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節 遍地書生
苟二是個神奇的人。
沒有人知道他的師承，沒有人知道他從哪裏來，但是江湖人知道，如果苟二找不到的人，那就絕沒有任何人能找得到。
這是事實。
苟二的年齡絕不超過四十歲，但看他的樣子卻像個六十歲的老人。
他找人當然是有代價的，而且代價高昂。曾經有不願意付銀子的人想用武力要挾這個看起來很不起眼的人，結果他們都消失了。
是消失，而不是死，死至少能看到屍體，而他們連屍體都沒有留下，就像是從未存在過一樣的消失了，不留一絲痕跡。
於是聰明人很快意識到苟二不是好惹的人物，即使他有著可笑的名字，平凡的外貌，但他卻有著匪夷所思的能力。
唐獨秀和他是朋友。
原因其實很簡單，有一次唐獨秀找到他，開門見山的說“我要找本地最紅的*。”
唐獨秀付了一百兩。是黃金。
不到一刻鍾苟二就把最紅的女人送到了唐獨秀的房中，然而唐獨秀隻是仔細的上下打量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扔出一錠金元寶讓這個*走人。
這女人歡天喜地的走了，苟二卻對這個奇怪的胖子產生了興趣，於是他們成了朋友。也許苟二會後悔交了這麽一個朋友。
事後溫柔曾經對唐獨秀大刑伺候，*問他為什麽要去找一個風塵女子。
唐獨秀的回答是：“我隻是想知道，她憑什麽值那麽多銀子。”
於是溫柔問他，那個女人物有所值麽。
當時胖子認真的回答：她連你的一根頭發都比不上。
溫柔笑了，如春風般的笑容融化了夜色，也融化了唐獨秀的心。
“你怎麽知道那個苟二一定會在杭州？”南宮秀永遠是有著無數問題的。
溫柔扮演解惑人的角色，“因為那是他的老窩，在那裏，恐怕天王老子都動不了他。”
很多江湖人都有著自己的地盤，但是能像苟二一樣經營得如此之好，並不多見，也許隻有富貴侯能和他相提並論。但光芒閃耀的侯爺是武林中不可仰視的太陽，而苟二，則是不聲不響的經營著自己的黑色帝國。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這句話流傳了很久，不過付慶並沒有機會領略到這句話的含義，在風景如畫的襯托下，他反而有些焦慮。
付慶靠近車廂，悄聲的說：“早聞江南多名士，但是會不會每個人都一副飽讀詩書的酸儒形象？”
聽到他的話，意識到不對勁的花公子立刻掀開馬車的窗簾，然後他就看到了整條長街都布滿了或手持折扇，或身背書簍的書生。
這顯然是不合常理的，花公子第一反應就是該告訴大家仔細防備，然而他還是晚了，一個上看上去年紀已經不小的書生攔住了馬車的去路。
付慶實在不忍心讓馬蹄踏碎書生他瘦弱的身軀，他隻能勒馬，停車。
攔路的書生看上去三十歲上下，三綹長須讓他看起來頗具文人氣，手中空無一物，洗的發白但單幹淨的藍色長衫襯出他略顯猶若的身體，讓人擔心如果忽然刮起了大風，他該如何應對。
“在下嶺南梅無悔，可否請唐獨秀公子相見一唔？萬望應允，當不勝榮幸。”這個書生很有禮貌。
付慶卻覺得滿嘴的牙都要酸掉了。
滿街的書生看似無意的聚攏過來，封死了馬車前進的一切線路，就算白癡也看的出這幫家夥不是什麽善男信女，付慶當然不是白癡，他已經握住了手中的劍。
雖然付慶年少多金，並且有些貪戀紅塵的意思，但為了朋友，他還是能夠毫不猶豫的衝上去，哪怕是去死。
“你們這群酸儒，不在草廬裏念什麽之乎者也，卻跑到街上攔阻行人，算是什麽道理？”付慶的語氣透著十足的不滿。
那書生笑道：“在下仰慕唐公子的威名，特來拜見，若有唐突之處，萬望海涵。”
他這麽一說，唐獨秀坐不住了，人家已經挑明了是來見你的，你若是躲躲閃閃的不肯相見，豈不墜了威風？
胖子從車廂裏伸出腦袋，“我就是唐獨秀，要打要殺盡管動手，有我的車夫坐鎮，料你們也傷不到我分毫。”
付慶的青筋直冒，居然這麽快就被擺到的台前，十幾個書生轉向他的眼光更讓他氣憤，如果這次自己和胖子都能逃過一劫，那就親自製造出一個死胖子，付慶憤恨不已的想。
梅無悔微笑施禮，“我等隻是希望看到唐公子的尊榮，豈有非分之想？唐公子此言怕是過了。”
付慶忍不住，“有什麽屁趕緊放，少在這文縐縐的惹老子生氣。”
梅無悔並不惱怒，依然微笑如常，“既然如此，那在下就開門見山了。”他頓了一下，朗聲說道：“唐公子不會不懂得殺人償命的道理，既然小侯爺死在你的手下，好歹你也要有個交待才對。”
花公子和唐獨秀相視而笑：這才是目的。
付慶還在胡攪蠻纏：“憑什麽說唐獨秀殺了侯天賜？你親眼看到了？隨便給別人安罪名可不是什麽好習慣，當心我告上官府，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梅無悔卻不在理會付慶的話，他居然轉身，似乎是準備離去的樣子。
然而圍住馬車的書生們卻沒有這麽友好，他們同時出手，一瞬間，無數的暗器射向車廂，看勢頭無疑是想把車廂裏的人打成刺蝟。
沒有人願意變成刺蝟。
付清的斷劍揚起，一片的寒光頓時消失，他甚至有機會衝向中年書生。
動手的不隻是付慶，花公子早已做好迎敵的準備，漫天的銀光在他雙手的揮舞之下全部湮滅，沒有一顆暗器逃得過花公子的手，號稱天下第一的快手。
梅無悔似乎料到了這種結果，但是他依然胸有成竹，因為他還有後著。
但他卻沒有機會做出下一步的指令，一把劍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持劍的人是唐一。
一直恍恍惚惚瘋瘋癲癲的唐一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速度衝出，拔劍，中年書生甚至沒有閃躲的餘地，那把劍已經架在他的脖子上。
那一刻，他忽然覺得死神距離自己如此之近。
“你是誰？”梅無悔覺得自己的聲音嘶啞無力。
他沒有得到回答，唐一眼神空洞的握著劍，沒有表情，沒有後續的動作，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死人。
然而梅無悔知道，如果妄動，自己才會成為真正的死人。
他不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