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情報王劉曄,曹魏不曾重用的皇族

袁紹移軍逼近官渡下寨。審配曰:“今可撥兵十萬守官渡,就曹操寨前築起土山,令軍人下視寨中放箭。操若棄此而去,吾得此隘口,許昌可破矣。”紹從之,於各寨內選精壯軍人,用鐵鍬土擔,齊來曹操寨邊,壘土成山。曹營內見袁軍堆築土山,欲待出去衝突,被審配弓弩手當住咽喉要路,不能前進。十日之內,築成土山五十餘座,上立高櫓,分撥弓弩手於其上射箭。曹軍大懼,皆頂著遮箭牌守禦。土山上一聲梆子響處,箭下如雨。曹軍皆蒙楯伏地,袁軍呐喊而笑。曹操見軍慌亂,集眾謀士問計。劉曄進曰:“可作發石車以破之。”操令曄進車式,連夜造發石車數百乘,分布營牆內,正對著土山上雲梯。候弓箭手射箭時,營內一齊拽動石車,炮石飛空,往上亂打。人無躲處,弓箭手死者無數。袁軍皆號其車為“霹靂車”。由是袁軍不敢登高射箭。

——《三國演義》第三十回

摘錄以上段落,為的是要紀念一個在《三國演義》中被嚴重低估了的人物,這個人隻在小說中正式登場一次(第十回提過一次名字,第十二回說過一次話),就是這次在官渡之戰中以一個武器工程師的身份出現,他所發明製造的“霹靂車”非常厲害,把袁紹的箭堡徹底砸爛,消除了袁軍的弓箭壓製對曹軍的威脅,但是這卻成為他在《三國演義》中唯一一次閃光。這個人叫劉曄,是曹魏集團的三朝元老,但是卻很少有人知道此人,連資深的三國迷也未必熟悉他的事跡。

這個被演義嚴重忽視了的人,在曹魏的智囊團中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角色呢?

請聽我慢慢道來。

漢室宗親

劉曄,字子揚,據《三國誌》上說,他是東漢創始人光武帝劉秀之子阜陵王劉延的後代。

劉曄的身份是非常尊貴的,而這份尊貴中顯示出了一份真實,這份真實是需要比較才可以得到的,我們不妨和三國時另外一位著名的漢室宗親比一比,那就是昭烈帝劉備,咱們來看看這兩個人誰更像是漢室後裔?

劉備自稱是漢景帝劉啟的兒子中山靖王劉勝的兒子陸城侯劉貞的後代(有點繞)。而可以查到的史料是劉備的老爹叫劉弘,爺爺叫劉雄。

由於劉備這一支的皇族幹事比較隨意簡便,從不留個家譜之類的東西,所以再往上倒根本查不出劉備還有啥長輩。

也就是說,一切都是劉備自己說的,沒有佐證,這就很難證明他的身份到底是不是皇室正統。他遺留了這個毛病,即位後竟然連個史官都不設,什麽都懶得記錄一下,要不是作《三國誌》的陳壽就是蜀中舊臣,對於蜀國的曆史還算比較了解的話,恐怕《三國誌》就不是今天這個樣子了。

而比較偉大的是羅貫中同誌,充分發揚了主觀能動性,硬是在《三國演義》中把劉備的那些未曾記載的長輩都寫了出來。

“孝景皇帝生十四子。第七子乃中山靖王劉勝。勝生陸城亭侯劉貞。貞生沛侯劉昂。昂生漳侯劉祿。祿生沂水侯劉戀。戀生欽陽侯劉英。英生安國侯劉建。建生廣陵侯劉哀。哀生膠水侯劉憲。憲生祖邑侯劉舒。舒生祁陽侯劉誼。誼生原澤侯劉必。必生潁川侯劉達。達生豐靈侯劉不疑。不疑生濟川侯劉惠。惠生東郡範令劉雄。雄生劉弘。弘不仕。”

以上節選自《三國演義》第二十回,羅貫中對於劉備家史的敘述,筆者在史料中找了好長時間才發現所見到的史料中並未見到過這些人的名字,也就是說這裏邊一大半人的名字都是虛構的,而史料的缺乏讓很多人對劉備的皇族身份產生懷疑。

與劉備相比,劉曄的身份就讓人可信,因為他沒有說自己是劉邦的後代,而是說自己是光武帝劉秀的後代。

劉邦是前漢的皇帝,劉秀是後漢的皇帝,劉曄的說法自然就比劉備可信,也沒有多少人去懷疑。

從這點上看,至少說明,劉曄是一個務實的人,我不追求什麽正統(光武帝劉秀也不是什麽正統),隻要你們知道我是漢朝皇族的親屬就行了!

劉曄的這種務實且幹練的態度是從小形成的,他十三歲的時候,就是一個非同尋常的少年。

劉曄母親脩早亡,臨終前她就把劉曄和他的哥哥劉渙叫到麵前,囑托哥倆一定要替自己幹一件事:“你爹爹的那個侍妾不是個東西,一看就是個狐狸精。我死之後,怕她會亂家。你們長大之後,一定要設法除掉她,我才能瞑目啊。”

劉母說這話時,劉渙才九歲,劉曄七歲,叫不到十歲的孩子長大後去殺人,不知道劉母是不是老糊塗了。當然對於幼小的孩子來說,可能轉眼就會把這件事忘了。

可是,劉曄沒有,他無法忘記母親臨死時那仇恨的眼神,他一直記著母親的話,伺機殺掉那個侍妾,而且還用行動告慰了母親的亡靈,殺人這個想法他早就有了,不用等到長大後!

史料中並沒有言及那個侍妾的行為,她有沒有做什麽壞事不得而知,我們隻知道劉曄在十三歲那年,突然對自己的哥哥說:“亡母之言,可以行矣!”

劉渙的反應,讓人費解,他隻對弟弟說了三個字:“那可爾。”

這話可以有多種解釋,“不同意”、“你還是自己去吧”、“那怎麽行呢”,但不管怎麽說,劉渙並沒有參與劉曄的刺殺行動。

一個十三歲的少年,提刀進入了侍妾的寢室,然後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屋中立即血肉模糊,誰也沒想到一個孩子竟能幹出這麽殘忍的事來。

侍妾倒在血泊中的時候,劉渙嚇傻了,周圍所有的人都嚇傻了。

劉曄毫不驚慌,徑自去了母親的墓前,倒頭便拜。

那時的侍妾和奴隸差不多,屬於主人的私有財產,加上東漢末年的亂世之中,殺人這種事稀鬆平常,特別是在有錢有勢的人家,死個把人壓根就不是事。

暫且拋開劉曄的殘忍,來分析一下這宗少年殺人事件。

從劉曄的所作所為,可以看出其性格的果斷,認準的事情會認真完成,且幹淨利落。我們要肯定劉曄性格的果敢和堅強,但卻切不可以他敢殺人為榜樣,那就大錯特錯了。

當然,死的是劉曄父親劉普的寵侍,劉普聽到他的暴行,當即就怒了,以為他殺完人跑路,當即派人去追。

可是,追的人剛走到大門口,就見劉曄不慌不忙地回來了!

劉普眼看著兒子跪在自己麵前,臉不變色心不跳,平靜地說:“這是我母親的遺命,請爹爹罰我不請擅行之罪!”

一個十三歲的少年,殺人不說,且絲毫沒有悔過之意,還敢坦然麵對責罰。

對於劉曄的表現,劉普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大為驚奇,突然冷靜下來,原諒了他。

這恐怕並不是原諒,而是驚懼!劉曄小小年紀就有如此膽量,實在是罕見。

汝南名士許邵躲避戰亂到揚州時就評價說其有輔佐帝王的才能。但是恐怕他隻說對了一半,劉曄確實有輔佐帝王的才能,但遺憾的是他卻沒有得到過帝王真正的重用,原因就是他太會搶戲了!把所有人的風頭都給搶了。

又過了七年,劉曄的表現更搶眼了。

當時揚州一帶非常亂,很多地方都有些帶有“黑社會”性質的流氓團夥,其中以鄭寶、張多和許乾等人最為狂妄殘暴!

特別是鄭寶,不僅凶殘,而且狡黠,這一帶的百姓都很怕他。讓人忌憚的是,他還有一支實力不俗的私人武裝,這夥人為禍揚州,害人不淺。

鄭寶當時就想把當地的百姓驅趕到別的地方,自己獨自占有大片的土地,這明顯是不給人活路啊!鄭寶怕這麽做不容易,特意找來出身名門,很有威望的劉曄幫忙,想逼劉曄幫自己,威逼利誘這些百姓搬家,給自己的軍隊騰地方。

劉曄當時隻有二十多歲,但是極富正義感!雖然他也是豪強出身,但卻從不欺負比自己弱小的百姓。他暗下決心,一定要把鄭寶這小子給做了。

可是鄭寶人多勢眾,殺他哪會這麽容易。此時曹操正好派人到揚州來視察,劉曄一聽是曹操的來使,計上心來,心說鄭寶,你大限到了!

劉曄先是去拜見了曹操的使者,兩人在一起嘮嗑,暢談國家大事。使者麵對劉曄這樣的大才,想走又不舍得,就在他府上多住了幾日。

鄭寶聽說曹操的使者來了,帶著酒肉前來拜見,想方設法和曹操拉上關係。這一切劉曄都預料到了,他故意讓使者留在府上幾天,就是為了鄭寶能來。

跟電影裏演的一樣,一般黑社會老大後邊會跟著許多小弟,他們會寸步不離地跟著老大。

這種形勢劉曄早就想到了,他給那些小弟準備了酒飯,讓他們坐在門外宴飲,而鄭寶也沒想到劉曄會對自己起殺心,所以大搖大擺地走進內廳與劉曄和使者宴飲。

劉曄在席間早就埋伏好了刺客,並命令他們在敬酒的時候殺了鄭寶。可是生性不愛飲酒,而且警惕性很高,再加上武功極其高強,敬酒的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劉曄看在眼裏,急在心頭,心說要壞事,如果讓鄭寶看出來,隻要他一嚷嚷把外邊的人給扯進來,那劉府上下怕是連隻雞都剩不下。

劉曄當機立斷迅速拔出佩刀,走到鄭寶麵前,手起刀落,鄭寶都沒明白是怎麽回事,就被這個“好朋友”弄了個身首異處。

這事發生得很突然,誰都沒有想到。

使者還沒明白過來,劉曄就提著鄭寶的人頭走出府門,一把把人頭摔在地上,說道:“曹公有令,誰敢亂動,和鄭寶同罪。”

鄭寶的小弟們嚇壞了,還以為這是大軍閥曹操的主意,使者早已經癱軟在內堂,呆呆地看著那具血淋淋的無頭屍。

當時的門外無外乎兩種情況,一種是這幫小弟一擁而上把殺他們大哥的劉曄幹掉;另一種是一哄而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不過,這幫小弟還算有點組織紀律性,跑是跑了,但是沒回家,都直接跑回了鄭寶的營寨。營寨中有幾千精兵,如果造反,後果不堪設想。

劉曄立即騎上鄭寶的馬,帶著幾個家僮來到了鄭寶的營門前,趾高氣昂地叫大營的首領出來說話。

管事的顯然也被嚇壞了,他怕曹操的大軍來剿滅自己。劉曄趁著這個當口,講了曹操的原則,首惡必辦,脅從不問,你們不用緊張,不再幹壞事了就行了。

劉曄沒想到的是,鄭寶的兄弟紛紛放下武器,對自己納頭便拜。非要認他當大哥,原因很簡單,劉曄是曹操的代言人,跟他混,就不會得罪曹操了。

劉曄對這些人撫慰安懷,他們都非常服劉曄,並把他推為首領。就這樣,這支隊伍稀裏糊塗地變成劉曄的私人武裝。

可是劉曄和劉備想的不一樣,劉備是拚命地想利用皇族的身份,拉起一支隊伍。而劉曄看到漢室衰微,早就沒有希望了,自己又是皇族的旁支,擁兵隻會給自己帶來麻煩,便把這支部隊的指揮權交與廬江太守(今安徽廬江西南)劉勳。

劉勳很奇怪,為什麽劉曄會好端端將這樣一支隊伍放棄呢?要知道在這個亂世中,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有這樣一支隊伍是非常令人羨慕的啊!劉曄解釋道:“鄭寶是個強盜,一向沒什麽軍紀可言,他的手下更是無惡不作,我一向沒什麽地位,收編了他們一定會犯眾怒而難以長久,所以才把人馬交給你看管。”

這說的都是官話,憑借劉曄的才能和威望,怎麽會整頓不好一支幾千人的隊伍呢?關鍵是他認為漢室完了,已經無可救藥,自己如果一味地逆天而行,不但不能拯救漢室,還會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劉曄對未來的判斷極為準確,但是令人費解的是,他本可以將這支兵馬交給曹操,卻為什麽把他給同為劉氏的劉勳呢?

因為劉曄雖然對漢室早已心灰意懶,但是他姓劉,在他的心底還是希望奇跡能夠發生的,可是根本沒有永久的王朝,一個王朝的衰敗是必然的,劉曄的判斷是正確的。

歸曹

劉勳的勢力範圍在江淮一帶,而這裏還有另一個超級大諸侯孫策。

孫策是孫堅的長子,在江東號稱“孫郎”,用現在的話說就是孫帥哥。孫策不僅人長得好看,還特別會拉攏人心,說話有號召力,且對百姓非常好。

孫堅、孫策父子原來都是依附在袁術手下的,並不像《三國演義》中說的是一路諸侯。孫堅死後,孫策繼續為袁術效力,但是袁術屢屢失信於他,這令他非常失望。

後袁術攻打江東,久未攻下,孫策請命帶領本部人馬平定江東,袁術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孫策的兵馬不過千餘,其中戰馬隻有幾十匹,連一百都不到。

沒想到孫帥哥剛走到曆陽(今安徽和縣)附近,再清點軍隊人數,竟然有五千多人,這就是人格魅力。孫策的軍隊紀律嚴明、作戰勇猛,且從不擾民,所以十數天內,周圍各州縣又都率兵來投,一下子便有了兩萬多人,馬匹千餘,威震江東。

此時,孫策已經把目標鎖定在江淮一帶,而劉勳有了劉曄的人馬加盟,實力一下子變得,儼然成為這個地區的第一大勢力。

劉勳的存在,令孫策非常的擔心,他心生一計,首先派出使節帶著大量的錢財來慫恿劉勳攻打上繚(今江西永修南),他告訴劉勳:“上繚宗民,老是欺負我們,我這口氣可是咽不下去啊,很多年了。想打,可路途不方便,還是請您出兵打吧。上繚這個地方可富裕呢,打下來有好處的,可以富國,如果您有顧慮,我還可以做您的外援。”

劉勳見錢眼開,相信了孫策的忽悠,手下人也都向劉勳道喜,好像上繚已經打下來了一樣。

此時,隻有劉曄眉頭緊皺,否定了劉勳攻打上繚的計劃。劉勳見到眼前的大便宜,可劉曄卻說不行,便問其緣故。

劉曄是這麽分析的:“上繚雖小,城堅池深,攻難守易,十幾天都不一定能攻打下來。那時我們兵疲於外,國內空虛,孫策一定會在此時乘虛而入來襲擊我們,我們的後方不可能守得住孫策的進攻。那時將軍你前麵是敵人,後麵沒有歸路,腹背受敵。現在出兵,就要大禍臨頭了。”

劉勳看了看劉曄,覺得這個人哪像是敢殺鄭寶的大英雄啊,簡直是一個懦夫,畏縮不前,小小的上繚,怎麽會攻打不下來呢。所以劉勳根本就沒有采納他的意見。

謀士最大的悲哀就是其正確的意見未被采納,而劉曄最大的悲劇就是他一生都在遭受著這種待遇。

所有都如劉曄所料,當劉勳攻打上繚的軍隊出發的時候,孫策也派出一支奇兵繞到了劉勳的背後,突然發起進攻,劉勳的大本營就這樣丟了。沒了根基的軍隊,就像是曠野裏遊**的鬼魂一樣。

劉勳輸了,他本可以成為江淮勢力中的重要一員,現在卻隻是喪家之犬。沒有辦法,隻好向曹操投降。

劉曄最後那點對漢室的希望也破滅了,死心塌地的隨劉勳來到曹操的陣營中(小說中是郭嘉推薦劉曄來給曹操效力的),這時的劉曄是懷著滿腹的**來的,他也成功地做了中國曆史上少有的角色,情報專家。

可是誰會知道,這位曹魏重要謀士的命運是那麽的坎坷呢。

天賜“觸角”

在現代戰爭中,情報已經成為一項非常重要的利器,一個國家如果獲得了敵方的準確情報,就很有可能一舉殲滅對方。

孫武在《孫子兵法》中,也特別以《用間篇》一整篇的內容,給後世的兵家們講解派出間諜獲取情報的重要性。獲取情報後,如何準確分析情報也是一項非常重要的事情。《三國演義》雖然是一本充滿了智慧的書,但是對於情報的分析卻是一個敗筆。

《三國演義》中很多智慧的人竟然是看風把旗杆吹斷了,就能判斷出敵人晚上來劫營,這純屬是扯淡!

任何時候,迷信似的占卜都不是科學的方式,隻有對情報進行準確的分析之後,才能獲得最有價值的信息。

劉曄的這種情報分析能力,在曹操的陣營中表現得淋漓盡致。

曹操來到壽春(戰國時楚國的首都,今天的安徽壽縣),當時廬江邊界上有個山賊叫陳策,此人在此地有一定的號召力,手下竟然有數萬人,他們呼嘯山林,臨險而守,嚴重威脅曹操的安全。

一開始曹操並沒有拿這夥毛賊當回事,隻派了個偏將去攻打,沒想到陳策依靠有利地形節節抵抗,派去的偏將不但沒有生擒陳策,還把命給搭上了。

這次看似可以輕易取勝的戰鬥,沒想到付出了如此大的代價。曹操立即召開會議,把手下的謀士聚集一起,開始討論這仗到底打還是不打。

底下議論紛紛,最後得出結論,山高穀深,易守難攻,況且打敗他對咱們沒什麽好處,不打他對咱也沒什麽壞處。很顯然曹操對這些人的意見並不感冒,他聽完眾謀士的話後,低頭不語。

劉曄此時已經對壽春周圍的風土人情,地貌特點,以及陳策等人的身家背景有了了解,所以他果斷地站出來說出自己的意見:“陳策這小子是趁著天下大亂才躲入山林的,憑借險要的地勢才這麽有恃無恐。他身邊的人跟著他是為生活所迫,還有的是受到脅迫,並非是因為他的威信。之前您派去的將領級別低而且沒有什麽威望,天下尚未平定,所以陳策才敢據險而守。現在天下的三分之二都已經在曹公您的手裏,天下統一的形勢已經形成。人總是怕死而貪圖獎賞,您東征西討前應該先獎賞招安,再派大兵前去,命令下發之日,就是那些烏合之眾潰退之時。”

曹操這才露出了笑容:“卿言正合我意。”

戰事的發展和劉曄預料的一模一樣,曹操派猛將前往攻擊,後麵大軍催動,人馬一到,陳策軍就做鳥獸狀跑散了。

曹操大勝而歸,非常高興,封劉曄為司空倉曹掾。

這次麵對的雖然隻是對一群烏合之眾,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劉曄的能力,對情報的分析能力。

他可以在短時期內將所有的信息匯集在一起,並且做出最準確的判斷,可以說他有一對天才的“觸角”,這對“觸角”可以將一切洞悉。可是這對“觸角”,唯一沒有洞悉到的是自己的未來。

失意的情報王

劉曄的出色表現很快得到曹操的信任,沒想到劉勳的手下還有這等能人。但是曹操也發現了他的鋒芒,在眾多的謀士中,他顯得太特殊了,不攀附,附和,隻說自己想說的話。這其實是搶了自己的風頭,這令曹操心裏多少有些莫名的不自在。

不過能人總是要利用的,曹操在征伐漢中(今陝西漢中東)張魯的時候,特意將劉曄帶在身邊,讓他擔任主簿。

當時,劉備剛把劉璋打敗,襲取了川地,還沒有可能騰出手來攻擊漢中,曹操在這個當口攻擊張魯,時機掌握得非常好。

可是,當曹操到達漢中腹地的時候,才發現這裏山勢陡峭,很難攀爬,而且軍糧也快吃完了。

曹操善於劫人家的糧道,所以對自己軍隊的糧食問題也十分重視,見軍糧如此匱乏,就打起了退堂鼓,說道:“這裏是不祥之地,對於我來說也是可有可無,我軍糧草缺乏,不如早早撤軍。”

曹操說完便自引本部開始撤退,並令劉曄督導後軍,依次出山。

在劉曄那裏,各種情報早已充斥在他的大腦中,他見曹操決定撤退,立即去找曹操說了自己的想法。

劉曄綜合各種報告,給曹操的意見是張魯是可以打敗的!

他的理由是這樣的,現在糧草不可能及時補充上,即便是後退,曹軍也不可能全師而退,這時就不如一鼓作氣,攻擊張魯,奪了他的領地,那樣的話軍糧問題自然就解決了。

曹操沉思良久,依從了劉曄的建議,曹軍在艱苦的攀爬後,終於見到了張魯的營寨。由於將士疲憊,所以曹操集合了大量的弓弩開始掃射張魯的大營然後讓步兵跟上,張魯不敵,帶著少數人馬溜走了,漢中被曹操平定。

此時,曹操在攻打張魯的戰役中,取得了戰術性的勝利。

劉曄在得到蜀中劉備的信息,迅速建議曹操,趁勢攻擊蜀中,一舉踏平西川。

劉曄的理由非常充分,他再次做了精彩的情報分析:“曹公您以五千步卒起家,差點殺了董卓(這是拍馬屁),北邊大破袁紹,南征劉表,現在您手中有九州百餘郡,天下十分得了八分,可謂是威震天下,勢懾海外。現在又拿下了漢中,蜀人一定惶惶不可終日,隻要向前,平定蜀國指日可待。劉備那可是個人精啊,他得到蜀地時日尚淺,蜀人在心裏是不服他的。現在已破漢中之勢,蜀人驚懼之時,以曹公之神明,必然可以以壓倒性的優勢攻破蜀地。如果現在您遲疑的話,以諸葛亮的才能必然會使得蜀中得到大治,再加上關羽、張飛都是勇冠三軍的大將,蜀民一旦安定下來,便可據險守要,那時我們再去攻打,可就不容易了。今不取,必為後憂。”

曹操思量再三,不同意劉曄的建議,這是他第一次拒絕他的建議。

筆者妄自分析一下曹操的想法。雖然劉備在蜀中立足未穩,而曹操自己又何嚐不是如此啊,漢中也是剛剛取得,民心未附,如果此時自己攻打蜀地,而漢中發生民變或其他變故,曹軍就成了腹背受敵的局麵,跟餃子餡一樣被包了,想跑都跑不了。這就跟籃球裏的快攻一樣,如果失敗,控球後衛一個高拋,對方的前鋒就可能快速插上得分。

當然曹操還有其他考慮,劉曄每次都在最關鍵的時刻給予意見,而上一次曹操提出撤退,而劉曄卻堅持進兵,事件的發展果然如劉曄所料,當然曹軍勝利了,可是曹操的判斷卻錯了,這令他多少有點下不來台。

所以,在那次戰術上的勝利後,曹操並沒有在戰略上再次聽從劉曄的建議。

至於攻打蜀地能不能成功,其實都是未知數,這還要看曹軍主要執行將領的能力,因為一個天才的執行者也非常重要,我們暫且不能評論劉曄的戰略構想是否正確。

據《傅子》記載,蜀中的情況確實如劉曄所料,據後來投降的蜀人介紹,在曹操攻破漢中的那段時間他們一直都戰戰兢兢,劉備為了震懾眾人,怕他們叛逃或造反,一天要斬殺數十人,而這樣也不能使蜀中不安的情緒得到緩解。

曹操得知這樣的情況後,非常後悔,便問劉曄:“此時如果再攻擊行不行?”劉曄痛苦地搖了搖頭,道:“現在蜀國已經基本安定了,這時再去攻取已經沒有勝算了!”

不但如此,劉備在蜀中安定後,全力北上攻取了東川,劉備快速以張飛、黃忠為將襲取了曹操剛剛占領的漢中,還斬殺了曹操的心腹大將夏侯淵。曹操沒有聽劉曄的建議,在赤壁之戰後又一次失去了統一天下的良機。

曹操為此事失掉麵子,而劉曄卻因此留下名聲,就連一千八百多年後,我們的偉大領袖毛主席都這麽評價劉曄:“劉曄是個大軍師,很能看出問題。”您想想在一千多年後,劉曄還能有這樣的影響,在當時來說,劉曄的名聲更是大得不得了了。這樣一個人的存在,曹操肯定在心裏有一個疙瘩。

劉曄自漢中回來後,被授予行軍長史,兼領軍。曹操死後,劉曄繼續為曹魏政權出謀劃策。

公元220年,曹丕剛剛稱帝不久,蜀將孟達率眾來降。孟達是個帥哥,而且舉止得體,曹丕考略他的兵馬韜略,也覺得頗有獨到之處,所以非常器重,封他為新城(今陝西漢中東)太守,加散騎常侍。

其他人見曹丕非常喜愛孟達,便稱孟達有戰國時燕國名將樂毅(就是諸葛亮自比的那位名將)之風。隻有劉曄不以為然,對孟達嗤之以鼻,並對同僚說孟達日後必反,不信你們就看著吧!

劉曄是個藏不住話的人,他找到曹丕將自己的擔憂說給曹丕聽:“孟達有苟且鑽營之心,且恃才好術,必不能感恩懷義。新城戰略位置十分重要,與吳、蜀接連,若有變故,必成國家大患。”

曹丕不聽,雖然他的謀略和判斷比他的父親差了一大截,但是在性格上他卻比他的父親還要自負。曹丕沒有改變自己的任命。

在蜀中的諸葛亮此時打算討伐魏國,就給孟達寫信,言辭懇切,想讓孟達來做外援。

因為當初孟達不肯救援關羽造成關羽被害,害怕劉備治罪才逃到魏國。現在諸葛亮向他拋來了橄欖枝,他非常激動,和諸葛亮暗中聯係多次,決定背叛魏國。一切都如劉曄所料,孟達就是隻白眼狼。

孟達反叛後,司馬懿廢了好大的勁,才將孟達斬殺,司馬懿也因此受到了曹丕的肯定。

黃初元年,曹丕以劉曄為侍中,賜爵關內侯。當時關羽被東吳所害,在曹魏這邊,大臣們天天討論的話題就是,劉備會不會去討伐東吳?

這就像是八十年代的時候,大家都在猜薩達姆向美國開戰一樣?大部分的人都認為伊拉克是個小國,而科威特身後是強大的美國,薩達姆肯定不敢來打。曹魏的大臣們也認為,蜀國這樣的小國,名將隻有關羽,而現在關羽也死了,國內必然一片大亂,還談什麽攻打東吳呢?

劉曄又搖了搖頭,心中暗道,你們不了解劉備這個人。然後向曹丕提出自己的見解:“蜀雖然弱小,而劉備卻是一個奮發圖強的人,他一定會出兵來顯示自己的國力攻打吳國是綽綽有餘。而且關羽與劉備,義為君臣,恩猶父子,如果關羽戰死而劉備不能出兵為他報仇,那就不是那個從始至終,重情重義的劉備了!”

劉曄就像是那個世界杯期間的章魚保羅一樣,一次又一次地猜對二選一的結果,讓所有的人目瞪口呆,所有人都在懷疑他是不是被神靈附體了。

其實劉曄所有的才能就在於他對於信息的把握,這次是通過多年的戰爭對於劉備性格的良好把握。

後麵發生的事情,曹丕兩次沒有聽劉曄的建議,這次使曹魏徹底失去了統一天下的機會。

吳國受到劉備的攻擊,劉備的一腔仇恨化作一把利劍,直插東吳的心頭。東吳一時難以招架,舉國驚慌,而孫權也趕快派使節來曹魏稱臣。

所有的大臣都來朝賀,隻有劉曄再次做出與常人不同的判斷。因為《傅子》中和《三國誌》中對於劉曄這番判斷的說法不大相同,所以綜合了一下說法。

劉曄說道:“吳國遠在江、漢之南,憑借長江天塹,絕對不會有臣服的心。陛下雖然有虞舜一樣的德為,但是卻感化不了吳國這樣的醜虜(罵人的話),孫權現在是無故求降,肯定是國內情況已經非常緊急。他之前襲殺關羽,取荊州四郡,劉備必然會對其窮追猛打。外有強寇,吳國內部眾心不安,又恐我們趁火打劫,所以才委屈求降,一來是讓我們出兵幫助他們解圍,二來是狐假虎威,借我們的勢力去震懾劉備。孫權善用兵,肯定是因為上述原因才肯投降我們的。今天下三分,曹魏已經占了五分之四。吳、蜀各保一州,阻山依水,有急相救,此小國之利。可他們現在卻還要互相攻伐,這是老天要亡他們。現在陛下一定要抓住機會,出大兵渡江突襲吳國。蜀攻其外,我襲其內,吳國出不了半個月必亡。吳亡則蜀孤,那樣的話,蜀固不能久存,況且蜀國得到的隻可能是吳國的外圍陣地,而我們得到卻是吳國的腹地。如果此時不下決心攻打吳國,一日縱敵,今後必然成為魏國今後的禍患。”

曹丕猶豫了,他說出了自己的憂慮:“人家都稱臣了,我們卻要討伐,這不是寒了天下想來投奔我的人的心嗎?我為什麽不能接受吳國的投降,去打蜀國呢?這樣看上去效果不一樣嗎?”

劉曄聽到曹丕的主張,差點沒昏過去。怕別人不來投降,現在天下諸侯就還剩下三家,除了曹魏隻有吳國和蜀國,他們要投降早來了。

但是話不能說的這麽直,所以劉曄說道:“蜀遠吳近,又聞我們起兵討伐,必然還軍蜀中。那時,吳國也不會援助我們討伐蜀國,我們隻能無功而返。現在劉備正在氣頭上,聞我伐吳,知吳必亡,必喜而進與我爭割吳地,所以他不會改變原先的計劃。”

曹丕考慮再三,仍舊不能接受劉曄的建議。

說實話,筆者在看這段話的時候,真的感覺到劉曄說的很有道理,句句話說到點子上,不知道為什麽曹丕就是不接受這樣的建議,真的是當局者迷嗎?還是曹丕也不喜歡出盡風頭的劉曄。

曹丕不但接受了吳國的投降,還拜孫權為吳王,王的意思就是你可以繼續割據,軍權政權都可以獨立於中央政府之外。

這就是官方承認吳國的合法地位,這種蠢事都能幹,實在讓劉曄感到憤怒,他急忙找到曹丕,進言道:“不可以。先帝苦苦征伐,天下有其八,威震海內,陛下因此才得到皇位,德合天地,聲暨四遠,這是正統。孫權雖有雄才,不過是個漢驃騎將軍南昌侯,官輕勢卑。江東的士民畏懼強大的魏國,不得已臣服在東吳治下,陛下最多封孫權一個將軍稱號,十萬戶侯就可以了,萬不可把他封成王。王位,那是除了天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啊,這樣封賞禮製就亂了,讓江南百姓與孫權有了君臣之實。我們接受孫權的投降已然錯了,現在再給他王的封號,是給這隻老虎的背上增添了一雙羽翼啊!孫權接受王位後,為了打退劉備,必定會對我們卑躬屈膝,用大量的財務來賄賂給我們,他的國內會因此受到嚴重的影響,東吳的君臣就會把這筆帳算在陛下的頭上。那時陛下再想去征討,孫權就會說我委身事主,把大量的珍寶都獻給了陛下,隨時貢獻,不敢失臣禮也,而現在陛下卻無故來討伐我們,這是想要殘害我們吳國的君臣,俘我民人子女以為僮隸仆妾。如果孫權這樣說的話,吳國的軍民沒有理由不信孫權的話,吳國上下會空前憤怒,上下同心,他們的戰力就會加大十倍。”

這是筆者讀曆史以來看到的邏輯性最強的策論之一,這樣的策論沒有得到曹丕的支持,可以說是一件遺憾的事情。劉曄不像賈詡,賈詡可以一兩句話點醒君王,劉曄每次都用了近乎完美的大段邏輯分析,但卻沒有贏得君王的信任。

孫權被封為吳王後,果然精神大振,陸遜大敗劉備,斬殺其八萬多人,劉備隻帶著少數隨從逃到白帝城。

孫權在這場戰爭中損失慘重,但是正如劉曄所言,他把國內的矛盾成功地轉嫁給魏國,吳國上下同仇敵愾,比起劉備來,他們更恨曹丕,這種仇恨是那種包身佃農對無良地主盤剝的恨,就像是楊白勞對黃世仁的恨一樣。

劉備敗退後,孫權的壓力驟減,當初對魏國的禮敬立即就沒了。見孫權變臉比川劇裏的演員還快,曹丕怒了!於是親自率兵到廣陵泗口,命荊、揚州諸軍並進,曹丕得意地問臣下:“孫權會來不?”眾臣都說:“陛下親征,孫權肯定驚恐,必舉全國之力迎戰。他又不敢把大權委之臣下,必親自來。”

劉曄搖了搖頭,說道:“雖然陛下親臨前線,但是前邊就是大江、大湖,您不可能再親帥大軍前進了,肯定要委派大將前往。孫權必定會龜縮起來,設下重重障礙打防禦戰,不會與陛下展開決戰的!”

曹丕剛剛還得意的麵容,被劉曄一番話說得陰沉起來,因為劉曄之前所說的每一句話,事後都證明是對的,這次難道也不例外嗎?

曹丕在江口盤桓數日,別說孫權,連吳國軍隊的鬼影都沒見到,曹丕知道此時攻打以防守之勢迎戰吳國,並不明智,正像劉曄所說,此時吳國國內的戰鬥欲望空前強烈,他們都把自己當成了仇敵。

曹丕撤退了,他帶著無限的遺憾,離開了他並不熟悉的戰場,筆者隻能說,他是一個還算及格的政治家,對於軍事,他是個實實在在的差等生,還是個固執的差等生。

最後這個差等生終於向劉曄**心聲,愛卿的策略是正確的。當初你為我謀劃滅孫、劉二賊,可是現在說什麽也沒用了。

一步錯,步步錯,戰爭也是一件有節奏的事情,就像我們在路口碰上了一回紅燈,就有可能在下麵幾個路口都碰上紅燈一樣,總是趕不上那個點了!曹丕離自己的勝利越來越遠,縱觀其一生,他在軍事上毫無建樹,都是這次錯誤判斷所致。

此時失意的何止是曹丕,那個每次都判斷正確,卻從來沒有被信任的劉曄又何嚐不是如此啊!

三朝元老

曹丕在位七年,於公元227年駕崩,他的兒子曹睿即位,是為魏明帝。

中國有句老話,叫一朝天子一朝臣,縱觀曆史,三朝老臣少之又少,因為不能保證每一個皇帝都喜歡自己,除非是一個非常圓滑的人。

這其中,劉曄是一個另類,無論是曹操、曹丕還是後來的曹睿,他們對劉曄的才華都有所嫉妒,但是都不得不用他。

曹操用他是因為他算無一錯,曹丕用他是因為他久負盛名,曹睿用他是因為他無人可用。

在曹丕的時代,曹操時代所有的超級智囊們幾乎都死了,劉曄還精神矍鑠地站在朝堂之上,為曹魏出主意。

曹睿即位後立即把這位三朝老臣進封為東亭侯,邑三百戶。

曹睿想封的是曹嵩的父親,也想給他弄個諡號,劉曄上前反對,說道:“褒獎先祖,這本沒有錯,但是幹什麽事都得有個限度,凡事也要講個古禮。周文王怎麽樣?追諡也就到他父親那輩,這個傳統一直被保持到漢初。我們上比周王室,下比漢室,可不能壞了規矩啊!”

這次,尚書衛臻與劉曄看法相同,曹睿一拍大腿,就這麽辦了!這是劉曄的建議第三次被曹氏采納。

很奇怪,劉曄第一個計謀被曹操采納是要剿滅一個山賊,第二次是一次戰術性的勝利,而最後一個建議被采納竟然是因為給死人起個名字這種事上,這難道不是一件悲哀的事嗎?

曹睿後來的表現跟他的父親如出一轍,對劉曄的態度是把他當佛爺供起來,卻從不聽他的。

遼東太守公孫淵奪叔父位,想要自立,遣使向曹睿表狀,要求曹睿答應自己的要求。

劉曄認為公孫氏為漢朝世襲大臣,根基深厚,而且遼東水深路險,絕遠難製,此時公孫淵新立,很多人不服他,不如出其不意,收複遼東。

可是對劉曄的建議,曹睿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這事就被這樣擱置了。

公元237年,公孫淵羽翼豐滿,果然反了。曹睿這才派兵平叛,但是第一次去正趕上遼水大漲,洪災泛濫,征討將軍毋丘僉無功而返。

而後來曹睿又派司馬懿前往,才徹底平定了遼東,這樣做導致的直接結果就是司馬懿掌握了兵權,獲得了威信,為日後司馬氏掌握魏國政權奠定了基礎。

《傅子》上還說了劉曄和曹睿這樣一個故事:曹睿想討伐蜀國,朝內朝外都說不可。此時曹睿吃一塹長一智,準備請劉曄拿主意,劉曄秘密會見曹睿,說可以討伐。可是卻對朝臣說不同意討伐蜀國。

中領軍楊暨,是曹睿的重臣,和劉曄關係也不錯,他堅持不可伐蜀的態度,每次和劉曄相見時,總會和劉曄談這個問題,劉曄每次都跟他講,伐蜀這事不靠譜。

後來楊暨和曹睿在天淵池又談起了伐蜀事,楊暨依然強諫不要伐蜀,曹睿卻說:“你一個書生,怎麽知道用兵的事呢?”

楊暨很不服氣,說道:“臣雖然是個儒生,但是您在這麽多優秀的人中提拔我,我就為您盡忠,不敢不盡言。即便臣說的話不足以被采納,侍中劉曄那是先帝的老謀臣了,跟隨兩位先帝南征北戰,他也常說蜀不可伐。”

曹睿一皺眉,對楊暨說道:“劉曄可不是這麽跟我說的,他說蜀國可伐!”

楊暨急了,道:“陛下不信,可召劉曄對質啊!”

曹睿知道這裏邊有事,所以特意把劉曄單獨召來問,劉曄責怪說:“對外宣戰,這是國家大計,這樣的話怎麽到處去說呢,做夢都怕說夢話說漏了嘴啊!兵者,詭道也,未采取軍事行動前,一定要守住軍事機密。陛下這樣嚷嚷,怕這事早就傳到蜀國去了!”

曹睿這才向劉曄謝罪。

劉曄出來,又責怪楊暨道:“想要釣大魚,你得先放縱他,讓他放鬆警惕,然後再下手。給皇帝進言就像釣大魚,你是個直臣,計策卻不被采納就是因為你太直了。你要好好思考一下這個問題。”楊暨也感謝劉曄教育自己。

這哪裏是劉曄在教育楊暨,而是他對自己的計策總是不被采納的一個總結,因為他和楊暨一樣,也是個直腸子,有話就說,從不考慮帝王的感受。

可當他明白這點的時候,已經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了,時間已經不多了。

他活明白了,不再直接違背皇帝的意思,同意他不說話,不同意的也不說話。有人看不下去他的表現,向曹睿彈劾他趨炎附勢,不盡忠報效皇帝。

曹睿也感到原來意氣風發的老劉曄竟然變了,所以常常拿反話試他,沒想到他開始附和皇帝,不再有自己的意見。即便曹睿的話錯得離譜,劉曄照樣支持。曹睿從此開始疏遠這位三朝老臣了。

《三國誌》記載,劉曄在晚年很少與人來往,有人問為什麽,劉曄說道:“我是漢室後裔,而曹魏是新的國家統治者,我不可能得到真正的信任,所以寡出少言,這樣就不會有過失了!”

活明白了,劉曄是徹底活明白了,但是也太晚了!對他來說,對於一個天才來說,是一場悲劇。

劉曄不久病了,《傅子》上說是急出病來的,因為不受重用,不久後就去世了,諡號景侯。

陳壽在寫《三國誌》的時候,特意剪除了史料《傅子》中對於劉曄的記載,後來裴鬆之在注解的時候重新啟用《傅子》,把這些史料展現給讀者。

陳壽棄用《傅子》中的史料是有道理的,因為《傅子》認為曹氏一直在重用劉曄,即便是蔣濟、胡質這些揚州謀士最輝煌的時候,劉曄也能躋身於曹魏智囊團的核心層:“授曄以心腹之任;每有疑事,輒以函問曄,至一夜數十至耳。”他不受重要完全是因為自身的原因,是由於他的韜光養晦和善於心計,才被曹氏所猜忌。

這是不正確的,劉曄是一個極富**的謀士,而他的不被重用,基本上是因為這種**在作祟。

和前邊說的賈詡相比,劉曄處處高調,每次做事必然出彩,但這恐怕也是他一直沒有得到曹操真正重用的原因。

他帶著無限的遺憾離開了,也許這個時代並不屬於他,但是曆史應該留給這位失意的情報王一席之地,因為他實在是太過出色,讓人一見難忘了。

劉曄的悼詞:

劉曄之才未盡其用,而曹魏最終也未能統一中國。

倘若,劉曄的建議隻被采納一次的話,結果會是個什麽樣子?恐怕吳國和蜀國早就被平定了。

曹操生性多疑,恃才而驕。他是如此,曹丕更是如此。劉曄出身於高貴的漢室皇族血統,這卻變成與曹魏集團產生隔閡的重要原因,他是個明白人,身為漢室,心裏很清楚曹魏代漢是不可逆轉的,所謂君子見機,達人知命,所以他打算為曹魏盡忠。

可是他對曹魏忠誠的表現方式卻出了錯,悲劇就在於他比曹操更聰明,卻比曹操高調。

當他想明白這個問題的時候已經晚了,再韜光養晦卻也隻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卻未能由自己親手改變曆史的命運。

可歎,劉曄雖有佐世之才,卻不得伸展。

不過,英雄無論成功失敗,都是由後人評說的,毛澤東對他有極高的評價。1966年3月,毛澤東在杭州的一次小型會議上談論曹操缺點的同時,也讚揚了劉曄。這在很大程度上有為劉曄鳴冤叫屈的意思,但更大程度上是對這位人才的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