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幻石魔力

他專挑人多處走,形勢實在太混亂了,直至他走出機場,進入人來人往的大街內,仍未遇上攔截的敵人。

截了輛街車,半個多小時後,回到市中心內的大廈。

這是市內的商業區,街上滿布行人,忙碌著各自的事情,剛才的大空難便像發生在第二個星球的事,與這裏拉不上半點關係。

淩渡宇打開大廈的閘門,看守不知到了哪裏去,淩渡宇心想,每個月交的昂貴管理費,不知所為何事。

臨時住所在大廈的十八樓,那是最高的一層,他進入電梯內,按了“18”層,電梯門關上,緩緩向上升去。他心中很亂,目前當務之急,就是利用計算機,把謝教授的日記由頭到尾細看一次,那是目前唯一的線索。

電梯到了“18”層,停下,開門。

淩渡宇動也不動。

最少有三支槍指著他。

槍管安上了滅聲器。

從穩定的手和臉上的神情,對方無一不是一流的好手。

還未到要冒險的時間。

左邊的大漢用英語道:“淩先生,你好。”

一出聲,淩渡宇便知道他是日本人。這三人都戴上了墨鏡,令人很難分辨出他們的國籍。

淩渡宇微微一笑,道:“我看不出有什麽好的地方?”

那出聲的大漢麵無表情,一點不欣賞淩渡宇的幽默,操著不純正的英語道:“手不要有任何動作,慢慢走出來。”一邊說一邊退後,其他兩人跟著他一齊行動,慢慢退開,露出電梯外的一塊空間。他們所站的位置非常巧妙扼要,盡管淩渡宇有最敏捷的身手,也不能同時襲擊三人。

形勢比人強,淩渡宇聳聳肩,大方地走出去,腦筋飛快轉動,立刻想出幾種應付的手法,不過對方似乎還未到立即動手的地步,不如博一博,看看對方究竟意欲如何。

大漢揚一揚槍嘴,指著他住所的門口,道:“進去!”

淩渡宇向門口走去,一邊留意著對方會否從背後偷襲他,那將是一個反擊的機會。

背後毫無異動。

門自動打開了,像感應到淩渡宇似的。

屋內已有四名男子。

這四人身形健碩,有如四條強悍的豹子。

他們身上並沒有槍,但是淩渡宇知道自己稍有異動,他身體將會蜂巢般滿布彈洞。

他們散在屋內,形成合圍的局麵。

淩渡宇就算想跳樓自殺也不成,何況窗門都有防盜窗花。

其中一個人手上提著一個火柴盒大的儀器,在他身前上下移動,以日語說道:“沒有槍,隻有一個追蹤器。”

淩渡宇精通多國語言,日語當然難不倒他,所以毫無困難知道他在說什麽。

守在他書房門口短小精悍的大漢道:“淩先生,請進去。”言語相當客氣。

淩渡宇心中一震,難道是“他”來了。不過很快便有答案,一踏進書房,一個雄偉如山、身穿黑色筆挺西裝的大漢,正背著他望向窗外。

淩渡宇倒吸了一口涼氣。

大漢緩緩轉過身來。

年紀在四十五之間,麵相威嚴,眼睛細而長,眼中精芒電閃,是那種城府深沉,又極端精明厲害的人物。他鼻梁挺直有氣,站在那裏便像一座永不能被推倒的高山。事實上他控製著世界最強大經濟王國的命脈,據說若沒有他的同意,誰也不能當上首相。

田木正宗。

淩渡宇道:“請坐!”提醒對方誰是主人。

田木正宗麵無表情,道:“淩先生的日語很好,請恕本人無禮。”接著向手下道:“你們出去,我要和淩先生單獨說幾句。”手下應命出去,書房門掩上。

田木正宗道:“對於貴友和其他受害者的死亡,本人同樣憤慨。”

淩渡宇道:“誰幹的?”

田木正宗臉容一整道:“這事待會再說,淩先生須先將‘幻石’交出。因為那是我應得的。”

淩渡宇道:“‘幻石’是什麽樣子我也不知道,田木先生不知信不信。”

田木正宗眼中精光一現,忽又收去,斷然道:“我信!”接著背轉身子,仰首望向窗外蔚藍的天空,天空中白雲朵朵,冉冉飄舞。田木正宗道:“能被我田木正宗看得起的人屈指可數,淩先生是其中之一,你所做的事,大公無私,本人敬服。”他語氣自命不凡,卻剛好切合他的身份和氣派。

淩渡宇也不瞞騙田木正宗,坦然道:“我取了謝教授的記事簿,不過昨晚在大火中已經毀去。”

田木霍地轉身道:“你看過內容沒有?”

淩渡宇道:“隻看了二十多頁。”田木正宗說話斬釘截鐵,連帶他也惜字如金起來。

田木正宗神情不變,這類人物等閑不會露出心內感情,很難知道他是否失望。另一方麵淩渡宇心內的疑團愈來愈大,田木正宗可以說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縱使將世上最大的鑽石送給他,可能仍未能博他一笑;“幻石”無論如何珍貴,不過一件古物,文化的價值遠超於物質本身,為何會令他動心。

淩渡宇道:“田木先生,我隻知這是埃及的國寶,為何是你應得之物?”

田木正宗傲然道:“‘幻石’是全人類的瑰寶,埃及人讓它白白放在博物館內,得物無用,自然該由有德者居之。”

淩渡宇哂道:“那你就是那有德者嗎?”他生性高傲,不服田木的強橫。

田木正宗嚴肅的麵孔泄出了點笑意,絲毫不抵觸,淡然道:“好!有膽識。”一副從沒有人敢在我麵前這樣說話的神態,跟著道:“我自十七歲開始,在街頭稱王稱霸,二十四歲成為飛虎組的大龍頭,直至今天的地位。生平隻信奉‘強權才有公理’,這世上誰不是巧取豪奪,成者為王,敗者為寇?”說到這裏,雙目淩厲地望向淩渡宇道:“我來和你做個交易,如何?”

淩渡宇道:“什麽交易?”

田木正宗道:“你給我把‘幻石’找回來,我給你一批最先進的軍火,保證價值不低於兩億美元。”

淩渡宇本想一口回絕,不過田木正宗的報酬恰好擊中他的要害,試想這樣一批龐大的軍火,對於推翻一個暴政的助力有多大。同時也可知田木對“幻石”是誌在必得的。“幻石”的吸引力因何這樣大?

淩渡宇正容道:“為什麽找我?”的確是的,田木正宗踩踩腳,地球也會感到震動,手下能人無數,淩渡宇雖自問是個人才,但田木做不到的事,他難道還能做到嗎?

田木第一次露出一個完整的笑容道:“這些年來我發動了每一個能動用的人手,每一個和我有關係的勢力,紅狐依然蹤影全無。”

淩渡宇皺起眉頭道:“是紅狐!”心中自忖:“噢,原來教授日記提到的M,就是紅狐!”

田木正宗點點頭。

淩渡宇知道是紅狐,更加大惑不解起來。紅狐是位非常吃得開的名人,學識豐富,是幾間跨國大公司的經濟投資顧問,他在探險界的名氣相當響亮,曾經多次深入非洲不毛之地,探索內中不為人知的秘密。他也是幾本關於地球上玄秘事物的著作者,因為他“紅狐”的筆名太過響亮,真姓名反而為人忘記。沒有人知道他的出身來曆,他自稱是西班牙貴族之後,至於實情如何,恐怕要他本人才知。

淩渡宇道:“怎會是他,據稱紅狐為人頗為正派,怎會為件珍寶自陷絕地。”

田木正宗緩緩道:“那不隻是一件珍寶,那是一道可以使人類進窺宇宙秘密的橋梁。”

淩渡宇道:“你見過沒有?”

田木正宗臉上露出向往的神色,道:“當然見過,雖然隻是片刻的經驗,那已是畢生難忘。”說完低下了頭,似乎不願淩渡宇看到他臉上的神情。

淩渡宇愕然,有什麽東西能令這位不可一世的人物如此動心。

田木正宗抬起頭來,臉上紅潮散去,但仍然掩不住地激動後的餘波。

淩渡宇忍不住地問道:“你看到了什麽?”

田木正宗猶豫了一下,沉聲道:“我在霎眼的時間中,看到了整個人類的發展。”

淩渡宇整個人呆了起來,類似的這種經驗,很多人都嚐試過,特別是在一些經曆過死亡的情形下,例如攀山者從高山墜下,在他們觸地前的刹那,腦子的活動會以比平時快千萬倍的速度進行,能在墜地前的數秒鍾內,把過去一生的經曆,像快鏡般在腦海內一一重演。這類有異日常的經驗,往往由大難不死的人口中傳出來。不過田木正宗這種刹那間看到整個人類發展的經驗,又遠遠超出了上述經驗的範圍。難道“幻石”擁有使人的腦細胞活動得比光速還快上千萬倍的能力。

淩渡宇問道:“‘幻石’是怎樣的?”

田木正宗陷在沉思之中,對淩渡宇的問題幾乎是本能地反應道:“它是塊八寸乘三寸的長方石板,上麵刻滿一種奇怪的文字。石板中間有個凸起的圓體,據紅狐得來的資料說,如果拿長方石板掩著雙眼,圓體會恰到好處壓在眉心處。”

淩渡宇道:“石板是什麽質地?”

田木正宗道:“我們曾經看過所有有關的書籍,石板的質地仍然是個不解的謎,石板似透明非透明,堅如鋼鐵。不過有點非常奇怪,就是每到中秋時分,石板的紋理便會變動,幾日後才會還原。”

淩渡宇心想,這塊被稱為“幻石”的石條絕不簡單,首先是打磨的問題,它既然硬如精鋼,以古代的打磨工具,怎能將它變成如今的模樣。

其次當“幻石”蒙蔽雙目時,那在石條中間凸出幾分的半圓體,剛好壓在眉心處。這是醫學上最為神秘的地方。據最新的醫學研究,人的眉心處恰好是“鬆果腺”的所在,這腺體會分泌出一種化學物質,這物質的真正作用,仍未被真正確定。不過其中一種可能性,就是該物質具有令人“集中精神”的化學作用。醫學家在六〇年代,研究出迷幻藥那類毒品,擁有破壞和減弱這鬆果腺分泌作用的能力。於是當事人失去了把精神集中在這世界的能力,變得神遊於這精神層次外的領域,欲仙欲死。

有一個玄妙的說法,就是人本來擁有神遊萬裏外、甚或超越時空限製的能力,不過天上的神嫉忌人的這種能力,製造了一把精神的枷鎖,把人廣闊無邊的感知能力,牢牢鎖在一時一地一點之內,那就是我們現在的情形。我們在每一時空,隻可以把精神集中於一件事物上,其他都變成模糊的背景。

這把枷鎖,是否位於兩眉中心的“鬆果腺”?據說佛祖成佛的菩提樹,最富於這種鬆果腺的分泌物。

中國佛道兩家的修煉,眉心處方寸之位最是重要,被稱為“靈台”,那是否通往宇宙千百年不解之謎的捷徑,使我們成仙成道。

“幻石”能否把人的天眼打開?

田木正宗繼續道:“當日紅狐來找我,要我助他在開羅博物館將‘幻石’盜取出來時,我一口回絕了他,我怎會因一件珍寶而放棄和埃及人的感情。不過被他纏了一番後,引起了好奇心,才隨著他到開羅一行。見到了‘幻石’,並依他的方法和‘幻石’溝通。那確是畢生難忘的經驗。”他頓了一頓道:“紅狐是非常有趣的名士派學者,不但博學多才,還有非常動人的遊說能力,”他神情有點尷尬,繼續道:“他是我僅有的幾位好友之一。”接著喟然一歎道:“所以我才信任他,當‘幻石’到手時,他會和我一齊分享啟用它的樂趣。”

田木正宗用雙手在兩眼間作了一個姿態,道:“據說在每年月亮最圓的時候,把‘幻石’緊蓋雙目,那半圓體,壓著眉心,就可以看到……看到……”似乎找不到詞語,好一會兒才道:“隻有神才能看到的東西。”

淩渡宇很了解田木正宗的心情。田木幾乎可以說是得到了全世界——權力、財富、美女、榮譽,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說到作為一個人,呼吸排泄生老病死,與其他最卑賤的人全無兩樣。人類的想象力雖無遠弗屆,肉身卻連天上自由飛翔的雀鳥也不如。“幻石”是否是打破這一切限製的無上妙物。秦皇嬴政求的仙方,嫦娥吞丹,正反映著人類這方麵的渴求。

淩渡宇道:“你那次到開羅見到‘幻石’,它是放在玻璃的展覽櫃內,碰也碰不到它,為何仍有那樣奇怪的經驗。”

田木正宗微笑道:“淩先生的思考非常細致,因為紅狐告訴我,隻要把眼光凝注在‘幻石’正中凸起的半圓體上,也會產生奇妙的視象。不過當然遠遠比不上把‘幻石’貼上眼目。試想隻把眼光和精神集中其上,已經有那樣奇妙的感覺,真的把‘幻石’啟動,那會是什麽情景?!”田木正宗望住上方,眼中現出迷醉向往的神情。

在中國道家的典籍上,眼是最有神秘力量的地方。據說人一身皆陰、獨有雙目屬陽。所以修道第一要務,就是把眼光的陽氣加強和擴充,利用它來驅走人身的陰氣。所以“凝神入氣穴”,就是把眼的陽氣注入肚臍丹田處,陽火生發,結下仙胎。這雖然是比較玄幻的說法,無論如何,顯示了眼力神秘的一麵。“幻石”似乎能利用這類現今科學仍未能知曉的力量。

田木正宗回過神來,道:“我更加相信閣下對此事一無所知了。”

淩渡宇對田木正宗大生好感,道:“為什麽要我幫你找‘幻石’?”

田木正宗道:“我可否借錄音機一用,放段東西給你聽。”

淩渡宇大奇,不知這錄音有何關係,欣然道:“隨便,請勿客氣。”

田木正宗探手入袋,取出一盒錄音帶,塞進淩渡宇的卡式錄音座內,再按著播音的鍵。

書房兩角的喇叭傳來沙沙的雜音。

一個男子的笑聲響起。

淩渡宇有點不寒而栗,這聲音充滿一種邪惡詭異的味道,又似那些神經錯亂的狂人。

笑聲狂暴橫流,足足有一分鍾之久,才忽然停了下來。

剩下沙沙的怪聲。

好一會,一個低沉的男子聲音:“田木,我是紅狐。你是我的奴才。”又是一陣狂笑。

淩渡宇望向田木正宗,表麵看來田木神色平靜,淩渡宇卻從田木的眼神中,看到一種深沉的失望,像是哀傷紅狐的轉變。

錄音帶的男聲再響起道:“你是奴才,你們全部是奴才,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是,生生世世都是。”到最後簡直是瘋狂嘶叫起來。

淩渡宇有個衝動想馬上把錄音機關掉,這絕對是個殘暴凶狠的狂徒。

錄音機傳來急促的喘息聲,像隻剛剛撲殺了對手的野獸。

紅狐繼續道:“田木,你聽著,這是最後的一次警告。把你的臭手拿開,召回所有跟蹤我的手下,否則莫怪我不念舊情,哈哈……”

笑聲突然停止。

田木正宗關上錄音機。

書房歸於寂靜,剛才的錄音太過使人心煩,所以書房現下顯得格外安寧。

淩渡宇道:“陳午鵬今早機毀人亡,你說會是紅狐幹的嗎?”

田木正宗肯定地點頭道:“絕對肯定。從我手下的遭遇,我肯定是紅狐殺的陳午鵬。”一邊說一邊從錄音座中把錄音帶取出。

淩渡宇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田木正宗道:“這年來我派人四處找紅狐,四個月前,我有四名手下碰上了他,其中三人慘死當場;他們身上的槍全未用過,但腦袋都被硬物砸碎;剩下生還的一個手下,陷入嚴重的精神錯亂,直到兩星期前我去探他,他仍隻是重複兩句說話。”說到這裏,臉上現出恐懼的神情,低聲道:“就是‘他們還未死,在下麵’。”

淩渡宇道:“是這兩句?”

田木正宗點頭應是,道:“當他說時,右手指向地下。醫生說他受了很大的驚嚇,恐怕沒有複原的機會了。”

跟著他話鋒一轉道:“淩先生,你信不信有鬼上身這回事?”

淩渡宇呆了一呆,紅狐這種轉變,除了神經錯亂外,隻有鬼上身這解釋了。

田木道:“自從我四個手下,三死一瘋後,我開始覺得我要對付的紅狐,不單隻是一個狂人,還有……”頓了一頓才接著說下去:“是一個有某一種神秘和邪惡能力作為後盾的人。所以我才想到找你。”跟著眼中露出敬意道:“我對淩先生三年前從非洲的原始森林赤手逃生,避過最凶狠的瑪亞殺人族的百裏追殺;並且,擊敗了被譽為中非最偉大巫師的瑪亞族酋長兼巫王。這等驕人的戰績,本人佩服之至。淩先生又是精擅催眠術的大師,要對付紅狐,舍你其誰?”

淩渡宇愕然道:“你對我的事倒是相當清楚。不過現在你不讓我找紅狐,我也不答應。為了陳午鵬,我也斷不會放過他!隻是若僥幸找回‘幻石’,我卻不能擔保一定會交給你。”

田木正宗做了個了解的表情,道:“我尊重你的決定,不過那交易仍然生效。”

淩渡宇點點頭,表示知道。他現在對整件事清楚得多了,卻是更感茫然。

是否“幻石”令紅狐產生魔鬼般的力量呢?

“幻石”是否真能直通鬼神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