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陰謀再現,長劍染血

範項林一把扯掉其掩麵的黑布,露出一張其貌不揚的臉,但臉頰兩側刺染著繁複的圖樣,天色昏暗辨認不得。

但整個崇明州隻有明月城有此習俗,相傳隻要將自己的信仰刺在臉頰,就會得到祂的庇護,信仰可以是風,是雲,是飛鳥,是魚蟲…每個人都不一樣。

原來遮住麵部還有這層緣由,隻是明月城的人為何會在這裏劫道?韓非玉暫時還琢磨不透。

“明源澗是不是明月城治下之地?”

因為少有接觸外界,隻聽大師兄他們講過一些,和在書本上看過一些遊記,宋星熠對一些地名不太了解,未免露怯,他悄悄地問韓非玉。

原來如此,一葉障目,將這兩個地名聯係起來,韓非玉突然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

不怪韓非玉,明源澗因月見草聞名於世,讓人都忘了它是屬於明月城治下的。

應是明源澗近年來大旱,月見草收成大減,當地百姓沒了生計,這才出逃為寇。

隻是……

“為何不向明月城求助?”韓非玉不解。

這一問,卻讓中年男子情緒激奮,開始滔滔不絕地控訴。

“嗬,我等也未曾想到,隻是三年大旱,就讓明月城對明源澗棄之如履。之前的求助,雖然物資次次減少,我們以為物資籌措困難,仍然銘感五內。”

“若不是有人告知我們,明月城已將我們視若棄子,我們還在等在原處,直到滅亡那日到來!”

據四年前門派大比一見,韓非玉覺得四方門陸掌門豪情俠義,並非見死不救之人,且明源澗的月見草是明月城的重要物資,沒道理放任明源澗自生自滅,斷自己發展之基。

有人告知?難道是有人有意擾亂?此中必有蹊蹺,各種念頭在韓非玉腦中流轉,隻待他一一問個明白。

宋星熠見韓非玉陷入沉思,好奇地插了一問:“此地距丹霞城已不遠,為何不去找落霞山莊主持公道?”

“哼,一丘之貉罷了。”

這態度激怒了本就忍了半晌的歐若若,她豁然站起,竹板炒黃豆般泄出自己的不滿。

“據我所知,四方門陸掌門是最古道熱腸之人,絕不可能做出背棄下轄百姓之事。你隻憑別人一言,就帶人拖家帶口地背井離鄉,幹起這挨千刀的劫道買賣。你一沒有向明月城,向四方門求證;你也沒有向沿途任何門派求助,隻憑著偏聽偏信就將那些信任你的人,帶入暗無天日的深淵,你可真是自私又狹隘!”

歐若若喘了口氣,接著逼問“你倒是說說誰告訴你的這不靠譜的消息!”

中年人被歐若若滔滔不絕地否認,激得上了頭,幕後之人眼看就要脫口而出。

湊巧此時王掌櫃在不遠處高聲問了句“我的武者大人們,好了沒有?再不休息,天可就亮了。”

這話及時提醒了那中年人,與他對話的是群年輕武者,道不同,他咽下到嘴邊的話,譏諷道:

“你們當然可以這麽說,你們是武者,天生便享受多少普通百姓的供養,卻隻知爭搶地盤,不顧我們的生計。”

“如若明源澗不是為了四方門,隻栽種了月見草,吸引了諸多年輕人拜入山門,四方門能有今日輝煌?可憐我等如果能有些許糧食在手,也不至於走投無路,到此地步!”

此言一出,林蕭眠搖著折扇的手頓住了,嚴肅了神情,韓非玉也眉頭緊鎖,這番言論……看來是被人洗腦了啊!

這背後之人看來所圖甚大,這是要攪亂崇明州延續千年的格局!

歐若若整個人都抓狂了,被這神奇的思考方向,氣的團團轉。

“你腦子被門夾了!明源澗大旱是天災,你種糧食也顆粒無收!你怎麽活到這麽大歲數的,這麽淺顯的事情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你肯定被人忽悠了啊!”

那中年人一副油鹽不進,好賴不分的模樣,顯然已經被徹底洗腦,對崇明州所有武者保持絕對不信任的態度。

多說無益,眼看已是寅時半,眾人酣戰半宿甚是疲乏,故而四散休息,至於怎麽處置中年人準備天亮再議。

不多時天就大亮起來,眼看護衛隊和五名武者俱是一副疲怠之相,王掌櫃拍板決定再休息一晌,再行啟程。

眾人一陣歡呼,各自散去了。

經過昨天夜裏的大戰,護衛們對幾名武者隔閡盡消,生出幾分親近感。宋星熠和韓非玉打了招呼,與幾名護衛鑽進林子一同采野果去了。

韓非玉則對昨晚村民用的絲線很感興趣,撿起幾根村民倉促間留下的絲線,翻看研究起來。

秋季正是果子成熟的季節,這林中果樹豐富,宋星熠和護衛們不一會兒就采了滿懷的野果,甚至還找到幾串山撚子,收獲頗豐。

他們輕快的回程,準備和大家一起分享秋天的快樂。

誰知他們剛要鑽出林子,就聽到歐若若尖聲高喝:“歹賊,放開道士小哥!”

非玉出事了!

這念頭剛起,宋星熠直接鬆了兜著果子的衣角,任由果子滾了滿地,飛身而起,直撲營地而去,幾個護衛也趕緊跟了上去。

走至近前,就看到那中年人竟不知怎麽解了手上的綁繩,手指撚著昨晚擾人許久的絲線,那絲線在太陽下隱隱泛光,另一端則套在韓非玉的右手手腕,絲線收緊,勒緊了血肉,有血順著絲線緩緩滴落。

那中年人嘴邊俱是血漬,想來韓非玉也沒給他好受,他腳邊倒著一隻敞口的水囊,應是其以口渴為由,誘騙韓非玉近身,韓非玉一時不察才…

韓非玉在其身前一步處與其對峙。其他人被喝止向後三步,不可靠近。

宋星熠急切的想要靠近查看韓非玉的情況,也被中年人喝止。

“我知道你們都有翻天覆地的能耐,隻是,我這耍絲線的本事可不是你們昨晚看到的那雕蟲小技,隻需一息,我就能將這絲線匯入眼前這個小哥的血脈之中,憑這食金蟲絲頃刻就能讓他血脈盡斷而亡,要試試是你們快還是我快嗎?”

原來如此,食金蟲喜食礦石,產出的絲確實應是如此特性。生死關頭,韓非玉卻在為解開心中謎題暗自歡喜。

事關好友安危,宋星熠一改往日綿軟話少,氣質大變,如出鞘之劍,鋒芒畢露,這倒讓對他存有偏見的歐若若一番側目。

宋星熠按耐住急切,沉聲道“我們可以放你離開,莫要衝動!”

“哈哈,我想離開,昨晚便不會被俘,我不怕死,就想死前能拉上一位高高在上的武者,共赴黃泉,哈哈哈哈”那中年人一副癲狂囂張之態。

韓非玉倒是一臉無所謂,還開口挑釁“大叔,我前日占了一卦,諸事順遂,今日我可能不會死哦。”

“非玉,閉嘴!”宋星熠喝止韓非玉的作死行為,握著劍柄的手指開始泛白,還要絞盡腦汁地勸導著中年人。

“你可知韓非玉是正源教的掌教繼任者,他出了什麽三長兩短,正源教肯定要追討到底,你赴了黃泉無所畏懼,難道你不怕跟著你的村民,為此遭了殃?”

卻沒想到中年人聽了這番勸導,更顯癲狂“武者當道,哪裏有我普通百姓出頭之日,早死晚死而已,能有這等尊貴之人,陪我入黃泉,我賺了,哈哈哈哈哈。”

說著竟要有所動作。

宋星熠內力運轉到極致,劍隨心動,他似乎能看清楚中年人一幀幀的動作。

電光火石之間,宋星熠便從三步外,持劍閃現到中年男人身邊,眾人還未反應過來,男人的頭就咕嚕嚕地滿地亂滾了,宋星熠一側身,避過四處噴射的鮮血。

宋星熠小心將絲線從中年人手中抽出,不知是否有絲線進入血脈,韓非玉手腕上的卻是不敢妄動。

直到這時,眾人才從宋星熠的驚世一劍中回過神來,驚歎聲連連地圍了上來。

歐若若神情異樣地在宋星熠不遠處偷偷打量著他,不敢相信這是那個素日裏憨憨的傻小子。

感覺到身邊人似乎轉變了態度,林蕭眠餘光瞄了過去,不著痕跡地打量著歐若若的神情。

範項林蒲扇般的大掌拍著宋星熠的肩膀,朗聲笑道:“好小子,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還有你小子,竟然是正源教下任掌教,失敬失敬!”也輕輕拍了韓非玉一記。

韓非玉微笑著拱了拱手,並未答話,右手被食金蟲絲緊緊纏繞的手腕,不斷地往外滲血,他卻像是無事發生一般,並不多擔心。

宋星熠被拍得一個踉蹌,卻無暇觀察留意眾人各異的神情,咧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舉了舉手裏的絲線,聲音暗啞“這該怎麽辦?”

宋星熠能笑著與郝甜甜道別,縱然不舍,但總有再見麵的時候,他卻不能接受韓非玉有一絲就此離去的可能,命運已給他諸多磨難,他再也不想品嚐死別的痛楚。

眾人一時都沉默了,是啊,該怎麽辦呢?食金蟲絲緊緊纏著韓非玉的手腕,結成死結,刀劍不可斷。

眾人還在驚訝時,宋星熠已持劍在蟲絲另一端反複研磨了數次,蟲絲未斷,劍刃卻被豁了幾個裂口,一時間竟無法拿下來。

先不說絲線有無進入韓非玉的血脈,單說時間一久,失血過多是其一,右手能不能保得住也未可知。

如果絲線已入血脈……

宋星熠死死攥著食金蟲絲另一端,太過用力絲線割破手心,血順著絲線滑動,幾乎要與另一端韓非玉的血匯到一處了。

韓非玉拍拍宋星熠緊握的手,安慰道“道法自然,許是眾多的因匯集成今日之果,不論有何結果,我都樂於接受,順其自然即可,星熠,不必強求。”

“不…我不接受,一定…一定會有辦法的,你再卜一卦,對,你再卜一卦,看看可有解法?”宋星熠希翼地望著韓非玉,卻在韓非玉輕輕搖頭中又熄滅了眼中的光亮。

韓非玉尚且年少,這等窺天之術不可頻繁使用,十日一卦已是極限,再多就要付出更慘重的代價。

雖然宋星熠未曾詳細提起過往,但是隻言片語中韓非玉大致能拚湊出一些影子,知道宋星熠最怕什麽,索性不再勸解,希望他心裏能好受些。

隻是在這也許是生命的最後時刻,不知師傅是否康健,正源教的諸位是否安好,有些遺憾…

其他眾人也感懷於兩個少年人的情深義厚,隻是無計可施,讓人不勝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