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誤入食人族

清晨,無名島還在熟睡中,費統便穿衣下床,走出四合院,踏上迷霧繚繞的綠樹鮮花通道,信步走出園區,站在園區門口,貪婪地呼吸著充滿海水氣息的溫潤的空氣,頓覺神清氣爽,渾身通透。

連日來,他與複生配合默契,腿傷日漸好轉,於他的日常生活和簡單的體育活動已經沒有什麽大礙。

小島一片寂靜,除了偶爾傳來一兩聲海鳥的叫聲和附近草叢中不知名的蟲子的叫聲,沒有一點聲響。他扭扭腰,伸伸背,踢踢腿,活動活動筋骨。他左顧右盼一番,霧靄中,前邊的一片椰樹林隱隱綽綽,仿佛裏麵隱藏著某種神秘的東西,吸引著他去探個究竟。於是他邁開大步,向椰樹林方向走去。

不知不覺間,他深入椰林深處。高大的椰樹間生長著茂密的雜草和參差不齊的灌木叢。這時,林中傳來隱隱約約的吵雜聲,他不禁一怔,停下腳步,側耳細聽。當他確信聲音確實存在而不是幻覺時,他才想起複生叫他不要單獨外出的警告。他想回去,但他在迷霧濃雲中根本辨不清東西南北,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他頓時懵了,一種莫名的恐懼感猛然襲上心頭。他對他所處的環境一無所知,怎麽辦,他不知所措,一籌莫展。

饑不擇食,慌不擇路,他像無頭的蒼蠅,在林中轉來轉去。轉著轉著,被一個人工架起的巨大的架子擋住了去路。他站下來,定睛細看,三魂六魄早已飛向天外。這是一個由無數人骨搭起的骷髏架,他拔腿想跑,但他的腿像灌了水銀似的,怎麽也邁不出去。他頹然跌坐在地下,舉起雙手蒙住兩隻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氣。

霧漸漸退去,雲層依然很低。林中吹過陣陣海風,掛在骷髏架上的人骨隨風擺動叮噹作響,而且伴隨著“嗚嗚”的怪叫聲,令人毛骨悚然。費統慢慢地放下捂著眼睛的兩手,深呼吸幾口,看一眼骷髏架,骷髏架上掛著的一個個人頭骨在他眼前晃來晃去,那黑洞洞的眼窩和白森森的牙齒酷似青麵獠牙的魔鬼,麵目猙獰地注視著他,仿佛隨時都可能向他撲來,把他撕成碎片,生吞活剝了似的。

“這有什麽!”他強迫自己鎮靜下來,自己給自己壯膽道,“不就是幾塊死人骨頭嗎,那有活人怕死人的!”說著他慢慢地站起身,定了定神,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吵雜聲再次響起。透過椰林,他看到一塊人為地開辟出的空地上,一群赤身**的土著人圍著一個用石塊壘成的台子頂禮膜拜。費統睜大眼睛,他看到那台子上躺著一個同樣赤身**的人。人群中一位黑瘦黑瘦的人,看上去已經十分衰老了。他頭發披散,佝僂著腰,手裏拿著一片椰樹葉,向他身旁的一位年輕人手中端著的瓷罐裏沾點什麽,向躺著的人身上塗抹。沾一點,抹一點,虔誠而一絲不苟。抹畢,他把椰樹葉蓋在那人的臉上,口裏念念有詞。其他的人做恭敬狀,全場響起悲涼而莊嚴的吼叫聲。

接下來的一幕讓他心驚肉跳。老者從一人手中接過一把利器,遞給一個頭上飾有羽毛的人,羽毛人接過利器,向躺著的人頂禮膜拜,然後毫不猶豫地從那人的脖頸處劃過,接著一手提著頭發,一手一下一下割斷了脖子,把一顆人頭放到台子的最高處。然後開始肢解那人……

費統再也看不下去了,他轉身就要離去,這時人群中有個人朝他看過來,然後向其他人咕嚕著什麽。大家的目光投向他,之後他們一窩蜂朝他跑來。

費統成了他們的俘虜,被帶到場地上,綁在一截樹樁上。

他們把那人肢解成塊,分給全體參與此事的人。

做完這些後,他們把費統圍住,七嘴八舌,咕嚕咕嚕叫嚷著。費統一句也聽不懂。飾有羽毛的人手中握著利器,走到他身旁,在他身上比劃著,他突然張口高聲吼道:“複生救我,複生救我!”

複生剛洗梳完,海豹進屋來報告,說他給費統去送早飯,屋裏沒人。他房前屋後差不多找遍了整個庭院,不見費統的蹤影,這才來找她。複生聽完匯報,打開微型跟蹤器,搜尋到費統所在的位置。從電子地圖上可以看出,這裏正好有一處土著居民的喪葬祭祀場所。她問海豹,聽沒聽說今天有沒有喪葬祭祀活動?海豹翻著眼睛想一想,說正好有。

“你能肯定?”複生吃驚道。

海豹肯定地點點頭。

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複生知道,土著居民舉辦喪葬祭祀活動,如果被外人幹擾,他們會殺了他,把他的頭掛上骷髏架,以此來告慰他們死去的親人被遭到騷擾的亡靈。她焦急地在屋裏轉來轉去,突然盯著海豹,對他說“朋友,我需要你的幫助,可以嗎?”

海豹點點頭,複生二話沒說,拉起海豹的手就往外跑。

複生借助跟蹤器指示的方向,和海豹沒命地往前跑。

這時的迷霧已經完全散去,太陽從雲層中露出了光鮮照人的臉。大群的海鳥在上空盤旋著,發出令人心碎的叫聲。椰林中的雜草和灌木叢中,不時地被他倆驚飛幾隻小鳥或竄出一兩條蛇、幾隻不知名的小動物。灌木的枝條扯住複生的褲管,劃破她白嫩的皮肉。一陣又一陣鑽心的疼痛並沒有阻止她前進的步伐。她知道,如果她晚去一步,費統可能被喪葬祭祀者們綁到樹樁上,剝去衣服,開膛破肚,變成骷髏架上的一具裝飾物,永遠地留在這個小島上。

他倆披荊斬棘,穿過椰林,看到了費統。費統被綁在樹樁上,剝光了衣服,那群人對著絕望的費統手舞足蹈,同仇敵愾。羽毛人正拿著利器,對準他的心口,就要下手。這時,海豹舉起一隻手,邊跑邊放開喉嚨朝他們大喊了一聲,老者向羽毛人示意暫停用刑,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把頭轉向他倆,複生提到嗓子眼裏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複生跌跌撞撞地奔到場地裏,他們立刻包圍了她。複生向他們不停地鞠躬道歉,海豹連比帶劃把複生的歉意翻譯給他的同族人。老者向海豹咕嚕說了一陣話,海豹翻譯給複生,說老者是他們的族長,本族死了一個人,他們在這裏舉行隆重的儀式,把死者肢解了分給族人吃掉,讓死者變成族人身體的一部分。用文明的話說就是讓死者“永遠活在人們心中”的意思。而這樣的儀式是不允許讓外人攪擾的。因此他們按照他們的習俗將用費統的頭祭祀被他攪擾了的死去的族人的靈魂。

複生用該族人的最高禮節再次向他們行禮道歉,請求他們放了費統,讓她帶回去,她將給予他最嚴厲的處罰。如果不能得到諒解,她情願用自己的頭換回費統的頭。

海豹把她的歉意和請求翻譯給他的族人,並添枝加葉,將複生的誠意無限誇大,且以自己的名義向族長做了擔保,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族長把族人聚攏到一起,咕嚕咕嚕了一番,麵向大海跪下來,像唱詩般唱了一陣子,起身向複生說由於她的誠意打動了死者的靈魂,得到了死者原諒。人可以帶走,但回去以後一定要讓他受到懲罰的。

海豹翻譯罷,複生做了保證,他們便放了費統。複生謝過恩,和海豹一起為費統穿上衣服,帶他返回園區。

這一番驚嚇和折磨,費統的精神和肉體受到雙重打擊。回到房間以後,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像丟了魂似的,無精打采,呆若木雞。複生安慰他一番,便吩咐海豹安排他洗過澡,然後陪他吃過晚飯,聊了一會兒,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就給他服過藥,安頓他睡了。

第二日,費統的精神完全得到恢複,前一天發生的事好像是一場夢,大夢醒來,自然什麽事也沒有發生一樣。吃過早飯,複生腋下夾著本精裝本硬皮書進了他的房間,見他神清氣爽,自然歡天喜地。兩人寒暄幾句,複生說咱們中國人言必信,行必果,對土著人許下的諾言應該兌現。“你說是不是呀?”她望著費統,一臉的嚴肅。費統沒聽明白似地看著她。“忘了?”複生提醒道,“我答應過族長,把你帶回來以後是要嚴厲懲罰的。”

“哦,”這個他記得,費統滿臉不解地問,“真要懲罰呀?”

“嗯,”複生道,“不罰就會失信於島上的居民,以後很難和他們和平相處。”

費統無語,不知道她對他會實施怎樣的懲罰,體罰?流放到一個危機四伏的境地?打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一想到這些,他就心驚肉跳,惶恐不安。他迷茫望著她,歎口氣,無奈地說:“要殺要刮,隨你的便吧!”

複生衝他露出不易察覺的微笑:“好了,別愁眉苦臉的了,”她把那本書從腋下拿出來放到八仙桌上,“罰你閉門思過三天,三天裏不準離開房間,一心一意讀這本書。讀完要寫出讀書心得,到時候我要檢查,如果不過關,將思過期再延長三天。怎樣?”

費統鬆了一口氣,緊繃的臉麵立刻放鬆,綻放出一片燦爛。他衝複生笑笑,拿起那本書隨意翻了幾頁,感激地點點頭:“謝謝,我一定按你的要求讀完它,寫出心得交你審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