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引蛇出洞

姚法元在接近最近的一個小城的時候,把吉普車開進叢林,永遠地丟棄了。

姚法元的斷指已經感染,進城後,他住進了一家醫院。

病室裏,姚法元躺在病**,晶瑩的**一滴一滴地滴進他的血管裏,也滴在他的心頭。床頭櫃上放著一盆康乃馨,那是一位好心的護士買給他的。這個護士是位華裔,祖籍甘肅永昌,名叫秦潔。她見姚法元在這異國他鄉,無親無故,怪可憐的,就買了這盆花,意在治療他肌體刀傷的同時撫慰他受傷的心靈。姚法元感慨萬千,他想,在這個世界上,隻要陽光照射到的地方,不管在世界的哪個角落,都有愛,有慈悲心。正因為如此,人類才生生世世,延綿不絕。

有愛就有惡,這似乎也是人類社會亙古不變的法則。此時,當姚法元沉浸在康乃馨散發出的淡淡的馨香的時候,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睛隔著病室門板的玻璃小窗注視著他。

點點瞅一眼門板後麵那雙邪惡的眼睛,佯裝一副無知無識的俏皮樣,坐在秦潔送給他的一個玩具小車裏,“聚精會神”地搗鼓著它,看上去對外麵的世界毫無察覺。實際上,他在用“心”觀察著那人。他清楚地“看”到那雙眼睛背後的軀殼上,有一個KB組織的標誌性圖案,同時還“看”到那個肮髒的大腦裏正在醞釀著一件不聇於人類的罪惡勾當。他要幹什麽,怎麽幹,點點“看”得一清二楚。點點撩起眼皮輕蔑地瞅一眼門板後麵的那雙眼睛,開著玩具車在病室裏轉來轉去。

這時秦潔推門而入。她中個兒,端壯秀麗,慈眉善目,臉上掛著迷人的笑。點點抬頭望著她,咧嘴衝她笑著,笑得那麽開心。秦潔像受到感染似的,眉開眼笑,心生歡喜。她彎腰逗逗點點,稱讚幾句,便走到床邊,向姚法元噓寒問暖,關心備致。

“謝謝你了,小秦。”姚法元說,“碰上你真是我父子倆的福氣。”

“看你說的,”秦潔看著輸液管,抬手旋轉了一下調節流量的旋鈕,“出門在外,遇到坎兒了,況且又帶著個小人兒。我又幫不了什麽忙,能給你的也就——怎麽說呢,”她攤開雙手,“也就這一副古道熱腸。”她轉頭望著點點,逗他說,“你說呢,小不點!”

點點咿咿呀呀著,衝著她手舞足蹈,興高而彩烈。

“多可愛的孩子!”秦潔由衷地讚道。

姚法元笑笑:“看來你是真的很喜歡他。”

“可不。”說這話時,她的臉上掠過一絲淡淡的憂愁。

“也就你——”姚法元見點點朝著他把右眼眯了一下,便知道點點不讓他說出下麵的話:也就你把點點當人看,還這麽喜歡他。在別人眼裏,不把他當成怪胎就已經很瞧得起他這個當父親的了。如果一激動,他還有可能以十分自豪的口吻把兒子的非凡“才華”向這個善良的女人和盤托出。但他懂得點點右眼的那一眯,所以話到嘴邊,便轉了方向,“冒昧地問一句,你也有孩子了吧?”

秦潔掛在臉上的憂愁漸漸變濃,表現出沉甸甸的悲傷。姚法元見狀,猜想她十有八九有什麽難言之苦。於是他說:“對不起,我……”

“沒什麽,”秦潔不好意思地笑笑,“原來有一個,是個女孩,叫白鴿。可在幾年以前被人搶走了。”

姚法元“噢”了一聲,不知說什麽好。兩人都沉默不語,情景有點尷尬。他見點點又朝他眯了一下右眼,就隨口問道,“被什麽人搶走的?”

“是一個犯罪團夥,他們在這兒製造了一起駭人聽聞的恐怖事件,趁亂搶走了許多孩子,我的白鴿是其中的一個。”

“噢,現在有沒有點她的音信?”姚法元表現出無限的同情。

“半年前有人還看見過。”說著她的兩眼湧出兩行清亮的淚,她用手背輕輕擦法眼淚,勉強擠出個笑來,“我打小沒有做過什麽壞事,所以我相信菩薩一定會保佑她,總有一天會把她送回來的,那些犯罪分子遲早會受到懲罰的。”

“我想一定會的,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嘛!”姚法元附和道。

這樣說著,吊瓶裏的**快輸完了,秦潔出去配液。點點心想,我一定還她一個美麗的白鴿!

點點從病室裏溜出來,左右張望著。

兩個身影消失在走廊拐彎處。點點不經意地微笑著,裝模作樣地走出醫院。看著街區一角交頭接耳的兩個彪形大漢,一個鷹勾鼻,一個八字眉。

點點蹦蹦跳跳地蹦過去,挑釁似地從彪形大漢身旁蹦過。

兩大漢愣了一下,鷹勾鼻轉身看一眼點點,大聲喊叫:“就是他。先捉往這小東西,再去捉那性姚的。”

八字眉大聲喊:“快追!”

倆大漢撒腿去追點點。

馬路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點點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車流中,像一個小精靈,左衝右突,在人們的一片驚訝和呼喊聲中,迅速穿過馬路,消失在馬路對麵的一個小巷之中。

點點成功地把倆大漢引到小巷深處,他自己則迂回到醫院裏。

點點貼到姚法元的耳際耳語了幾句,姚法元點點頭,轉頭對秦潔說:“不好意思,我們得離開這裏了。我想麻煩一下你,給我找一個藏身的地方。”

秦潔臉色大變,驚訝地問姚法元:“出什麽事了?”

姚法元說:“三言兩語給你說不清楚,以後你就知道了。”

秦潔說:“可你的傷口隨時都有可能再度感染。”

姚法元說:“顧不了那麽多了,小秦!”

秦潔看得出來,姚法元麵臨生死攸關的問題。於是她猶豫了一下,從姚法元的手上取下輸液器,一邊收拾著打包,一邊說:“到我家去,家裏接著輸。”

姚法元一邊下床一邊說:“謝謝你了,小秦!”

秦潔雙手合十,念了句阿彌陀佛。對姚法元說:“你就不要客氣了。”

倆大漢在小巷裏尋找了半天,沒有見點點的影子,嘀咕了幾句,返回醫院,透過門板上小窗往裏看,不見了姚法元。直接撞了進去,見點點一個人在“玩耍”。倆大漢麵麵相覷。鷹勾鼻彎腰問點點:“人呢?”

點點裝聾賣傻。八字眉說:“把他帶走,我不信這姓姚的不上鉤!”說著提溜起點點,慌忙跑出醫院,把點點扔到汽車後座上,開著車,一溜風跑了。

目的地到了,這是一座工廠,至少看上去像一座工廠。鷹勾鼻從駕駛位下來,看一眼點點。點點憨態可掬,他看著他笑笑,對八字眉說:“好生看管好,別出什麽意外!”

“好的。”八字眉說著,把點點從車箱裏提溜出來,夾在腋窩裏,跟著鷹勾鼻進了一間廠房樣式的大房間裏。

這裏有幾十個孩子,有男孩也有女孩,被一個女工樣的女子看管著。孩子們見有來人,都睜著驚懼的令人心酸的渴望自由和關愛的眼睛,看著他們。

“到一邊去,”鷹勾鼻像驅趕小貓小狗似地驅散孩子們,然後從八字眉的腋窩裏拿出點點,交給女工樣的女子說:“看看這個,見過這麽小的人兒沒有?”女工樣的女子搖搖頭,從他的手上接過點點,放在自己的臂彎裏。鷹勾鼻叮嚀道,“告訴你,這可是個小精靈,不能像對待那些兔崽子們那樣對待他,聽明白沒有。”

“明白了。”女工樣的女子說,“讓他和我住一起,我給他開小灶,行不?”

“這就是你的事了,”鷹勾鼻調轉話頭問她,“頭兒在不在?”

“剛進來,這會兒在他的辦公室呢。”

“好,過一會兒你把這個小東西帶到頭兒這裏來。”

“好的。”

鷹勾鼻轉身離去,到門口時,他停下來,回身對女工樣的女子說:“忘了告訴你,他叫點點。”說罷徑直向頭兒辦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