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神池殺機

迎接龍鷹大駕的是八名綺年玉貌的嬌俏宮娥,燕瘦環肥、高矮不一,但無不青春煥發,健康活潑,跪伏兩旁,最要命是眾女各穿不同顏色的宮服、腰圍玉帶、頭飾步搖,看得他眼花繚亂,如此脂粉陣勢,隻要是正常男人誰不心**神搖,神迷意動。

麗綺閣別具特色,主樓前雙桂當庭,一派江南庭園美景,宅園毗連,引入池水,成溪成池,奠定全園山水骨架,隻看僻處宮城一隅的樓閣如斯氣派布局,可窺見大周皇朝極盡奢華的宮廷生活。

主廳三間七架,上懸“麗綺閣”三字的橫匾,龍鷹一眼認出武曌的手書。

龍鷹尚未有機會讓腦袋清醒些兒,眾女早在榮公公的指示下,將龍鷹簇擁進門,過轎廳,抵主廳。正廳屋宇軒昂,雕花梁架,左右兩牆大理石掛屏,又懸掛書軸,陳列古瓶,益顯得擺置的紅木家具古意盎然,洗塵滌心。

榮公公透過窗看天色,作老朋友狀湊到他耳旁輕輕道:“太陽快下山哩!聽說聖上今天特別忙,鷹爺何不好好休息,讓她們伺候你。一天鷹爺在宮內,她們就是鷹爺的人。奴才上承聖意,從過萬宮娥裏挑選她們來伺候鷹爺,全是未經人事的處子,不論鷹爺對她們有任何要求,她們隻會歡喜,慶幸承恩受澤。”

他改口稱自己為鷹爺,聽得龍鷹心中苦笑,此時眾女點燈的點燈,有以香料熏過的綿巾為他淨手抹臉,穿花蝴蝶般在他四周團團轉,但都不忘回眸淺笑,或拋個媚眼兒。若太平公主的是假色誘,她們肯定來真的。同時他很懷疑榮公公的話,看她們眉挑眼逗、浪**迷人的風情,年紀雖小,卻似人人於男女方麵經驗豐富的模樣,與理該含羞答答的處子扯不上半點關係。

榮公公離開龍鷹的耳朵,高聲道:“你們給聖上好好伺候鷹爺,若鷹爺有半句微言,絕不輕饒。”

眾女嬌聲答應。

榮公公向龍鷹欣然道:“她們曾經專人訓練,各有一套伺候主子的功夫,鷹爺試過便清楚。”

眾女吃吃嬌笑,有的還作害羞狀,登時一廳皆春。

龍鷹大感吃不消,他絕非守禮古肅的君子,且長年生活在以禦女為樂事的同門中,對男女之防意識薄弱,正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問題在今趟他麵對的是最嚴酷的挑戰,對手是威淩天下的女皇帝武曌,還要和她談判講條件,死中求生。如果和眾女來個**,**,試問他怎還能挺起胸膛,在武曌的龍駕前表現出新一代邪帝的膽色和風骨?

他聽到自己軟弱地道:“究竟什麽時候去見聖上?”

榮公公道:“鷹爺放心,大將軍方麵自有安排。”又喚其中一女上前來道:“麗麗為八婢之首,一切沐浴更衣、推拿按摩、正膳小吃,吩咐一聲便成。”

龍鷹見此女眉目如畫、高挑纖美,姿色為眾女之冠,暗忖隻是她一個,自己已把持不住,真想扯著這年輕太監,央求他不要棄下自己留此眾香之國。

榮公公甫施禮告退,眾女一哄而上。

龍鷹把心一橫,拋開顧慮,先來個緩兵之計,長笑道:“且慢!請問姊姊們,麗綺閣最佳景觀的地方在哪裏?”

在太陽沒入西麵湖林前的餘暉灑射下,閣東觀月書軒外的觀月台視野遼闊,景致迷人。可以想象明月當空之際,憑欄賞明月,低頭弄月影的人生樂事。

龍鷹安坐椅內,後方兩女為他推拿肩膀,左右兩女伺候臂膀大腿,婢女之首的麗麗則半跪腿側,一口一口喂他香茗,令他開始明白為何不論在開始時治理國家如何有聲有色的英明君主,到最後都變成隻顧享樂的昏君。

龍鷹成長的過程異乎常人,不知父母是誰,自幼由杜傲教他認書識字,傳他大法首篇的心法內功,又鼓勵他讀府內豐富的藏書。魔門派係的藏書當然不包括孔孟經典,又或大談禮義廉恥、仁義道德的儒家著作,反而什麽《素女經》、《玉房指要》、《房內秘訣》、《彭祖養性》等倒很齊全。龍鷹愛讀的是魏晉南北朝時煉丹談玄,充滿荒誕頹廢色彩和將老莊思想極端化的作品。有關天星術數、陰陽五行、江湖旁門左道的東西也看過不少,所以他修的是玄門正宗,思想卻是離經叛道,不受約束。加上魔種是超乎現實玄之又玄的異物,對他性情起啟蒙作用的向雨田本身又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思緒仿似天馬行空,超乎俗流的卓絕人物,故養成他天不怕地不怕,不甘被困囿於某一狹窄範圍的智慧才情。故此獨處五年忽遇上絕色美女太平公主,哪還理他娘的什麽尊卑之別,敵我之分,一切君子好逑,最後當然鬧個灰頭土臉。

左後側年紀最小、尚在豆蔻年華的宮女留美忽然摟著他,俏臉湊到他頸項,心迷神醉地道:“鷹爺真香,比茉莉花香更迷人。”

龍鷹心中一動,記起向雨田曾說過,魔種與人的結合過程漫長,會逐漸改變體味,自己習慣了難以察覺,加上現在鬆弛得要死,體味外泄,被小妹妹嗅到了。

半跪身前的麗麗乘機發動溫柔攻勢,先把手捧的香茗放到椅旁小幾,然後雙手環抱他小腿,香腮枕到大腿處,半閉秀眸,仰起俏臉,驀地嬌軀猛顫,大訝道:“不是茉莉花,是龍涎香的氣味,奴婢從未自任何人身上嗅到過。”

龍鷹的心差點融化,心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橫豎自己從未和女子合體**,不若就由眼前美女群開始,扮作受不住**沉迷美色的樣兒,然後再隨機應變。雖明知是為自己找借口,但的確抵不住她們的諸般挑逗。身後另一女往前移,他直覺感到對方下一步是坐到大腿上,投懷送抱。

心中警兆忽現,他整個人驚醒過來,目光投往神池去。

池水輕響,一道黑影從平靜的湖水裏彈離水麵。此時天已黑齊,刺客從離他們三百步許外的池麵騰升,全身被黑布包裹,搭箭彎弓,剎那間將弓弦拉至滿月,勁箭離弦疾去,“嗖”的一聲朝他筆直射來。

龍鷹進入忘我的至境,不單忘掉自己,也忘掉魔種,心靈晶瑩剔透,無有遺漏,奪命勁箭登時像變慢了,他還可以掌握勁箭會先穿透麗麗的嬌軀,最後插進自己心窩,其角度拿捏得準確,顯示出刺客乃百發百中,臂力驚人的神射手。

龍鷹先彎身探前,摟著麗麗的小纖腰,抱得美麗宮娥整個坐上膝蓋,到胸腹相貼,再把她稍往側移,另一手同時探出,取得放在幾上仍餘少許香茗的三彩杯,還有時間把香茗一口喝光,置杯口於胸前。

麗麗不堪親熱接觸嬌吟聲起,“當!”勁箭穿過台欄間的空隙疾射進杯子裏,再反彈掉往台地去,杯子安然無損,隻有龍鷹持杯的手發麻酸痛,此一箭貫滿真勁,少點能耐都應付不來。

刺客由最高點回降,沒入池水。

眾女此時方曉得發生什麽事,看著台地上在燈火下閃閃發亮的鐵箭,大駭齊聲尖叫。

龍鷹的心也在叫,叫的是“完蛋”,這趟什麽底細均告泄露。

羽林軍的應變能力,教龍鷹大開眼界,不到一盞熱茶的工夫,整個池區被重重包圍,以千計的戰士對神池的周邊區域和東西兩洲逐寸逐寸地搜索,數百個穿上水靠的羽林軍不住潛進池水,對池底展開沒有遺漏的搜查。

李多祚氣衝衝趕至,見龍鷹安然無損,放下心頭大石,遣開其他人後,偕龍鷹抵達台欄處,籲出一口氣道:“小兄弟確是福大命大,刺客用的是箭頭糅合金質的鐵箭,淨重九斤,要射出這麽的一枝箭,用的必須是大鐵弓,還要手勁的配合,宮內夠資格射出此箭者不足百人之數。不過小兄擋得更漂亮,還夠時間喝掉杯子的熱茶,擋箭後杯子沒有半道裂痕。像小兄般擋格鐵箭,宮內能辦到的或許有二、三十人,但保證沒人有時間先來口香茗,小兄真教人驚異。”

龍鷹先發製人道:“我隱瞞武功的事是聖上的意思,大將軍可以不使消息外泄嗎?”

李多祚苦笑道:“宮內消息傳播迅速,遠非外人可以想象。此事已告通天,聖上都壓止不來,且會漏往宮外,轟傳洛陽,想不到小兄甫抵神都,立成名人。”

龍鷹早豁出去,聳肩道:“希望大將軍不會因此事受責。”

李多祚臉色一沉,歎道:“幸好小兄安然無恙,多謝小兄關心。”

此時有人傳唱道:“胖公公到!”

胖公公的忽然到來,大出龍鷹意料,更想不到宮內的人亦以胖公公稱之,現在的他宛如盲人騎瞎馬,有胖公公指點,當然有利無害。

胖公公從軒內走出來,胖軀移至兩人旁,李多祚肅立致敬,益顯胖公公的威勢。

胖公公笑容滿麵,神態輕鬆,道:“稟告聖上了嗎?”

李多祚恭敬地道:“末將已遣人飛報聖上,隻是恐怕聖上仍在接見慈航靜齋來的特使,未悉此事。”

龍鷹心中一顫,慈航靜齋乃魔門最顧忌的門派,杜傲等時有談論,令他對此超然於武林之上的佛門聖地,知之頗詳。據說自大唐開國時靜齋門人踏足江湖後,近百年再沒有門人入世,現在竟有靜齋特使來見武曌,確事不尋常。

胖公公顯然清楚此事,不以為意地道:“不見不見還須見,幸好有靜齋仙子來分聖上心神,否則大將軍或多或少要吃點苦頭,大將軍放心吧!公公保證聖上不會降罪。”

李多祚如釋重負,慌忙致謝,好像胖公公是武曌體內蛔蟲,說的話等於武曌親口說那樣。

胖公公目光掃視池麵,從容道:“若公公所料無誤,大將軍可從池底找到物證,隻要大將軍帶同所有物證,待聖上見畢靜齋仙子後予聖上過目,聖上不單不會責怪大將軍,還會稱讚辦事有效率。哈哈哈!”

笑聲未止,一個搜池的羽林軍從近岸處冒出水麵,手舉大鐵弓,興奮呼喊。

對他預測本半信半疑的李多祚與龍鷹你眼望我眼,均感不可思議。

李多祚欲言又止。

胖公公親切地拍拍他肩頭,微笑道:“多問無益,大將軍放心去見聖上,我和鷹哥兒跟著便到。”

李多祚施禮離開,看著他沒入軒內的背影,胖公公歎道:“宮內像他般忠厚的人沒多少個。”

龍鷹苦笑道:“虧你還有閑情理會誰是好人壞人。究竟是誰派人來殺我?”

胖公公移往李多祚的位置,挨欄遠眺,令龍鷹真怕雕飾精美的木欄抵不住他的重量。這宮內的首席太監道:“不出武承嗣、武三思其中一人,而鐵弓則是廬陵王李顯或豫王李旦最近府內失竊之物。”

龍鷹明白過來,雖不知他所提及的四個人是何方神聖,總離不開宮廷內的鬥爭,難解處是不明白因何以自己為目標。道:“如此顯而易見的栽贓嫁禍,怎瞞得過英明神武的武曌?”

胖公公淡淡道:“武曌需要的不是確鑿的證據,而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否則皇城內不會有大開告密之門,專門鎮壓異己的推事院,來俊臣那奸小子更不能升官發財,現在他不單是推事院知事,還兼禦使大夫和刑捕院都尉兩大要職。”

龍鷹歎道:“你好像一點不擔心我現時的情況。”

胖公公沒好氣道:“我的好邪帝,來吧!到車上再說。”

馬車循原路朝皇城方向馳去,護車的羽林軍由副統領左則法率領,百多騎浩浩****,恐怕武曌在宮內的陣仗,不外如是。

兩人並排而坐,胖公公壓低聲音道:“這輛是設有護甲的特製馬車,不虞外麵的人聽到我們說話。”

龍鷹問道:“今回怎辦好呢?”

胖公公哂道:“別忘記自己是貨真價實的邪帝,雖仍比不上當年的石之軒,亦該所差無幾,你說石之軒怕過誰來?”

龍鷹慘笑道:“可是石之軒不會蠢得像我般被人關在這個叫天不應,叫地不聞的鬼地方。”

胖公公正容道:“一切沒有分別,武曌早猜到你練成魔種,而仍肯大費周章去籠絡你,當然另有圖謀。她召我們三人去說話,先單獨見來俊臣,然後是太平公主,最後是我,現時她對你的情況了如指掌,不說其他,隻看你不怕來俊臣的毒刑,以花間女的身手在那麽樣的情況下仍沒法殺你,不曉得你異乎尋常的就是大笨蛋,何況武曌。現在你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隨機應變。唯一的本錢,是自己都弄不清楚的魔種。”

龍鷹道:“武曌戒備森嚴下,我可以有什麽作為?”

胖公公奇鋒突出地問道:“你曉得武曌如何竊奪大唐江山嗎?”

龍鷹本想答知道,到要說出來,發覺根本不清楚。

胖公公道:“當時高宗還是皇太子的身份,太宗李世民病重,高宗去照料父皇,小解時,當時仍為太宗才人的武曌乘機貼身伺候,捧著盛有熱水的銅盆跪於一側。高宗見她嬌豔迷人,忍不住漠視禮法借洗手用水濺濕她的臉,並吟詩‘清水灑粉臉’,武曌則以‘仰承雨露恩’回應,就此結下孽緣。以高宗的見慣美女,又在李世民的病榻之側,怎會這般沒有自製力?”

龍鷹搖頭表示不明白。

胖公公道:“關鍵在於武曌入宮前,已精擅《姹女大法》,這是本門先賢集**和采陽補陰異術大成的厲害功法,李淵當年便曾中招。知道嗎?如非公公我向王皇後獻計,建議她讓高宗納武曌以製爭寵正烈的蕭淑妃,武曌今天休想登基稱帝。接著的你可以推想,憑借《姹女大法》,武曌不住削弱高宗的體質,逐步控製朝廷。”

龍鷹不解道:“這些事和現在的情況有何關係?”

胖公公凝視他一字一字的緩緩道:“當她弄清楚你的魔種是怎麽一回事後,她或可憑《姹女大法》竊奪你的魔種,以她現今集兩派六道大成的蓋世魔功,誰敢否定這個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