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番三

180番三

“娘,到京城了?”小小的女孩趴在溫瓊華身上,一臉的好奇:“京城是這樣的啊?城門好高啊,比揚州的還要高,娘,你說咱們要住在永安侯府?永安侯府是個什麽樣的地方?”

溫瓊華伸手揉揉她頭發:“你忘記了,你三歲那會兒,咱們回過一次京城的。永安侯府很大很大,裏麵有很多很多人,你祖父,祖母,還有二叔父,二嬸娘。”

小女孩兒托著腮幫子想了一會兒,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啊,我想起來了,每年京城都會往揚州送很多很多東西,有祖父給的,有祖母給的,還有二嬸娘給的。”

溫瓊華點點頭,小女孩兒笑嘻嘻的親了溫瓊華一下:“不過,我最喜歡舅舅和舅母,還有大舅舅二舅舅三舅舅他們送的禮物了。”

溫瓊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禮物送的上不上心,小孩子是一眼就能瞧出來的。比如說,永安侯府除了永安侯,每年準備的不是布料就是擺件兒,而且每次都是睿安睿明和睿文占了大頭,女兒敏敏不過是個捎帶的。

而溫思華那邊準備的,從來都是每個孩子自己一份兒禮物,睿安的筆墨紙硯,睿明的書籍畫冊,睿文的小玩具,以及敏敏喜歡的各種玉石。

說起來也奇怪,家裏的孩子各有所愛,原本以為,女兒是會喜歡一些個姑娘家喜歡的東西的,卻沒想到,她竟然喜歡收集各色玉石,不管是貴重的玉還是常見的石頭,隻要有特點,她都喜歡。

“這話可不能在你祖父和祖母跟前說。”溫瓊華笑著點了點她的額頭:“你祖父還好,是個心胸開闊的,你祖母則是有些小心眼,知道你不喜歡她的禮物,心裏一生氣,指不定就要罰你做女紅了。”

敏敏最討厭的,就是做女紅。

被溫瓊華這麽一說,敏敏趕緊點頭:“娘,我知道了,我保證不亂說。”

正說著,瞧見旁邊的小被子動了動,連忙湊過去:“娘,弟弟醒了。”

話音剛落,小被子裏就傳來吭哧吭哧的哼唧聲,溫瓊華趕忙掀開被子,將小胖墩睿文給抱出來。說起來,她跟著程尚德,在外麵也已經呆了十二年了,總共生了四個孩子,三個兒子一個女兒,也算得上是子嗣豐裕了吧?

睿文是最小的一個,前年冬天生的,到現在,正好一歲半。

“敏敏,將弟弟的羊奶拿過來。”溫瓊華笑著說道,敏敏站起來從車廂一邊的格子裏拎出來一個食盒,下麵裝著手爐,外麵抱著棉布,上麵則是放著羊奶。

“睿文醒了?”溫瓊華正端著碗喂睿文,就見車簾被掀開,程尚德笑著進來。

逗弄了一會兒睿文,轉頭抱起敏敏:“敏敏要不要騎馬?爹爹帶你騎馬?”

“好啊好啊,我跟爹一起騎馬。”敏敏立即拍手笑道,溫瓊華瞪了一眼程尚德,笑著看敏敏:“敏敏不願意去陪著大哥二哥嗎?”

睿安睿明是單獨坐一輛馬車的,敏敏大半天沒見兩個哥哥了,心裏也有些想,但一想到大哥的車子裏還有一個先生,就連忙搖頭:“我等會兒去陪大哥。”

“別擔心,就一會兒工夫,馬上要到府裏了。”程尚德笑著說道,溫瓊華更是不許了:“就這麽點兒距離,那也別騎馬了,你也在馬車裏呆著吧。”

又安慰敏敏:“等到了府裏,改天讓你爹爹帶你到莊子上騎馬好不好?”

好不容易將敏敏安撫好,就有小廝過來稟報,說是已經到了永安侯府門前。

程尚德率先下車,程尚文正不耐煩的站在門外:“怎麽這麽久?不是說早上就會到的嗎?”

程尚德微微皺眉,沒打理他,伸手抱了敏敏下車,又接過睿文,扶了溫瓊華下車。睿安和睿明也過來了,一個拉著敏敏,一個跟在溫瓊華身側。

“勞二弟久等了。”客氣了一句,溫瓊華跟著程尚德進門,永安侯和永安侯夫人都在長春堂等著,溫瓊華命人將行禮先送到錦墨居,這才帶著孩子們一起去長春堂。

長春堂不光是永安侯和永安侯夫人在,還有程尚文的娘子,程尚文的孩子。

“見過大伯父大伯母。”一個□歲的小姑娘帶著個小男孩上來行禮,溫瓊華給了見麵禮,瞧見程尚文的娘子王氏撇了撇嘴,心裏不滿,卻也沒在意。

“你們這次回來,是不會再走了吧?”永安侯倒是真心實意的高興,一邊拉了睿安,一邊笑著問道,程尚德點點頭:“不走了,孩兒這些年不能盡孝膝下,還請爹娘見諒。這次回來,孩兒必定盡心盡力,討爹娘歡心。”

永安侯大笑:“你有這份兒心就不錯了,睿安今年也有十歲了,你是怎麽打算的?”

“還在念書。”程尚德看了一眼睿安,笑著說道:“之前我給他和睿明請了先生,隻是,這先生明年要參加科舉,怕是教不了他們多久了,還請爹爹掌眼,再給他們請一個先生。”

永安侯看了一眼程尚文的兒子,笑道:“府裏自有先生,依我看,就讓他們兄弟幾個一處讀書,將來也好親近親近。”

“單憑爹爹做主。”程尚德自是不反對,反正他是剛回京,一切都還沒準備好。目前睿安的先生至少還得再等半年才離開,半年時間,足夠他另外物色一個好先生了。

現在嘛,答應下來也沒什麽妨礙。

永安侯夫人倒是比之前顯的老了一些,她一如既往的不喜歡溫瓊華,就是見了敏敏,也不過是給了個見麵禮,然後就摟著程尚文的女兒坐在軟榻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溫瓊華也不在意,反正不管永安侯夫人寵愛誰,她的敏敏才是將來永安侯的嫡女,身份可比程尚文的女兒身份高的多了,這些寵愛不過是浮雲,不值得什麽的。

次日,程尚德進宮述職,溫瓊華留在錦墨居,花費了一天時間問清楚了府裏現在的情況。

到了第三日,永安侯夫人就開口了:“雖然你回來了,按說這府裏的管家權也應該是交給你了,隻是,你到底是已經十來年沒在府上了,有好些事情不是很清楚,不如等過段時間,府裏的財務下人什麽的,你弄清楚了,再接過這管家權。”

“娘這是體諒我呢。”溫瓊華笑著說道:“我都聽娘的。”

反正,永安侯府外麵的產業,永安侯已經將其中的一大半交給程尚德了。而且程尚德自己有產業,再加上溫瓊華的嫁妝什麽的,溫瓊華也看不上永安侯府公中賬本上的那點兒錢財。她這會兒,主要任務是先將錦墨居給收拾好,不說整治的跟個鐵桶一樣吧,至少得將釘子□一大半才行。

另外,敏敏已經六歲了,也該找先生了。睿文才一歲半,又換了新地方,一時還不適應,整日裏粘著溫瓊華。睿安和睿明也要分院子了,這一切,夠溫瓊華忙活了。

“大夫人,不好了!”忙了三個月,溫瓊華終於將事情都處理的差不多了,猛然間就聽到抱棋喊道,然後人就衝進來了:“大夫人,姑娘被大姑娘給推到水池子裏去了!”

溫瓊華大驚:“在哪兒?”

“在花園裏。”抱棋趕忙說道:“剛才姑娘在花園裏釣魚,大姑娘過去,兩個人吵了幾句嘴,然後大姑娘不知道怎麽回事,就將咱們姑娘給推下去了,天青姐姐已經過去了。”

溫瓊華來不及說別的,拎著裙子就往花園裏跑。到了池子邊,就見天青正用棉衣將敏敏給裹起來。溫瓊華衝過去看敏敏的臉色,一疊聲的問道:“怎麽回事?”

“大夫人。”天青眨眨眼,使了個眼色,用口型說道:“姑娘無礙。”隨即提高聲音:“姑娘這會兒已經昏迷了,趕緊請了禦醫過來。”

敏敏在棉衣裏對溫瓊華做個鬼臉,然後眼睛一翻,不吭聲了,差點兒嚇了溫瓊華一大跳,被天青拍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立馬喊道::“請禦醫!”

這會兒功夫,永安侯夫人和二夫人也趕到了:“怎麽回事?”

“我也正想問呢,二姑娘,不知道我們敏敏做了什麽,你要將她推到水池裏?”溫瓊華冷哼了一聲,轉頭看二房的女兒,那姑娘臉色雖然有些發白,卻一臉倨傲:“她不敬長姐!”

溫瓊華嗤笑了一聲:“你友愛幼妹了嗎?”

二夫人在一邊笑道:“大嫂,不過是孩子……”

“大姑娘已經十歲了!”溫瓊華冷聲說道:“敏敏不過六歲!”

說完,也不去看永安侯夫人的臉色,直接抱了敏敏回去,這三個月,她都快受夠了。也不知道二房是不是在侯府橫行霸道了十多年,都已經將侯府當成他們家的了,自打長房回來,那蹦躂的叫一個歡暢。

睿安和睿明還好,二房的男孩子還沒長到能興風作浪的年紀,再加上永安侯明顯看重睿安,侯府裏也沒人敢對他們兄弟輕視。敏敏就比較受氣了,去永安侯夫人那裏請安,永遠都是受冷眼的那個,還要時不時的被二房的姑娘擠兌。

溫瓊華就這麽一個寶貝女兒,一次兩次還好,她就當孩子不懂事兒。超過三次,她就決定,必須分家,二房絕對不能再留在侯府了。

有那麽一個永安侯夫人在,長房的姑娘和二房的姑娘,永遠是不可能被公平對待的。

溫瓊華也絕對不允許,她的寶貝閨女被一個六品官的女兒壓一頭!

禦醫沒到之前,程尚德就先回來了。

永安侯夫人也不知道是心虛還是強硬慣了,當即斥道:“不過是孩子們爭鬧,你回來做什麽?難不成還怕我吃了你媳婦,你是回來給她撐腰的?”

程尚德看了她一眼,隻說了一句話:“當年,我去真定府之前,爹曾經答應我,等我回來就分家。”

“父母在,不分家!你個逆子!你是打算氣死我?”永安侯夫人麵色一白,氣的身子都哆嗦了:“你個不孝子!”

程尚德不說話,直接轉身去找永安侯了。反正他對永安侯夫人也沒多大的感情,他心裏唯一堅定的信念,就是保護妻兒,絕對不讓兒女和他小時候一樣,備受欺負。

永安侯麵色頹然:“不過是小孩子們爭吵……”

“爹,今兒她敢將敏敏推進水池裏,明兒就敢對敏敏大打出手,我的女兒,才是侯府名正言順的嫡女!”程尚德繃著一張臉說道:“我唯一的女兒,竟然在侯府裏比不上二弟的女兒,這口氣,我咽不下去。何況,爹您之前答應過我的。”

永安侯苦笑一聲,原本他以為,過了十幾年,指不定程尚德就忘記這句話了,卻沒想到,他一個字都沒忘。

這邊父子兩個重提舊話,那邊永安侯夫人還在斥責溫瓊華:“你給他說了什麽?我的兒子,現在竟然被你玩弄鼓掌之中,你可真是夠本事的!”

“母親,您這話可說錯了,不是我對世子爺說了什麽,而是您讓世子爺感受到了什麽。”溫瓊華說完,轉頭看二夫人:“我不說,不代表我不知道,弟妹這些年管理中饋,管的自己的荷包都脹起來了吧?”

二夫人麵色一變,隨即笑道:“大嫂開玩笑呢……”

“我可不和你開玩笑,就算我不看賬本,我也能算出來一二。”溫瓊華冷笑一聲,這些年,程尚德留在府裏的人也不是光吃白飯的。

“你就是要證據,我也能拿的出來,就是怕我拿出來之後,弟妹那嫁妝,都不一定能填補的了了。”溫瓊華笑著說道:“或者,弟妹是想讓我先提醒一下?”

輕咳了一聲,溫瓊華說道:“永乾三十五年,京郊莊子送來收益三千兩銀子,京外莊子送來三千兩銀子,金陵莊子送來五千兩銀子,京城三個鋪子,分別送兩千兩銀子,合計一萬七千兩。賬本上記著的是一萬兩銀子。永乾三十五年並未紅白喜事,按照慣例,侯府開銷應為五千兩銀子,賬本上記著八千兩銀子。”

二夫人的麵色漸漸開始發白,溫瓊華一條一條往下說:“永乾三十六年,金陵旱災,所以送的銀子隻有一千兩,京城不變……”

“永乾四十二年……”

“閉嘴!”比二夫人先開口的,是永安侯夫人。她可比二夫人聰明多了,知道這些一旦宣揚出去,那她的二兒子就要落個侵吞家產的名聲了,以後在官場上……

“你有什麽證據?”永安侯夫人冷聲問道,溫瓊華笑了一聲:“我能說的這麽詳細,娘還擔心我沒證據嗎?”

永安侯夫人閉眼:“你不是說分家嗎?”

“若是分家了,這些我就當不知道。”溫瓊華繼續笑,永安侯夫人點頭:“好,那就分家。”

二夫人驚呼一聲:“娘!”若是分家,這侯府偌大的產業,不就白白便宜了長房?

“閉嘴!”這次是對二夫人說的,永安侯夫人那眼神,簡直是要將二夫人給生吞活剝了,若是程尚文留在侯府,那不管他官職多大,他總是永安侯府的。可是一旦分家,那她的兒子,就要搬出永安侯府了。

可若是不分家……蠢婦!若是當初給尚文娶的是個聰明人,何至於如此?

再看一眼笑的溫婉的溫瓊華,永安侯夫人都覺得腦門疼,若是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