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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須去見筱榛一麵。

事到如今我不得不承認,我殺秦光不僅僅是因為看不慣他,而是因為,我就是筱榛那個沒有浮出水麵的奸夫。不,奸夫這個詞不太合適,我跟筱榛是有感情的。當年的迎新生晚會上我們一起跳過舞,那時候我還有女朋友,我們沒能深入發展。大四那年,女朋友愛上了一個富家子,我們分手了。筱榛那時候已經跟秦光在一起了,她知道我失戀後馬上找到了我。她就愛上了我,我也喜歡她,像她那樣豐滿又溫柔的女人誰不喜歡呢。

說起來還是筱榛先向我表白的嗎,這突如其來的幸福令我很快擺脫了低潮期。但是我們沒能光明正大地走到一起,因為筱榛還沒跟秦光分手。筱榛說她根本不愛秦光,是因為秦光死纏爛打決不放棄她才動了心,關於謀殺秦光的念頭我那時候就有,所以找了個借口不讓筱榛跟秦光分手,我們隻在暗地裏來往著。

兩年後,筱榛跟秦光畢業結婚了,兩人一起來這個礦區工作,我的機會也來了。

剛開始我跟筱榛是不敢真有什麽實際行動的,王小波的一部小說裏曾對女主角說過,反正你都是破鞋了,不真的破鞋一把都對不住自己。

是的,我們忍著什麽都沒做,可那些吃不著天鵝肉的癩蛤蟆天天都在詆毀筱榛的清白。一不做二不休,我們終於邁出了最後一步。關於謀殺秦光的計劃就是在一次歡愛過後提到的,筱榛被嚇壞了,可我告訴她,按照我的計劃如果不出差錯至少能得到一百萬的保金。

一百萬,聽到這個數字後筱榛就不再反對了。在礦區,有不少女人專門“嫁死”,我的計劃根本算不了什麽。

所謂“嫁死”,就是女人找個沒有兄弟姊妹也沒有父母的老單身礦工,跟他們結婚,專心等他們出事,如果男人死了,礦上會賠償一筆六位數的現金。因為沒有親戚朋友的瓜分,她們就帶著這筆錢再找另一個男人。如果等了幾年,男人沒死怎麽辦,女人們也有辦法,勾搭男人的同事,認為製造一場事故。

這種事在礦區太常見了,所以根本算不了什麽。秦光是需要下井的技術人員,除了礦上給他買的三十萬保險外,我讓筱榛再給他多買了兩份意外身故險。隻要他真的死了,不管怎麽樣筱榛都能得到一筆七位數的保金,還不用交稅。筱榛娘家不富裕,她一直都過著節儉的生活,我知道,她其實是很愛錢的。更何況有一百萬,足夠我們換一個消費不高的小城市買套小房子重新開始雙宿雙飛的美好生活。

可是,現在秦光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保金當然也不能到位。

我一直等到半夜兩點,連礦區最後的大燈也熄滅才出門。

秦光和筱榛住在後麵的樓裏,為避人耳目,我穿一件黑色的外套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月亮很亮,照得我無處遁形,一片寂靜中我橫穿過兩棟樓之間的小操場。不知從哪兒飛出一隻貓頭鷹,咕咕地叫了一聲,張開翅膀在我肩頭掠過。有那麽一秒鍾,我覺得自己就像隻老鼠。

事先已經給筱榛發過短信,她給我留了門。剛一進屋我就被她抱住了,緊緊的,熱熱的,好聞的浴露氣息讓我意亂情迷。

“飛哥,怎麽辦。你說秦光究竟死了沒?”筱榛沒敢開燈,月光透過窗簾照下來,她緊張得像隻驚弓之鳥。三班長跟我說過的話,也傳到了她耳朵裏,她隻堅持說沒接到秦光的電話,也沒得到他的任何消息。

這句話讓我滾燙的身體迅速冷卻下來。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秦光究竟死了沒,在不確定的情況下,我怎麽能跟筱榛親熱。萬一秦光真的沒死,說不定他現在正在我們不知道的角落裏偷偷地觀察著,準備隨時抓住我們的把柄。

我盡量安慰了筱榛,是的,盡量,我把我所做的一切又用語言仔細地描述了一遍,究竟她相信多少就不是我能控製的了。跟她道別後,我又像隻老鼠般灰溜溜地回到宿舍,沒想到秦曙居然在等我。

“你去哪兒了?”秦曙扔下煙頭,月光下,他腳邊有好幾顆煙頭。

“沒什麽,睡不著到處走走。有什麽事嗎?”我很不喜歡秦曙這種故作親切的口氣,好像他是我什麽人似的,其實他在我心裏什麽也不是。

“明天我們去一趟702吧,我聽說……”後麵的話他不說我也知道。

秦曙一定是擔心弟弟吧,不管怎麽說他們都是兩兄弟,五年前,他爸退休前一年下井,忽然遇上了崩塌,死在了井下,秦光的媽媽拿著二十萬的撫恤金跑了,老秦家隻剩下他們哥倆。雖說秦曙一直對弟弟不是特別上心,但畢竟一筆寫不出兩個秦字,血濃於水,這種時候擔心也是必然。反正我也想去看個究竟,就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