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最後決戰
是日黃昏。
暴風雨瘋狂地吹襲著俾格米村落周遭廣大的原始林區，馬非停止了所有搜索的活動。
馬非少將躲在營帳內，臉上陰霾密布，比外麵的天色更難看。
副官夏加文報告道：“少將！還沒有西森等人的消息。”
馬非道：“繼續聯絡。”
淩晨三時，雷暴稍歇，雨勢持續。
仍未能聯絡上西森的部隊。
眾人聚集在放置無線電通訊設備的營帳內，傳訊兵不斷呼叫西森的部隊。
“一五〇一A，請回話……”
馬非少將焦躁地來回踱步。
傑克上校道：“西森帶的部隊，是我最精銳的部下，沒有失手的可能。”
馬非沉聲道：“那他們到哪去了？”
傑克啞口無言。
帳內是難堪的沉默，隻有傳訊兵努力呼喚的聲音。
一下長的信號從通訊機的接收器響起。
有反應了。
眾人蜂擁圍在通訊機四周。
通訊機傳來沙沙的聲響，一把陌生的聲音道：“馬非少將，請答話。”
眾人愕然。
馬非拿起對講機，沉聲道：“我是馬非！OVER。”
對方“嘿嘿”冷笑起來。
眾人臉色大變。
馬非怒呼：“你是誰！說明你的身份。”他失去了一貫的冷靜。
對方停止冷笑，嚴肅地道：“我就是你要找的淩渡宇，先送你一件禮物。”
通訊中斷。
眾人麵麵相覷，事情為何會發展到這地步？淩渡宇要送禮，那會是什麽好事？
是什麽禮物？
“轟隆！”
對麵山頭響起一下轟天動地的爆炸，火焰和濃煙冒上半天高。
馬非臉色煞白，站在通訊器前一動不動，手上還拿著那對講機。
其他人撲出了營帳外，觀看爆炸的情形。
夏加文臉色蒼白地回來，向馬非報告道：“是火箭炮！”
馬非道：“他們拿到了軍火。”
對講機再響起。
馬非鎮定地道：“淩渡宇，你聽得到我嗎？”
淩渡宇的笑聲從通訊機的接聽器響起，充斥營帳，好一會才歇下。
馬非冷然道：“你就算取得軍火，也絕不是我們的對手，你還是投降吧！否則我殺盡你俾格米的朋友。”
淩渡宇“嘿嘿”冷笑道：“你敢嗎？隻要你殺一個俾格米人，不但你官職不保，連你的政府也會陷入國際的政治風暴裏，這畢竟還不是你南非的地方。”跟著話鋒一轉道：“我給你十分鍾的時間，讓你投降，否則下一支火箭，就要你以手下的鮮血作代價。”聯絡中斷。
傑克上校道：“不可能！我們的陣地散布四周，在這樣的黑夜他絕不敢胡亂施放火箭。何況他們又不知我們囚禁俾格米人的位置，他不怕誤中副車嗎？”
這番話合情合理，眾人表示同意。
馬非道：“很快便有答案了。”跟著道：“吩咐所有人改變他們現在的位置，將俾格米人散往不同的地點。”眾人領命而去。
淩渡宇和血印等此刻在五裏外一個山頭，電子感應火箭發射器遙遙指向俾格米村落。
血印在旁擔心道：“兄弟，你是否真有把握？”
淩渡宇以紅外光望遠鏡觀看敵人，看看腕表，道：“還有九分鍾。”跟著安慰血印道：“兄弟！信任我。你的族人也等於我的族人，我沒有把握是不會胡來的。”
血印和艾蓉仙一齊露出不能置信的神情。
淩渡宇起立，緩緩走到兩株大樹的中間，盤膝坐下。
血印等人愕然以對，大惑不解。
淩渡宇閉上雙目，不一會臉色大變。他已感覺不到植物的靈覺，那似乎在遙不可及、遠不能解的深處。
上帝之媒的力量已消去。冷汗從他的額上流下來。
十分鍾過去。全無動靜。
馬非少將臉容稍霽，籲出一口氣道：“全軍戒備，一待天明，我們展開搜索，格殺勿論。”
眾人轟然應諾。
離天明隻有半個小時，雨勢進一步惡化。
淩渡宇所有的努力均告失敗。
血印等人在後焦急地苦候。
大雨狂打下來，數人衣衫盡濕。
淩渡宇狂叫一聲，呼道：“紅樹！紅樹！你在哪裏？”聲音響徹山頭。
豪雨不斷打下，使人肌膚赤痛。
難道要這樣子袖手認敗？
功虧一簣。
在極度絕望裏，那生命的汪洋、紅樹與植物結合的靈覺，翩然來臨。
紅樹深沉地歎息，從地底的深處，植物的根部，傳到他身旁的大樹，透進他的心靈內。
紅樹的聲音在他心靈內響起道：“這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成成敗敗，人類的整個曆史，猶如一陣吹過的輕風，轉瞬即逝。”
淩渡宇的心大聲疾呼道：“無論怎樣短暫和微不足道，始終是存在過。正如這一刻，便等如一個獵獸的陷阱，我們何能脫身？”
紅樹深長歎息。
淩渡宇心中狂叫：“你難道坐視你的族人被凶殘的敵人屠殺嗎？”
紅樹沉默了片刻，緩緩道：“沒有生命是會死亡的，就像西方《聖經》所說，靈魂是不死不滅的一樣。死亡隻是生命形式的轉化，由人的形式，重歸於祂。刹那的長短分別，有何不同？”
淩渡宇漸漸冷靜下來，紅樹的思感已經變成植物一樣，再也不從人類的角度視物，也不可以“人的道理”去打動他。
淩渡宇道：“不同層次的生命，自有其獨有的天地，便如你是上帝的敵人，你也要想辦法逃出祂的威脅。那為何我們不可以對抗我們的敵人？”
紅樹沉默下來。淩渡宇耐心地等待。時間不斷溜走。
還有十多分鍾第一道曙光便會出現。他們再沒有時間了。淩渡宇心急如焚。
忽然紅樹的靈覺不斷擴大，淩渡宇感到自己的思感也在不斷延伸。
兩人的心靈結合在一起，伸入茫茫的大地內，越過廣闊的森林，來到俾格米人的村落。
敵人已改變了兵力的分布，也改變了俘虜的位置。
淩渡宇歡呼一聲，默記著敵人的重兵所在。
馬非等人站在營帳中，靜待天明。
“轟隆”爆炸震天響起，跟著是一連串的爆炸，閃亮山頭。
帳幕內外亂成一片。
安臣少校撲了進來，臉色有如死人，喘息道：“火箭正中直升機停駐的地方，爆炸直接損毀三架直升機，還波及其他最少七架直升機，非修理後不可以再飛行了。”這是致命的打擊。
話猶未已，另一聲爆炸從左前方傳來，夾雜著人的嚎叫。
一個少尉撞了進來，喊叫道：“少將，我們一個重機槍和迫擊炮陣地被敵人命中，傷亡慘重。”
營外傳來燃燒的聲音，跟著又一聲爆炸，火勢波及另一架直升機。
通訊機沙沙作響，淩渡宇的聲音又再響起道：“馬非少將！禮物雖然誤了時間送來，滋味仍不錯吧！”
眾人望向鐵青著臉的馬非。馬非拿起對講機，喝道：“淩渡宇！你休想我投降！”到最後兩個字，他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叫出來。
通訊中斷。
跟著是另三個陣地的爆炸，其中一支火箭射進了僅餘的直升機停泊處，引起一連串爆炸。火光衝上半空，照得整個俾格米村和附近山頭血紅一片，卻沒有一個炸彈落在囚禁俾格米人的營帳。
敵人怎能命中每一個目標？
馬非喃喃道：“這是不可能的！這是不可能的！”
營帳內眾將領麵麵相覷，苦無良策。
即使知道敵人的位置，他們也沒有同等射程的火箭炮，完全處於挨打的境地。
安臣少校道：“敵人的位置估計在我們東北十多裏處，我們要怎麽辦？”
馬非少將道：“把人質混進我們每一個作戰組別，然後徒步向敵人攻擊，我不信不可以戰勝他們那幾個人。”
“不！”
馬非霍然望向發話的傑克上校，後者神情堅決，手上的手槍對準馬非的心房。
傑克道：“馬非少將！我絕不容許你再這樣浪費我手下的鮮血，你隻是個不擇手段求勝的狂人，即使是總統，也不容許我們這樣置俾格米人於險地。我以特種部隊指揮的名義拘捕你，現在一切由我指揮。”
馬非臉上肌肉顫動，顯然在盛怒中。
四周的軍士一齊拔出手槍，如臨大敵地指著他和夏加文兩人。
馬非狠狠道：“希望你能接受那後果！”
傑克道：“那不用你憂心，帶他們兩人出去。”
淩渡宇看著遠方的火光，緊張地等待敵人的反應。
天色大明。白晝來臨。大雨停歇。
通訊機嘟嘟作響。淩渡宇拿起對講機道：“馬非！有何貴幹？”
對方傳來另一把聲音道：“淩先生，我是傑克上校，現在的指揮，希望能和你進行談判。”
淩渡宇道：“對不起，你們失去了談判的資格。限你們五分鍾內，擲下所有的武器，立即撤離，並帶走所有的傷者，不準回頭，否則我立即發動更淩厲的攻擊。”說完不待對方發言，便中斷通訊。
淩渡宇閉上眼睛，通過紅樹的靈覺，窺探遠方敵情。
十多分鍾，淩渡宇張開眼睛，微笑道：“敵人已撤離村落，所有俘虜均安然無恙。”
這時眾人把他當神一樣地崇拜，聞言高聲歡呼起來。
艾蓉仙更摟著淩渡宇，狠狠吻起來。
淩渡宇閉上眼睛，在心靈向紅樹呼叫道：“謝謝你！”
紅樹的聲音從大地傳來道：“不用謝我，你是我揀選的。自從我服食了上帝之媒後，悟通了生命的秘密，一直在等待另一位有靈覺的人，來分享我的認識，那我便可安心離開這個宇宙。所以你的飛機一降落草原，我便開始引導你，和你溝通，使你思索往日忽略的問題。”
淩渡宇心中道：“為什麽要告訴我？”
紅樹道：“人類生命短促，是祂完全不用擔心的短暫時光，但祂卻忽略了人類累積經驗的能力，一代一代的交替，知識不斷傳下來，就像我要把這一切告訴你，終有一天你也可以將所知告訴另一個人，這是我對作為自己同類的貢獻。”
淩渡宇道：“那你為何要走？你能走到什麽地方？”
紅樹深沉歎息，道：“我通過植物的靈覺，不斷窺探祂的秘密，已引起了祂的驚覺，我再不走，便會遭遇如同月魔的悲慘命運。”
淩渡宇不解道：“祂為什麽不立即對你采取行動？”
紅樹道：“你仍是不可避免地用人的角度去想祂。祂是一股無形的生命力，無形的思想體。我們一個思想可以在千分之一秒的時間內發生，祂一個思想可能需要一百年或甚至一千年。所謂山中一日，世上千年。祂的時間觀和人類是完全不同的。思想就是祂的行動和力量，可以使整個星球毀滅，也可以帶來無數生命的誕生，所以我一定要在祂毀滅我的思想形成前，逃進祂勢力不及的另一些時空去。那處祂的力量將較為單薄，我或許仍有一線生機。”
淩渡宇道：“你是否與祂‘正麵’相遇過？”
紅樹道：“沒有人的靈神可以直接和祂相遇，祂像一塊龐大無匹的磁石，人類鐵砂般的靈神，將會被祂無情地吸納。那便是死亡，亦是你找尋的飛機所遇到的事情。當飛機越過黑妖林的上空，剛好碰著祂透過植物的靈力去探索太陽係外的宇宙，所以機員立時死，也可以說是被祂收回了靈魂。這也是黑妖林內沒有生命的原因。黑妖林是祂探索宇宙的發射站。”
淩渡宇想起在飛機內的屍體遺骸，怵然而驚，也在慶幸取軍火時未遇上他的探索能量。
他忽地想起一件事，問道：“為什麽在百慕達三角洲，整隊飛機消失無蹤，這裏卻剩下飛機的殘骸呢？”
紅樹道：“祂可以探索這宇宙，也可以貫通其他的宇宙，百慕達就是他探索其他宇宙的基地，利用的是海洋的力量，當能量爆發時，生命被吸納，物體卻被送進另外的時空去，造成神秘的死亡事件。”
淩渡宇默然。
紅樹道：“你是我最後一個談話的人類，不要失落，我們一天不死，仍有一線的機會，我這幾十年來摸索出來的秘密，已盡告於你。我走了。記著！水滴比起大海雖小，本質上卻是同樣偉大。”
紅樹的靈覺消去。淩渡宇睜開眼睛。
陽光照遍大地，使人很難想象昨夜的暴風雨和黑暗。
血印和艾蓉仙崇敬地望著他。
山河秀麗，誰想到這美麗景色後所包藏的大秘密？
他還有很多事要做。把軍火運往納米比亞，打聽高山鷹的情形……
還有，他要繼承紅樹的“遺誌”，為人類的前途奮鬥。
《上帝之謎》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