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太安靜了
電視中播放著不知名的電視劇，聲音很小，小的幾乎聽不到。
飯桌前是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畫麵，偶爾夫妻倆會簡單的交流一些工作生活，也時常會給陳安夾菜，問問他最近過的如何，是不是老點外賣，老不出門。
麵對這種本應平常的問候，陳安卻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好像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經曆過這樣的溫馨了。
眼看碗中堆的跟小山一般的排骨，陳安卻提不起興趣吃上一口。
從一家三口坐上餐桌開始，他便老是感覺有哪裏不對勁，但具體的又有些說不清楚，好像冥冥中隻是一種感覺。
“爸媽，你們沒覺得有些太安靜了嗎？”
陳安狐疑的發問，但陳父跟陳母兩人卻不這麽覺得，反而很自然的說道：“我們家不是一直這樣的嗎，難不成吃飯的時候還要唱歌跳舞？”
“一直是這樣的嗎？”
陳安喃喃自語，眼中的疑惑越來越濃。
他不自覺的起身拿起茶幾上的遙控器，將電視的聲音開到最大，到最後甚至都有些刺耳了。
但陳安卻好像絲毫感覺不到刺耳，仿佛越是嘈雜的環境越是能夠讓他放鬆，也能緩解心中那一直以來都存在的違和感。
“你這小子從小就各色，吃個飯還要把電視開那麽大的聲音，不怕耳朵被吵壞了？”陳父給陳安夾了一筷子拌黃瓜，這是他的拿手菜，也是陳安從小最愛吃的菜之一。
麵對陳父的笑罵，陳安隻是很平靜的回道：“從小到大我早就習慣了，不把電視開到最大聲，怎麽蓋住你們吵架的聲音。”
一句話出口，整個世界瞬間安靜下來。
陳安好像忽然間想到了什麽，目光瞬間變的銳利，直勾勾的盯著父母。
“對了，你們今天為什麽沒吵架？”還沒等陳父和陳母做出回應，陳安繼續問道：“還有自從你們離婚後，從來不會一起出現，為什麽今天這麽反常？”
連續兩次發問，讓陳父跟陳母瞬間愣住了。
他們支支吾吾的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但越是如此，陳安眼中的懷疑之色便越濃。
“小的時候，你們每次吃飯都會吵架，從家長裏短到雞毛蒜皮，互相謾罵，互相懷疑，每當這時候我總會把電視的聲音開到最大，希望能掩蓋住你們的吵架聲，雖然我明明知道這隻是徒勞無功。”
“後來我長大了一些，開始端著飯碗回到自己的房間去吃飯，再大一些後則逃離了那個家。”
說著說著，陳安的眼眶已經有些發紅，“我本寄希望於你們能有所改變，但卻發現一切不過是徒勞無功。”
一聲長歎，讓陳安整個人都萎靡起來，直至此刻他才終於明白為什麽那麽安靜，是因為他的父母沒有再吵架。
這本是從小到大的陳安最渴望的一幕，但如今真正發生了卻叫人不寒而栗。
“我依舊在做夢對吧。”整個人近乎於癱軟在座椅上，原本陳安臉上的幸福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那一副好像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趣，永遠怕麻煩的厭世臉。
“小安，我們...”
陳父似乎想要解釋什麽，但陳安已經離開自己的座位，回到他的房間。
整個世界開始坍塌，牆壁與地板好似被打碎的鏡子一般寸寸開裂，顯露出後方的一片混沌。但這一切，陳安就好像根本沒發現一般，整個人蜷縮在**，將頭蒙在被子當中假裝睡覺。
一如小時候一個個不眠的夜晚，他為了不讓人看到自己在流淚，隻能用被子擦幹淚水。
......
“小安，小安！”
母親的呼喚聲讓陳安幽幽轉醒。
一睜開眼，便見到母親的淚眼婆娑，以及父親的滿臉自責。
“傻孩子，這是我跟你爸的事，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啊，你知不知道萬一你出了事，我跟你爸以後該怎麽活？”見到陳安醒來，陳母激動的抱住了他放聲痛哭。
陳安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感覺自己脖子上傳來一陣劇痛，伸手去摸，紗布的觸感讓他的記憶逐漸回溯。
那是個風雨飄搖的深夜，陳安再一次於睡夢中聽到了父母的爭吵，隻不過這一次更加嚴重，爭吵很快變成了廝打，緊接著陳安聽到了母親在喊他的名字。
他很快來到父母的房間，然後眼前那一幕便深深的烙印在了腦海當中。
父親一直用來喝茶的茶缸滾落在地，地麵上有茶漬，那不知道泡過多少遍的高碎散落在地麵上，牆壁上，**，還有父母的臉上身上。
陳父陳母正扭打在一起，陳母聲嘶力竭的大喊，讓陳安去拿刀來。
這一幕讓陳安嚇傻了，他甚至不知怎麽回事，身體便不受控製的去了廚房，拿來了菜刀。
但他最終沒有將刀遞給母親，而是愣愣的站在原地，最終仿佛下定某種決心一般，將刀抵在了自己脖子上...
好像並沒有想象中那麽疼，陳安隻是感受到溫熱的鮮血順著脖子一路流淌，淌到他胸口，染紅了襯衣，淌到大腿，染紅了襯褲，隨後他便眼前一黑，再也沒了知覺。
當陳安再度醒來之際便是此刻。
當他看到父母眼中的緊張與悲傷之際，竟有些發自內心的愉悅。
似乎隻有以這樣的方式他才能確定，父母還是關心著他，在乎著他的。
“爸，媽，你們能別吵了嗎？”
陳安猶如一隻受驚的兔子，小心翼翼的注視著自己的父母，仿佛用盡全身力氣才問出了這樣一句話。
陳父和陳母不自覺的對視一眼，各自重重的點了點頭，“爸媽都聽你的，以後一定會好好過日子，絕對不吵了。”
或許就連陳安自己都忘了，他有多久沒有睡的這麽沉，這麽香甜了，雖然脖子上的刺痛偶爾還是會讓他眉頭緊鎖，可即便如此，他的嘴角也一直都在綻放著幸福的笑容。
這是他無數次午夜夢回都能夢到的景象，父母兩人重歸於好，破鏡重圓。
原本即將破裂的家庭重新粘合在一起，這樣很好...真的很好。
此時的陳安，腦海中早已沒了一開始的違和感，甚至就連那複雜的夢境，以及在夢中所經曆的一切光怪陸離，也早已被他拋諸腦後。
他的願望一直都是這樣簡單，擁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不必在學校中承受旁人看向自己那怪異的眼神。
更不必在感受到痛苦與悲傷的時候，不知找誰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