想著,或許有一天,自己有了能力,也可以給宋玳妹妹一個美好的未來。
他幻想過無數次,有一天,他有錢了,住進了真正的大房子裏。
房間裏掛滿了宋玳和自己的照片。
那天,他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牽起宋玳的手。
想到這些的時候,他笑了。
笑自己卑微的夢想,卻好像也那麽難以實現。
但是,他會努力。
不管宋玳到底是什麽樣的人,他不在乎。
隻要宋玳沒有說,他便什麽都不問。
回到他十七歲生日那天。
他接過了宋玳遞過來的大紅色打火機,宋玳對他伸出了手,笑盈盈的。
“宇軒哥哥,今天給你過生日,我早就準備好了,在巴諾一家餐廳裏,跟我走,我帶你去。”
薑宇軒能感覺到自己心髒劇烈的跳動聲。
這是他渴望的,但是也是他害怕的。
那天,他一句話都沒有問,跟著宋玳離開。
停在學校不遠處的,是一輛黑色的商務車。
車子雖然不是很高級,但是在學生看來,已經是很高級的存在。
開車的是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男人冷著臉,從始至終,沒有對宋玳多說一句話。
那天,宋玳和薑宇軒並肩坐在後座上。
一路上,宋玳顯得很開心,一直在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但是薑宇軒總是會下意識地從後視鏡看向那個開車的男人。
宋玳依然沒有解釋,一句話都沒有解釋。
薑宇軒覺得有些心痛,莫名其妙的心痛。
那天,宋玳第一次主動挽住了薑宇軒的胳膊。
薑宇軒卻沒有意料之中的那麽開心,他覺得難過得有些無法呼吸......
大概過了十五分鍾左右,車子終於停在了一家高級餐廳門口。
宋玳拉著薑宇軒的手:“宇軒哥哥,就是這家餐廳,跟我來。”
薑宇軒坐在座位上,沒有起身跟上去。
宋玳回過頭,臉上依然帶著笑意。
“怎麽了?你不喜歡嗎?”宋玳不解地眨巴著眼睛,似乎有些失落。
薑宇軒覺得自己內心深處的那些話幾乎要破口而出。
但是最終,他還是忍住了。
他怕,說出來是不是就再也無法跟宋玳做朋友。
“快啊!”宋玳的臉上恢複了笑容,重新對薑宇軒伸出了一隻手。
薑宇軒幹淨漂亮的臉上,也終於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將手伸進了宋玳的手裏。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似乎也感覺到宋玳的手在接觸到自己手的瞬間,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再看宋玳的臉的時候,卻沒有發現絲毫異樣。
薑宇軒想,自己應該是看錯了的。
宋玳對他,怎麽可能會有什麽特別的感情?
不過是一場無法成為戀人的青梅竹馬關係罷了。
在宋玳的麵前,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跳梁小醜,可笑至極。
下車的一瞬間,薑宇軒仰頭看著飯店的門頭。
他突然就不想進去了,扯著宋玳的手。
“宇軒哥哥,怎麽了?”宋玳輕聲問道。
薑宇軒抿著嘴,緊緊抓著宋玳的手指,越來越緊。
“宇軒哥哥.....”宋玳剛剛幹淨的笑臉消失,她輕輕地想要掙脫薑宇軒的手,但是掙紮了幾次,便放棄了。
薑宇軒回過神:“我聽說,這裏並不便宜。”
宋玳低下頭:“我隻想讓你過一個開心的生日,因為我不知道自己還能.....還能陪在你身邊多久。”
薑宇軒的心劇烈地疼了一下。
他想要用力將宋玳拉進自己的懷裏,他的腦海中,對於這個場景,已經演練了無數遍。
但是,當真的有這樣的機會的時候,他卻猶豫了,他顫抖著。
他覺得自己在這一刻是那麽的絕望。
半晌後,宋玳終於重新抬起頭,望著薑宇軒:“宇軒哥哥,進去吧,這是我能送給你最好的禮物了.....希望你.....能夠喜歡。”
薑宇軒下定決心,走進去。
那是薑宇軒第一次到這麽高級的飯店吃飯。
推開門的瞬間,他看到了王強。
是的,就是那個讓他住了爛尾樓的王強。
那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見到王強,但是這一次,卻是與之前不一樣的。
薑宇軒轉頭看向旁邊的宋玳,隻見宋玳的眼神,卻不是看向薑宇軒的,而是看向對麵主桌上坐著的王強。
王強猥瑣的臉上帶著笑意。
薑宇軒下意識地將宋玳往自己的身後拽了拽。
但是令薑宇軒沒有想到的是,宋玳突然鬆開了薑宇軒的手,直接上前,坐在了王強的身邊。
這一舉動,看在薑宇軒的眼裏。
他腦海中重新回閃出上次在學校跟同學打架的原因。
他們說,宋玳是王強的性奴.....
他們說,宋玳的錢全部都是出賣身體得來的.....
他們說,宋玳所有的清純模樣全部都是裝出來的.....
他們說,宋玳的身子,誰都可以碰,隻有薑宇軒一個傻小子還以為宋玳的身子是幹淨的.....
他們說得太多,一股腦全部裝進了薑宇軒的腦海。
他覺得頭疼。
耳邊的一切全部都聽不見了。
此刻,他的眼睛裏隻能看到宋玳和王強,兩人貼著身體坐在一起。
宋玳對自己伸出了手,好像是在跟自己說著什麽,但是他卻一個字都聽不清了。
他想要逃離。
環視四周,飯桌上的人並不算多,有五六個,他們都在看著自己,笑著......
是嘲諷?
調笑?
還是蔑視?
或者,根本就是在他生日的這天,想要將他所有的自尊碾壓在腳下罷了。
再重新看向宋玳的時候,他發現宋玳也跟著那些人看著他在笑。
他覺得自己已經喘不過氣了,這個房間,就像是一個恐怖的牢籠。
生日?花季雨季?
那些,對此刻的薑宇軒來說,已經不再重要了。
因為在十七歲生日的這天,薑宇軒失去了自己最最珍貴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