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韓非玉

簡單收拾行裝,將小葫蘆掛於脖間貼身放好,宋星熠留戀地看了眼這住了四年的屋子,一桌一椅床榻衣櫃,簡簡單單,卻讓人不舍。

收拾好心情,他終於推開房門,準備去尋找困頓自己十年的答案。

隔壁的門“吱呀”著一同打開,二人對視片刻,已經完全是大人模樣的尤白理,嗓音低沉的先開了口“你要走了?”

“嗯……小師兄,你和我一起……”

尤白理將準備好的荷包拋過去,打斷了宋星熠的話。

“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出門在外照顧好自己,師傅有我照顧,放心做你想做的事。”說完便退回屋內,關上了門。

荷包裏麵是一些碎銀,應該是師兄這些年積攢下來的,宋星熠對著緊閉的屋門揚聲道“小師兄,等我回來,換我看家。”

聞言,背靠著門有些低落的尤白理握了握拳頭,努力振作起來,總不能隻羨慕別人,下次讓星熠看家,要繼續努力!

哢噠一聲大門閉合,熱鬧了三餘載的樂天門又隻剩下三兩人,徒留一派寧靜,隻是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再團聚。

宋星熠下山之後,一路向東北方向前進,去往200裏處的碧遠村。

進入碧遠村,幾年無人打理,整個村落已經荒草密布,一片荒涼。但後山墳地卻無甚雜草,可以看出這裏有人經常打掃祭拜。

將墳地裏外打掃一遍,給養父敬上一壇生前最愛的烈酒,宋星熠跪在墳前一改往日少言寡語,絮絮叨叨地將自己的打算一一說了,最後深深一拜,起身找準方向,往雲夢鎮去了。

一條人跡罕至的小道,一個身著道教中褂的少年,雙臂交疊枕於腦後,躺在小道旁的草地上似乎睡著了。

不知他躺在這裏多久了,一隻蜻蜓試探了幾番不見動靜,翅膀一扇落在了他的鼻尖上,靜立不動了。

不知又過去了多久,小道另一側的雜草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睡著的道袍少年似若無覺。

一柄劍撥開臨道的雜草,一個人鑽了出來,隻見此人一身黑衣染了灰,高束的馬尾也翹著毛,還插了些斷掉的雜草,整個人灰撲撲的,等他一陣整理抬起頭來,原來是早應該到達雲夢鎮的宋星熠,他背對著道袍少年,竟然毫無察覺這裏躺著個人,四處張望尋找方向。

這時,旁邊躺了不知多久的少年有了動靜,他揉著惺忪的眼睛半撐坐起身“你終於出現了。”

被突然出現的聲音一驚,手中長劍森然出鞘,宋星熠反手飛速將劍尖抵在了對方脖頸處,眼神凜冽地掃視對方。

隻見那人十六七的年歲,梳著整齊的道家發髻,本是劍眉星目,俊朗之相,眼睛卻是半睜半閉,一股倦怠氣將惹人注目的俊顏遮擋了幾分,顯得不那麽紮眼。

道袍少年被劍抵著命門處,輕抬下巴微微躲避,本想自報家門解釋一番,眼珠微轉又改變了主意。隻見他指尖輕彈,將架在頸間的劍彈偏,提掌攻了上去。

少年隻以雙掌為武器,腳踩太極罡步,時而以守為攻,時而轉攻為守,招式變幻莫測,卻將宋星熠牢牢控製在己身附近。

除了樂天門眾人,宋星熠並無與他人對戰經驗,來往幾招之後,察覺對方並無惡意,便專心與之切磋。

到底是對敵經驗尚淺,宋星熠雖手持兵器占據幾分優勢,卻被對方抓住破綻挨了兩掌,他靠著凝煉的非常紮實的內力硬抗了過去。

雙方你來我往戰的不亦樂乎,越戰都越是心驚。

二位師兄說他在同齡人中絕對佼佼領先,宋星熠雖然覺得天下之大能人輩出,但還是在他內心留了些許痕跡,不曾想初出江湖,就遇到如此人物,遂重新調整心態,決定更加小心行事。

不過,這武功路數,這個年齡,倒像是師兄特別提起過的正元教的掌教繼任者。

在抓住破綻一掌擊中宋星熠左肩,卻被震的手掌發麻之後,韓非玉整個人都麻了,這內力厚的都比得上小師叔了,如若不是自己被小師叔虐習慣了,估計早就認輸了。這樣的年齡竟能至此,隻得感慨人外有人了。

一柱香之後,兩人久戰不下,莫名的默契讓二人同時收招後撤,停止這場暫時無法分出勝負的切磋。

“正元教,韓非玉。”

“樂天門,宋星熠。”

也算是不打不相識,雖然是第一次見麵,二人竟然相談甚歡,年輕人友情的開始總是莫名其妙的。

“這麽說,你是專門在此等我的?”宋星熠很是驚訝“你怎麽知道我會走這裏?”

“十天前我卜了一卦,讓我在此處等有緣人,我到達此處足足等了三天,就遇到了你一個人。”

韓非玉大口咬著宋星熠遞給他的大餅,含糊不清的解釋,從未獨自離開過正元教的人,沒帶任何行李盤纏,宋星熠再不出現,他都準備灰溜溜地回去了。

“不過你是要往哪裏去,都快走到崇明州南界了?”

宋星熠恍然,師兄們是提起過,正元教善占卜,不過……崇明州南界?“這裏不是雲夢鎮方向?”

雖然認識時間尚短,但不妨礙韓非玉知道宋星熠不是個隨便開玩笑之人,所以……他聳了聳肩,遺憾的告知宋星熠“你走錯方向了。”

這也不能怪宋星熠,在他前14年的人生中,還從沒獨自走過這麽遠的路,當然也就沒能發現自己竟然是個路癡。

“那…那…去雲夢鎮該往哪個方向走?”

“嗯……應該是往西北方向走。不過時間到了,等我卜上一卦,稍等片刻。”

韓非玉說罷便席地而坐,口念口訣,手指飛速掐算,右手手腕處墨綠的珠串折射著晶瑩的光,那是拜師典禮上掌教親自為他帶上的。

少頃,韓非玉收勢,沉吟片刻開口詢問宋星熠“卦象說,需得先向正北方向行500裏,你介意繞行一段路嗎?”

“走吧。”宋星熠背上行李直接向正北向走去。

韓非玉起身拍拍塵土,走向相反的方向,無奈的開口提醒他“你走反了。”

宋星熠腳步頓了頓,若無其事的轉身追上韓非玉,與其並肩而行一路向北而去,南界偏僻渺無人煙,唯有雜草叢中的蟲鳴聲與隨風而來的輕談聲相伴。

一向往來如織的的正元教,今日顯得冷清許多,向來香火旺盛的正殿,如今隻有當代掌教馮予弘立於三清像之下,口中念誦《清靜經》,一時間空曠的大殿內隻餘經文聲縈繞。

經文聲漸漸停歇,偌大的正殿內一片寂靜,過了許久,一聲歎息響起。

“希望此番安排,能讓非玉和諸多教眾,百姓,免於此難。”

一陣旋風自敞開的殿門呼嘯而來,卷起三清像前的香燭煙隨風飄搖,跳動的燭火映襯的高居廟堂之上的三清像或明或暗,不知前路是好是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