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湘的右手

秦東海和林淒剛剛走回來,就發現鏢箱旁已經多了一個人,一個白衫少年。

秦東海想都沒想,鷹爪手就已經抓了出去,這一次他抓的是白衫少年的臉龐!白衫少年卻連一點躲閃的意思都沒有,眼看著秦東海的手已經近在眼前,他才看似慢吞吞地伸出右手去,卻一下子就扣住了秦東海的手。

林淒笑了,因為他知道白衫少年的右手一定保不住了!秦東海的那雙手,堅硬地如同鋼鐵,能把金元寶捏成金條。白衫少年扣秦東海哪裏不好,偏偏撞在了鐵板上,運氣實在不怎麽樣!

秦東海眼中已露出勝利在望的神色,他已經決定把白衫少年的右手抓碎了,好讓他記住這個教訓:那就是千萬千萬別小看了他秦東海!

兩手交握,隻聽“喀嚓”一聲,那是手骨碎裂的聲音。

林淒剛要笑,卻立即發覺了情形不對,因為白衫少年的臉色平靜極了,但秦東海的臉卻變得慘白,大顆大顆的汗珠子也滾下了臉龐!

碎裂的是秦東海的手!

秦東海剛剛碰到白衫少年的手,就已感覺到一股澈骨的寒氣,他雖然發覺不對,但他的手卻被牢牢地扣住了。如果說秦東海的手像鋼鐵一般堅硬,那麽他的手現在卻像是落入了一個真正的寒鐵鉗子中,任他怎麽發力,也掙脫不開。然後,他就聽見自己的手骨碎裂聲,再然後才感覺到了一股巨痛。最後,秦東海發出了一聲慘叫,竟痛暈了過去。

白衫少年這才緩緩地收回右手,他的右袖垂落,將那手完全遮蓋。

林淒不得不出手了。

他出手的方式很特別,先是淩空而起,幾乎就在他身形躍起的同時,一道劍光也亮了起來,森寒的劍氣刹那間充盈了整個房間。林淒的攻擊就從空中開始,他宛如一條矯矢不群的飛龍,裹著劍光襲向了白衫少年。這是昆侖不傳之秘——飛龍八式的起手式:龍起潛淵。

對那疾如閃電的劍光,白衫少年恍如未見。林淒心裏一驚,想不出白衫少年有什麽辦法能從自己的劍光中脫身?但很快的,他就知道了白衫少年的應對辦法。

白衫少年不躲也不閃,隻是突然伸出手來,竟用對付秦東海的辦法拿來對付林淒,一下子就抓住了劍尖。

林淒不信他真能以血肉之手來抵擋自己鋒利的寶劍,但林淒很快就知道自己錯了。因為自己的劍已被牢牢地抓在了對方手中,絲毫不能動彈,就如同被鐵鉗抓住。於是,白衫少年右手一緊,隻聽“崩”的一聲,林淒的劍尖竟被折斷成兩截,彈飛到地上。

林淒毫不猶豫地棄劍後退,直到碰到牆壁,而他就借著一靠之力,人又飛身撲上,順勢撈起一張椅子向白衫少年砸了過去。但“撲”的一聲後,椅背上突然出現一個窟窿,一支慘白得毫無血色的手從窟窿中冒出來,抓向了林淒。

林淒大駭之下,再一次飛退,但這一次他隻是退了幾步,竟又拔身而起,疾如鷹隼般地從白衫少年的頭頂掠過,半空中,一個漂亮無比的大旋身,然後俯衝向下,飛龍八式第二式:龍翔九空。

白衫少年還沒轉過身來,林淒的雙掌已拍了過來。可是突然間,五縷勁風疾射向林淒雙臂,同時眼前出現了五點白影,林淒大驚之下,收臂回身,隻聽“嗖”的一聲,五顆白色棋子擦身而過,釘進身後的牆壁有一寸多深。

林淒動作不停,擰身返回,雙掌一上一下再一次打向白衫少年。那麽突然的,又有五顆棋子出現在眼前,而且分別擊向他頭胸五處要穴。無奈,他以手拍牆,人已迅速地往後彈退。

可是,迎著他的退勢,竟又有五顆棋子截在那裏,倒像是林淒故意撞上去的。

林淒心中驚駭,但反應絲毫不慢,竟猛地仰身躺下,那五顆棋子幾乎是貼著臉頰擦了過去。林淒立即翻身躍起,就在這時,“錚”的一聲琴音響起,那琴音很輕,但聽在林淒耳中,卻像一根針突然紮進了一個皮囊,他隻覺腹下氣海穴一痛,身體隨之震了下,體內的真氣竟再也不受控製,四處亂竄。

林淒“啊”的痛叫一聲,手腳竟全不聽使喚,軟軟地倒了下去。

白衫少年走了過來,清俊的臉上現出一絲嘲弄,他低下頭看他:“不要忘了,我叫石湘!”

林淒昏睡之前想的是:算我倒黴!

巨大的石盤毫不憐惜地向洛戰衣和嶽淺影身上壓了下來,嶽淺影已經閉上了雙眼,想不到自己能和他在同一時間死於同一地方,這算不算是死而同穴呢?

一片黑暗中,洛戰衣突然抱緊了他,嶽淺影心裏一跳,他要做什麽?可是洛戰衣接下來的動作真的讓嶽淺影大吃一驚,他竟然抱著嶽淺影,猛地向石穴一側撞了過去,嶽淺影清清楚楚地記得,那裏是一麵石壁!

嶽淺影不明白,被石盤壓死和撞牆而死有什麽不同?

但隨之而來的並不是嶽淺影預料中的碰撞,黑暗中傳來“軋”的一聲,她就和洛戰衣一起向下跌了出去。那似乎是一個斜坡,而且很光滑,但很快的,身體就碰到了平地,嶽淺影有些暈眩地坐了起來,急喘了幾口氣,才驚慌地問:“駱公子,你在哪?”

黑暗中,傳來洛戰衣溫柔的聲音:“我就在你身邊!”

嶽淺影顧不得許多,連忙尋著聲音挨了過去,直到貼在一個溫暖剛健的男性軀體旁,她才安下心來,因為她知道那一定是洛戰衣:“駱公子,這是怎麽回事?我們竟沒有死!我們在哪裏?”

洛戰衣沒有立即回答她,沉默了一會兒,才輕歎一聲:“嶽姑娘,你可知道,這世上有許多奇怪的事?你表麵所看到的東西,恰恰和事實完全相反,世人若被那並不真實的表麵所惑,往往就會得出錯誤的判斷。”

嶽淺影詫異地問:“駱公子,你到底想說什麽?”

洛戰衣似在苦笑:“我是說那兩幅畫!”

嶽淺影猛然明白了什麽:“你是說……”

“不錯!你所碰觸的畫雖然看上去非常迷人,其實卻是害人的陷阱!正相反,那幅你厭惡的畫,卻救了我們的命!”

“什麽?那幅畫救了我們!”

洛戰衣肯定地說:“是的!我想這一切都是建築者故意安排的。他知道人們欣賞美麗而厭惡醜陋,就偏偏把殺人的機關設計成一個令人心醉的畫中人,讓人們不自覺地去接近,就很容易觸動機關。反而把開啟石室的機關放在厲鬼圖上,因為人們一見到他醜怪的樣子,就想逃得遠遠的,自然永遠找不到暗門。”

嶽淺影倒吸了一口冷氣:“好惡毒的設計!那你是怎麽知道的?”

“當你碰到畫而開動機關時我就想到了!既然看上去美麗的圖畫後隱藏著殺人機關,我自然就聯想到醜陋後麵也許就是生機!但當時情況緊急,我來不及解釋,隻得孤注一擲,帶著你衝向了那副厲鬼圖。幸好,我的判斷沒有出錯!”

嶽淺影苦笑:“是呀!幸虧有你!若是我一個人,再也沒有膽量衝向那惡鬼圖!但這裏又是什麽地方?怎麽還是一片黑暗?”

“我想,現在我們隻是離開了一個石室,又到了另一個石室!”

“那……怎麽辦?我們連火折子都沒了!”

黑暗中,洛戰衣又沉默了一會兒,終於無奈地歎息一聲。然後,像是奇跡一樣,一片五彩的光華迅速蔓延開去,周圍亮了起來,而洛戰衣就站在那夢幻般的光彩中央。

發出光彩的是一把套在鞘中的劍,而它正握在洛戰衣手中。借著劍光才發現,他們竟是處於一個方形的甬道之內,而且前方幽黑深邃,道路像是很長。

嶽淺影先是楞了下,然後就驚喜地叫了起來:“好華麗漂亮的劍,你怎麽不早拿出來?”

洛戰衣小心翼翼地看著嶽淺影的神色:“你……你不會怪我吧?”

嶽淺影似乎忘了危險的處境,愛不釋手地把玩著那把劍:“這劍鞘上麵的寶石好美!這一顆是夜明珠嗎?發出的光彩這麽迷人。這劍……也好奇怪,怎麽短了許多!”嶽淺影從鞘中抽出了劍,刹那間,像是泄出了一汪秋水,又像是墜落了幾顆星子,那麽清亮,那麽潔淨,好一把幻星刃!

嶽淺影怔了下,像是想起了什麽,竟陷入了思索中。突然間,她的眼神變得古怪了,她緩慢地抬起頭,看著洛戰衣:“這把劍,我好象聽說過?”

洛戰衣沒有去看嶽淺影,隻是凝視著幻星刃:“是的!我想你也應該聽說過!”

嶽淺影臉色突然變得蒼白極了,嘴唇顫動了幾下:“它……可是……幻星刃?”

洛戰衣無聲歎息:“是的!”

嶽淺影大大震動了下,竟身不由主地退後了幾步,無力地靠在牆壁上:“求求你……不要告訴我……你……你是……洛戰衣!”

洛戰衣收回凝在劍上的目光,毫不退縮地看著嶽淺影:“我是洛戰衣!”

嶽淺影的樣子像是要暈了過去:“不!不會的!你騙我!你怎麽可能是洛戰衣?洛戰衣是個惡魔!你怎麽會是他?”

“我是洛戰衣!”洛戰衣斬釘截鐵地說,“永遠都是!無論你們罵我是什麽,這一點也不會改變!”

“不!”嶽淺影突然大叫一聲,衝上去用力搖著他的身體,“你決不是那個惡魔!你為什麽要騙我?”

洛戰衣扶住了她:“你為什麽不相信事實呢?”

嶽淺影呆住了,過了一會兒,才喃喃地說:“你剛才說過,這世上有許多奇怪的事?表麵所看到的東西,恰恰和事實完全相反!難道你指的就是你自己,一副完美的外表之下,其實卻是一個醜陋的靈魂,而且深藏著殺機與危險!”

洛戰衣實在忍不住苦笑:“不錯!我說過,世人若被那並不真實的表麵所惑,往往就會得出錯誤的判斷!但是我的一切,其實卻更像那幅厲鬼圖,剖心瀝血,仍難得人們一顧!”

嶽淺影茫然地看著他,怎麽會呢?他真是洛戰衣嗎?但為什麽自己竟對他生不出一絲一毫的厭惡之情?洛戰衣這個名字,原本是她最最唾棄,最最痛恨,同時也是最最恐懼的名字!她曾設想過千百次自己見到洛戰衣的情景,甚至想好了要對洛戰衣說的話,她會以最輕蔑的態度來打碎洛戰衣的癡心妄想,必要時,賠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可是,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真的見到洛戰衣會是在這種情形之下?更不可思議的是,讓她暗地裏詛咒了無數次的洛戰衣竟是自己牽掛了很久的人!天!這世界怎麽了?竟讓如此荒謬絕倫的事發生了?

嶽淺影感覺自己像是在做一場噩夢,可是偏偏又那麽真實!她真的不明白,既然他是洛戰衣,在玉淵潭為什麽要救自己?他明明派人劫鏢,現在又為什麽以朱大哥朋友的身份參與護鏢?她似是想起了什麽,退後一步,慌張地問:“你,朱大哥知不知道你的身份?”

洛戰衣點了點頭:“他知道。”

嶽淺影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他知道,怎麽可能讓你……這絕對不可能!”

洛戰衣心裏迅速升起一種極度悲哀的感覺,同時又感到一種極度的疲倦,這讓他怎麽回答?因為朱潛相信他洛戰衣嗎?可是他必然還要解釋,朱潛為什麽相信洛戰衣,為什麽會相信一個聲名狼藉的人?

答案連洛戰衣自己都不知道!

他隻知道,在許多人心裏,洛戰衣根本不值得相信。

從什麽時候起,洛戰衣變成這樣了?

想洛戰衣初入江湖時,是何等的意氣風發,豪情滿懷!交友隻求脾氣相投,從來不計身份,所以他交了許多黑道上的豪傑。很偶然的一次機會,那幾個朋友帶他去參加了江浙三省的黑道盟主選舉大會,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竟技壓群雄,莫名其妙地成了江浙三省的黑道盟主。

事後,他雖懊悔不及,但已不能回頭,仗著一身豪氣他決定大幹一番事業,他要將紛亂的江浙帶入一片升平,他要用自己的力量給江南百姓創建一個太平盛世。於是,他成立了天星院,再用各種手段強迫盟下的黑道幫派歸於正途:用友情、用仁義、也用狠辣、也用鮮血,這些年的心血與操勞並沒有白費,江浙三省已經沒有強盜賊寇了,他們都已經被洛戰衣納入了一定的規範內,做起了買賣人。即便有的幫派開起了賭場妓院,那他也默許了,隻要不去傷天害理,不去強取豪奪,他不會妨礙盟下的幫派謀財,可是……

洛戰衣心裏歎息,他知道自己有時用的手段確實夠狠,但對付一些心狠手辣的人卻必須如此,否則,他拿什麽去約束他們?他如此做的目的其實是仁恕的!他又怎麽料想到,江湖中人竟將他形容成一個麵惡心黑,無情無義的梟寇首領。而且理由非常充分,能降服這些黑道巨寇的人,必然是比這些本是心毒手狠的人還要狠上十倍百倍,毒上十倍百倍。洛戰衣又怎能例外?

甚至有人說,他練成了一種魔功,每天要吸食人血,他的手下稍有不慎便被其折磨至死。就因為這樣,江浙三省那些原本橫行無忌的綠林梟寇才對他戰戰兢兢,不敢不服。

想到這裏,洛戰衣眼中透出一絲淡漠:“嶽姑娘,你讓我怎麽為你解釋呢?我想,一個殘人命,吸人血的洛戰衣遠遠比真實的洛戰衣更容易讓人們感到緊張刺激。也許這便是人們以訛傳訛,樂此不疲的原因吧!畢竟這世上有許多人並不喜歡追究真相,他們隻在乎故事的精彩與否。對此,洛戰衣早已習慣了。”

洛戰衣的語氣已無悲哀,但嶽淺影卻感染到了他話中的沉痛與無奈。不知為什麽,嶽淺影的心痛了下,但隨即又被一種深深的恐慌和疑慮所籠罩。他就是洛戰衣,那麽向自己提親的人就是他,自己拒絕的也是他!那麽……他會怎麽對付自己呢?

嶽淺影的心不斷地往下沉,自己已經陷入困境,現在卻連唯一的依靠也不可信了,她該怎麽辦呢?

正在嶽淺影越想越恐懼的時候,她突然發覺洛戰衣的臉色變得很奇怪,竟緩慢地抬起了手中的幻星刃,並且向著自己。

嶽淺影嚇了一大跳,情不自禁地又退後了一步:“你做什麽?”

洛戰衣沒有說話,他手中的幻星刃卻突然破空而至,嶽淺影忍不住驚叫一聲,隻覺眼前亮光閃耀,頓感臉頰一涼,然後所有的光影又倏忽而去,斂於洛戰衣的右手。

嚇出一身冷汗的嶽淺影卻再也站不住腳,雙腿軟軟地靠在身後的牆上。他在向自己示威嗎?

洛戰衣靜靜地看著他,眼中突然現出一抹悲哀:“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是你錯了!”

嶽淺影冷冷地笑:“是嗎?”那笑中有譏諷,也有疏離和冷漠,卻像是冰雪凝成的冷箭一樣,緩緩地刺入洛戰衣的心。可是,洛戰衣眼光閃了下,手中的幻星刃竟又卷了過來,毫不留情地點向嶽淺影的右腿。

嶽淺影不躲也不閃,竟迎著他的劍勢站了起來,臉上現出視死如歸的神色。

劍光隻閃了一下,就又收了回去,速度比來時更快。

嶽淺影詫異地看著他,洛戰衣卻隻看著腳下,而且一臉凝重。

嶽淺影不由自主地隨他目光看去,這一看,卻差一點兒嚇得魂也丟了。隻見自己身前的地麵上,不知何時竟爬了許多蛇蟲蠍蟻?就在自己腳下,還躺著一隻綠毛蜘蛛和紅色蝴蝶,幸好已經僵硬不動了。

嶽淺影猛地明白了剛才洛戰衣出劍的原因,想必這兩隻毒蟲趁自己心慌意亂時爬上了她的身體,她卻毫無所覺,洛戰衣其實是在救她。她又是慚愧又是恐懼,可是卻不好意思再靠近洛戰衣。

但腳下的毒蟲竟有越來越多的趨勢,不但有各種各樣的蛇,還有不同種類的蜘蛛、毒蠍、毒蟻、蟾蜍……不但奇形怪狀,而且毛鱗各異,色彩斑斕。它們擁擠著,蠕動著,將嶽淺影和洛戰衣重重包圍著,竟然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嶽淺影的美豔的小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了,她強行克製著嘔吐的感覺,但無論是雙手還是雙腿都在不住地發抖。她企求地看著洛戰衣,嘴唇顫抖著,想說什麽,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洛戰衣一步跨到搖搖欲墜的嶽淺影身邊,攬住她的纖腰。幻星刃揮動之間,那些毒蟲已被劍氣迫得向後擠去,動作慢一點兒的,便被斬成幾截。

嶽淺影軟軟地靠在洛戰衣身上,呻吟了一聲:“怎麽……辦?我一點兒力氣都沒了!”

洛戰衣鎮定地說:“不要怕!你若不敢看就閉上眼睛!”

“可是……這麽多毒蟲,你怎麽殺得完?”

嶽淺影說得一點也不錯,雖然已有許多毒蟲被斬殺,但後來的卻更多,竟然是前仆後繼,無休無止了。漸漸的,竟是蛇身上爬著蟾蜍,螞蟻堆裏站著蜘蛛,各種毒蟲堆積重疊,宛似要建起一麵蟲牆一樣。到了最後,連頭頂的石壁上都布滿了毒蟲,懸懸欲墜,讓人見而生畏。即便如此,甬道深處仍然不斷的有新的蛇蟲出現,竟像是來到了蛇蟲的巢穴一般。

洛戰衣一邊揮劍斬殺著大膽逼近的蛇蟲,一邊打量著四周的環境。他們所站立的是甬道的盡頭,整條通道全是由石頭砌成,石與石之間嚴絲合縫,沒有一點空隙。

如今隻有前後兩條路,但後路一定已被那巨大的石盤堵死,根本無法退回。前路卻充滿著蟲蟻蛇鼠,等著啃食他們的骨肉。

怎麽辦?洛戰衣一向不露聲色的麵孔上也沁出了冷汗……

昏迷中的火飛隻覺得似有千斤重物壓在身上,而且越來越重,到最後連呼吸都困難了。火飛越來越難受,胸膛像要爆炸一樣。終於,他被憋醒了。

可是清醒以後,那種難過的感覺非但沒有消失,反而更加嚴重。因為現在他不但感到自己的身體上壓著很重的物體,而且還傳來一陣陣燥熱夾雜著汗臭的氣息,這簡直讓火飛忍無可忍。可是無論他如何睜大眼睛,仍然看不清身體上方的東西。費力地扭過頭,周圍也是一片黑暗,相信即使他能伸出手來也是看不見五指的。

火飛已經快要喘不出氣了,情急之下,他默運內力,竟發覺體內氣息流暢,沒有絲毫障礙。於是,他氣凝丹田,猛地大喝一聲,雙手用力掀開身上的東西,人已跳了起來。也許是跳得過高,“砰”的一聲頭像是撞上了一麵石壁。火飛痛得哎呦一聲,忙收力落回地麵,並揉著自己的腦袋。

突然,黑暗中傳來一聲輕微的喘息,而且就在火飛身邊不遠的地方。火飛大吃一驚,剛想發問,卻又忙住了口。這家夥鬼鬼祟祟地藏在這麽黑的地方,一定不是好人!他卻忘了,他自己還不是同樣身在一片黑暗中。

火飛閉緊嘴巴,悄無聲息地往聲音來處走過去。右手已緩緩地抬了起來,並且凝聚內力,準備給那家夥一個“下馬威”!

可就在他剛剛抬起手的時候,腳下猛地絆到了一個東西,人就向前栽去。火飛驚呼,身體前傾之際,雙手已經支向地麵,可是竟又觸到一個溫熱的東西。火飛嚇了一跳,趕忙借力向後退去。

黑暗中竟同時響起兩個聲音:“是誰?”

“什麽人?”

火飛隻覺那聲音很熟,而黑暗中竟又響起兩人的對話:“是羅師傅嗎?”

“林老弟,是你!”

火飛心裏一醒,忙也插嘴問:“怎麽是你們?這裏是什麽地方?我們怎麽會在這裏?”

羅一肖的聲音:“還用問嗎?我們都已做了階下囚。對了,小飛,剛才是不是你把我摔在地上的?”

火飛恍然:“原來是你壓著我!害得我差一點被壓死了!”

林淒的聲音:“多少大風大浪都過了,想不到今天竟在陰溝裏翻船!不過,看樣子,此次所遇敵人確實不簡單,像是蓄謀已久。”

羅一肖道:“現在鏢貨想必已落到對方手中,隻是不知公子情形如何了?”

黑暗中又想起一個聲音:“羅師傅,對不起!我們根本還沒見到朱公子和駱公子,就被人從後麵點了穴道,一醒來就到了這個鬼地方。”

火飛大叫:“小五,你也在這!那徐太他們呢?”

他的話剛落,徐太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似乎還帶著一些異樣:“我……”但他剛剛吐出一個字,接著就是一聲慘叫。那聲音淒厲已極,甚至帶著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怨恨和不甘。

“徐太!”小五好象奔了過去,“你怎麽了?你說話呀!”

高同的聲音也從那邊傳了過來:“徐太,徐太,你怎麽了?你……啊!他……好象死了!”

火飛也撲了過去,很快就撞到了一個人的身體。那人“啊”了一聲,像是摔倒了。

火飛厲聲問:“誰?”

“是我!”小五回答,“徐太真的不妙了!可是我們卻什麽也看不見。”

羅一肖沉聲道:“你們誰身上帶著火折子?”

黑暗中響起了搜索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小五才頹喪地說:“我身上什麽都沒有了!一定是被人搜去了。”

林淒也說:“我也是!連兵器都不見了。”

羅一肖“哼”了一聲:“看來,他們是想困死我們!”

高同不解地問:“他們為什麽不直接殺了我們?”

羅一肖似乎也在想這個問題:“這個我也不明白!也許他們有所顧忌吧?”

火飛突然“咦”了一聲:“我的兵器雖然沒了,但是百寶袋還在。”然後,就傳來他翻找東西的聲音。

小五卻苦笑:“小飛,這個時候你還開玩笑?你那百寶袋我早見過,能有什麽用?”

高同也想起了什麽:“你說的是那個好多塊廢布頭拚合縫製的百寶袋?你掛在腰上的那個!也難怪沒有被搜去,那東西給我我也不要!”

“你們知道什麽?那是我小時候幹娘給我縫的,裏麵我裝了很多東西!”原來火飛小時候曾經被寄養在農家,他就叫那家的女主人為幹娘。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一片瑩然的光彩散了出來,迅速地彌漫在周圍,那麽柔和,那麽明淨!就在這不可思議的光明中,幾張目瞪口呆的臉清晰地顯現出來。

光線是由火飛手中的珠子發出來的,那顆珠子不算太大,約有鴿卵大小,通體都是純白顏色,卻是異常的晶瑩光潔,散出的光芒一點也不耀眼,卻悄悄地滲入每個角落,將所有的黑暗驅逐。

“夜明珠!”林淒回過神來,叫了一聲。

火飛點了點頭,並將手中破舊不堪的百寶袋口重新拴緊,即使隻是一眼,眾人也能看到袋子裏的珠光寶氣。於是,眾人再也不覺的那百寶袋破舊了,能隨意地掏出一顆夜明珠的袋子,再破再舊也值得人刮目相看。

羅一肖詫異地看著火飛,心裏已經懷疑起他的身份,一個仆人竟能隨隨便便地拿出一顆夜明珠來照明,而他自己甚至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

小五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液:“小飛,看不出你這麽有錢?幸好你把值錢的東西放在舊袋子中,才沒被人搜走!”

火飛搖頭:“什麽值錢的東西?都是別人送我,我卻又沒什麽用的東西就放進百寶袋裏。想不到今天派上用場了!”他的目光陡然一定,珠光顫了下:“徐太果然死了!”

幾乎在同時,高同和小五也叫了起來:“徐太!”

徐太就躺在他們腳下的地麵上,這時候他大睜著雙眼,已經擴散的瞳孔茫然而憤恨地向著前方,嘴角上還有一抹血跡。

羅一肖上前查看了一下:“他的胸膛挨了一掌!”

羅一肖疑心陡起,徐太臨死時的慘叫太怪異了,就像是在黑暗中突然被人重擊所致,而且他胸前的掌傷太新了,就像是剛剛被人擊中的。可是,身邊都是自己人,誰會在黑暗中偷襲他呢?又有什麽目的呢?

羅一肖雖然心中疑惑,但在沒確實證據之前,他卻不願擾亂人心,所以,隻是把疑問放在了心裏。

林淒卻在四處觀望,他們是在一個四四方方的石室裏,然後他似是終於找到什麽:“秦局主!原來你在這!”

眾人也隨他目光看去,隻見一麵石壁的角落裏,秦東海正躺在那,卻一動也不動。

林淒走了過去,隻看了一眼,就伸手連拍他身上幾處大穴。秦東海呻吟了一聲,這才醒了過來,但他醒過來後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驚呼:“我的手?我的手怎麽了?”他舉起右手,淡淡的光芒中,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右手已變了形,像是被什麽堅硬的東西捏扁了一樣,骨頭早已破碎,連血也已經變成了紫黑色。,

不用再看第二眼,大家就知道,他的右手已經廢了。

林淒倒吸了一口冷氣:“石湘!”

秦東海坐倒在地上,眼淚竟流了出來,他傻傻地盯著自己的右手:“大鷹爪!”他突然瘋狂般地大笑:“哈哈!我還是大鷹爪嗎!”然後,他又跳了起來,也不知往哪兒就衝了過去。林淒上前抱住他,他卻拚命般地想掙開:“放開我!我要去報仇!石湘,我一定要殺了你!”也難怪他失控,多年的苦練竟在一夕間化為泡影,他怎能不氣恨交加?

羅一肖大喝一聲:“夠了!要報仇,也要出去才行!”

秦東海果然安靜了下來,楞楞地看著羅一肖說不出話來。

火飛忽然指著眾人的頭頂:“我們一定是從那裏進來的!”眾人忙抬頭看去,果然看到石屋頂上有一個小小的圓洞,直徑還不到兩尺,從下麵往上看,洞壁光滑如鏡,而且幽深無比,根本看不到盡頭。

羅一肖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我們是被人從那個小洞裏一個一個地扔進來的,所以才有幾人堆在一起的事。”

林淒失望地歎息:“這洞不但小而且很長,又是直上直下,我們不但轉不開身子,就連站腳的地方都沒有。洞壁又那麽光滑,也無處借力,絕對爬不上去的!”

羅一肖冷笑:“正因為爬不上去,所以他們才大大方方地讓我們看到洞口。而且即便爬上去,恐怕另一邊的洞口也早關閉了,對方早就算準了我們無路可走的。”

火飛卻似滿不在乎,反而注意起垂頭喪氣的秦東海,無所謂地說:“你就別在那‘顧影自憐’了,反正我們能不能活著出去還是回事,完好無損地死和廢了一支手再死又有什麽區別?”

本來已灰心喪氣的秦東海一聽這話,不由氣得嗔目大喝:“你說什麽?臭小子,你想看我笑話!告訴你,即便同歸於盡,我也不讓你好受!”說著,就張著僅存的左手,不要命地衝了過去。

按理說,雙手俱全的秦東海尚不能動火飛分毫,如今殘了一支手的他則更甭提了。但偏偏有這麽怪的事,秦東海那一掌竟不偏不倚地打在火飛胸膛上。秦東海隻覺對方體內一股大力湧來,不由被震退了幾步。而火飛卻因那一掌,身體向後摔去,“砰”地撞到了一麵牆上。誰想,那牆看似堅固,卻不堪火飛這一撞。隻聽“轟”的一聲,竟塌倒了一大片,露了一個黑黝黝的洞口。火飛的身體便從洞裏穿了出去,“撲通”一聲像是落進了水裏,石室裏頓時一片漆黑。

“小飛!”小五和高同等人一齊撲向洞口,“你怎麽樣了?”

從水麵露出頭的火飛齜牙一笑:“我沒事!”並高舉著手中的夜明珠,興奮地指著對麵,“那邊好象有一條通路!”眾人借著珠光才發覺牆後竟是一個四四方方的水塘,約有二十丈遠近,頂高也有四五丈,四麵圍著石壁,卻不知水深多少?但卻看不清對麵的情形。

“你們等一等,我過去看一下!”火飛說完,人便潛入水中,隻見水下一個光影搖晃著往對麵而去。

這邊自然黑了下來,石室中隻聞各人的吸氣呼氣聲。

時間在黑暗中流逝,很久了,仍不見火飛的身影。

終於,秦東海不安地問:“那小子會不會丟下我們,自己走了!”

羅一肖輕斥一聲:“你以為他是什麽人?他若不是自願挨你一掌,你真以為自己能打得中他?我現在隻擔心他是遇到什麽危險了。”

林淒像是思慮了很久才說話:“我一直奇怪,他不是中毒了嗎?但現在卻活蹦亂跳的,沒有一絲中毒跡象。我不信敵人會那麽好心,讓他中毒再為他解毒。而且這小子的身份也非常可疑,你們相信一個仆人竟把一顆夜明珠隨隨便便地裝進一個破袋子裏嗎?為了謹慎起見,我們還是小心提防著點好!”

小五突然說:“但我相信小飛一定不會害我們!他絕不是那種人。”

林淒冷笑:“他不是那種人!但你敢保證駱星不是嗎?到現在還沒看見他的人,誰知道他會不會去暗算公子了?我真不明白,公子為什麽讓他們參與保鏢,以前我從沒聽過公子有這種朋友,更沒聽過江湖中有這個人存在。”

羅一肖沉聲道:“公子這樣做自有他的道理!你什麽時候見過公子輕信於人?”

就在這時,小五突然叫了起來:“你們快看!”

眾人聞聲看去,隻見遠遠的水麵上現出一絲微光。幾乎就在同時,傳來小飛的斥喝聲:“滾開!臭東西,當我好欺負嗎?”隨著話聲,水麵突然波動起來,隻見幾個黑影翻轉上下,**起無數的水波,水花飛濺聲也不斷傳來。

大家頓時緊張起來,也忘了剛才還在懷疑小飛,一齊凝視著那處水麵。費盡目力,才看出一個青白的身影像是小飛,但另有五六個黑影與他糾纏一起,上下翻騰,竟似在展開一場大戰。

羅一肖忽然倒吸一口冷氣:“是鱷魚!”

眾人震驚不已,齊集在塌倒在洞口前,屏氣凝聲地望著水中的動靜。幾乎有小半個時辰,水麵才漸漸平靜下來。然後那裏突然光芒大盛,又聽“嘩”的一聲水響,一道光影從水麵射出並直向眾人而來。

大家不約而同地退後一步,水淋淋的火飛準確地落在大家讓出的空地上,呼了一口長氣:“好險!這些鱷魚一定很久沒吃東西了,又偏偏遇上我這麽可口的食物,不瘋才怪呢!”

“你沒事就好!”羅一肖向前,“小飛,那邊怎麽樣?”

火飛用力甩著頭上的水珠:“水的對麵確實有一條通道,好象很長,我怕你們著急,沒走到頭就趕了回來。不過,整個水麵有二十多丈距離,水裏又有幾十條餓得發瘋的鱷魚,要一起過去怕不太容易!”

羅一肖沉吟著看著水麵:“但我們沒有其它的路可走!留在這裏也是死路一條,倒不如拚上一拚!隻是我們沒了兵器,所以水裏的鱷魚是個大問題!”

林淒想了想:“如果有借力的話,不用進水,也可以飛躍過去。”

羅一肖看了看四周:“可惜沒有木板一類的輕物,這裏除了石頭還是石頭。”

林淒皺著眉:“是呀!石頭一進水就會下沉,但我們現在除了身上的衣服外再也沒有別的了。可衣服又太輕,即使浮在水麵也難落腳,更別說借它的反彈之力。”

火飛突然靈機一動:“衣服直接鋪在水麵上確實太輕太軟,但如果我們把衣服弄濕,便重了許多,再把它團成一團,拋到水池的中間位置不就可以了。”

“對呀!”

眾人一齊大叫,羅一肖用力點了點頭:“好辦法!想不到小飛你腦袋還挺靈活!”

小飛嘻笑道:“沒什麽!隻是常跟我家少爺在一起,學了一點而已!”

小五卻苦著臉:“你們能過去,但我和高同可沒有蜻蜓點水的功夫!”

高同用力跺了跺腳:“要不,你們先走吧!如果你們能脫困,再想辦法救我們兩個就是!若我們活不到那時候,那也是命中注定,決不怨你們。”

小五一聽這話,心裏很是感動:“小飛,你……”

高同卻已不知說什麽好?隻是用力握了下火飛的肩膀。

火飛從容地脫下自己的衣服,然後團成一團,反正他的衣服已經濕透了,也不用再蘸水。他右手灌注內力,然後運勁一拋,那團衣服穩穩當當地落在了中央水麵上。

林淒突然又想起了什麽:“可是我們根本看不到對麵的通道在哪?怎麽飛躍過去?”

羅一肖早已想好了:“如果有人先過去,站在通道前麵,用夜明珠做指示,我們自然可以朝著光源飛躍。”

小飛立即說:“還是我過去吧!我清楚對麵通道的位置,可以直接飛躍過去!把夜明珠放在通道中央後,我再飛回來幫助小五他們過去,不就可以了?”

羅一肖有些猶豫:“可以是可以!隻是……”

“哪有什麽隻是!就這樣了!”話剛落,小飛已經騰身而起,首先在空中劃過一個優美的弧線,足有十幾丈遠近,才穩穩地向下降落,然後腳尖奇準無比地點在團好的衣服上,便又借力向上彈起,這一起又是七八丈遠近。眾人雖已看不清他的身體,卻能看到夜明珠的一點光芒隨他起落,然後就固定在一個地方閃爍。

羅一肖脫口道:“好功夫!”他話還沒落,一個身影已如飛矢般射回,風一般衝進石室,不是火飛是誰?

林淒更加吃驚,卻也更加懷疑小飛的來曆身份。

小五和高同卻更加慚愧,小飛如此功夫,若不是為了他們,又何需冒險與自己一同潛水過去?

第一個過去的是林淒,他昆侖派本就以輕功見長,他又是後起一輩的第一高手,所以,當他以飛龍八式的身法飛翔在空中,又如遊龍一般借著那團衣服掠向對岸時,眾人又忍不住喝起彩來。

第二個過去的是羅一肖,他先低聲對火飛講了幾句話才動身過去,而且毫無炫耀的意思,隻是身體平平地離地而起,卻一下子就到了十幾丈外。腳尖再點了下衣服,身影一閃,人已到了對麵。

火飛看了眼秦東海:“該你了!”

秦東海瞪他一眼,煩躁地說:“你們先走,我墊後!”

火飛意外地揚了下眉,忍不住懷疑地問:“你不會有問題……”

秦東海怒吼一聲:“你說什麽?”

“沒……沒有!”火飛連忙撓撓頭發,“沒什麽,我隻是擔心……那我們先過去,你可快一點!”

秦東海哼了一聲,扭過頭不再理他。

小五小心翼翼地挪前一步:“我……”

火飛突然拉住他:“不必下水!剛才羅師傅教了我一個方法。你聽我說,盡你全力往前跳,能跳多遠就跳多遠,後麵就由我和羅師傅負責了。”

幾乎就在同時間,火飛的身影突然就出現在他身後,雙掌用力推出,正拍在小五的後背上。小五被那股大力一推,身不由主地又向前衝去。而火飛卻借著一拍之力,再一次返回岸上。

小五被火飛掌力又送出有七八丈遠,便又往下墜去。就在他雙腳剛要沾水之際,突覺腰上一緊,又被帶著繼續向前飛去,直到腳下一穩,便已落於實地。小五嚇得連腿都軟了,回頭一看竟是林淒將自己帶了過來,不由感激地說:“謝謝你,林兄!”

原來林淒的飛龍八式有一個人所難及的長處,就是可以在空中任意轉移。羅一肖就是知道了這一點,才要求林淒以飛龍八式身法接應小五等人。就在小五將要落水之際,林淒飛了出去並抓住小五腰帶,在空中一個轉折,又飛回了岸上。

高同見小五平安地到了對麵,膽氣立壯,便也躍了出去。小飛和林淒再次配合,用同樣的方法也將他送過了水塘。

火飛回頭看了一眼秦東海:“小心些!”這才飛掠而去。

直到剩下秦東海一個人,他才呆呆地看著水麵,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他並不是沒有自知之明,他練的輕功走的是騰越撲擊一路,卻並不擅長涉遠,這也是體形所限。當初他師傅說他身材魁梧龐大,並不適合練以空中撲擊為主的鷹爪功,但他卻偏偏不服,用了相當於同門幾倍的時間和精力來彌補自己先天的不足。皇天不負苦心人,他成功地練就了一雙鷹爪,但並不代表他能一躍十幾丈遠的水麵,尤其他現在右手受傷,必然影響輕功的施展。可是,即便明知自己不行,他也決不會當著火飛那小子的麵表露出來。

秦東海猶豫地看著水麵,猛地一咬牙,怕什麽?我就不信,我秦東海鬥不過幾頭鱷魚!想到這裏,他再不遲疑,強提一口真氣,雙臂伸展,整個人便以一種大鵬震翅的姿勢飛向水塘上空。

隻是他的身體太重,右手又已受傷,雖然強自支持,動作之間仍然缺了以往的圓轉自如。他的人剛剛到達那包衣服跟前,體內的真氣便已無法順暢流動,腳尖勉強地夠到那包衣服時,卻因為落腳太重,竟將衣包踏進了水中。他心裏一急,真氣更是無法運轉自如,再躍起時已明顯的後力不繼,堪堪飛出三丈遠近,就再也支持不住,身體猛地向下墜去,隻聽“撲通”一聲水響,秦東海已落進了水塘中。

岸上的眾人都嚇了一跳,羅一肖大叫了一聲:“小心!”

事情的發生隻在一瞬間,集中精神的秦東海正在手腳並用地撥水,那麽突然的,左腿就被拽住了,像是有什麽鋒利的東西插進了肉裏,那一陣巨痛使得秦東海差一點咬碎了滿口鋼牙。幾乎是立即的,秦東海僅存的左手已經向下麵抓了下去,但他的手剛剛碰到一個凹凸不平的堅硬皮麵,腰下竟又傳來一陣巨痛,身邊的水波也跟著動**起來,一條擺動的鱷魚尾巴浮上了水麵。

強忍著痛苦,秦東海的左手絲毫不停,反而用盡全身力氣朝著咬住自己左腿的鱷魚抓了下去。那麽堅硬的鱷魚皮竟讓他的手指插出了五個小洞,那鱷魚吃痛,便鬆開了大嘴。

秦東海立即轉頭對付咬住自己腰部的鱷魚,還沒等他伸出手去,剛剛解脫的左腿竟又被咬住了,而且這一次咬得更深更緊也更痛。秦東海氣極也痛極,大喝一聲,也顧不得右手的傷勢,就雙手齊施,沒頭沒臉地向身下的鱷魚打了下去。可隨即他就發現,自己已被鱷魚包圍了,雖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這時他身前身後竟圍著七八條黑影,一步步地逼近了自己,秦東海還沒來得及反應,右臂,左臂已經被咬住了……

痛得快發瘋的秦東海隻聽見“撲通”一聲入水的聲音,然後就是“噗”的一聲悶響,身邊水波一陣動**,右臂已經從鱷魚嘴裏掙脫了出來。接著就是連續的拍擊水麵的聲音,身下的水也跟著劇烈的動**起來,秦東海感覺腰部一痛再就是一陣輕鬆,那條鱷魚已經翻上水麵,但頭頂上血跡模糊,顯然已受了重傷。

一個人影靠近了秦東海,並抓住了他的右臂。秦東海雖然已是遍體鱗傷,但仍是無限感激地對著正在與鱷魚搏鬥的身影:“謝謝你!”

那人頭也不回,右掌向咬住秦東海左臂的那條鱷魚的背部拍了下去:“不要動,否則傷口更深!”他抬起的右掌竟奇異地泛著紅光,動轉之際帶起一股熾熱的烈焰,當它落在鱷魚頭上的時候,紅光更盛,像是燒著了一樣,再看鱷魚背部,已多了一個深深的掌印,不但焦黑如墨,且有一寸多深。那鱷魚吃痛,立即鬆開了嘴。

秦東海一聽那聲音就呆住了,因為那不是別人,絕對就是火飛,沒錯!

“你發什麽呆?我用掌力送你上去!”

火飛剛剛抬起雙手,已覺胯部一陣痛,竟被一條鱷魚趁機咬住了。火飛暗暗一咬牙,頭也不回,用盡全力雙掌一齊推出,強大的掌力立即將秦東海送出了水麵。秦東海身不由己地被推出有七八丈遠近,便又向下墜去。但這時候,岸上的林淒突然騰起身形,掠向秦東海,一把將他抱住,並在半空中一個漂亮的回旋,再一次返回岸上。飛龍八式,果然名不虛傳!

岸上響起小五焦急地叫聲:“小飛,你快上來呀!”

高同也在叫:“小飛,你沒事吧?”

“我沒……”火飛的話還沒說完,就已被圍攻過來的鱷魚打斷。他氣得也忘了保存後力,運起掌力就拍了過去,“死鱷魚!臭鱷魚!敢咬你家少爺我!”

他手掌過處,便是一陣火光熱焰,那群鱷魚竟也被灼得不住後退。火飛得意地大笑:“知道厲害了吧?”但那笑聲分明已透著虛弱。

因為距離岸邊還遠,所以這裏的情形,隻有羅一肖看得清楚,這時不由地叫:“小飛,別在那和鱷魚胡鬧了!快點上來。”

火飛心裏一醒,趕忙從水中騰起身形,向岸邊掠去。誰想,剛躍出五丈遠近,就覺得胯部的傷口突然劇烈地疼痛起來,而且內力竟似已匱乏殆盡,無以為繼,身不由主地就向水中掉去。

眾人吃了一驚,林淒跨前一步,但不知為什麽,竟又悄悄退了下去?

眾人眼睜睜看著小飛再一次落進水中,卻無計可施。

羅一肖嚴厲地看了一眼林淒,林淒卻隻當沒看見,麵無表情地注視著水中火飛的一舉一動。

小五和高同更是急得手足無措:“怎麽辦?怎麽辦?”

秦東海的臉色也變了,忍著全身的傷痛挪到岸邊:“羅師傅,他好象受傷了!你快想辦法救他呀!”

羅一肖上前一步,林淒卻立即截在他的身前:“難道你真的認為我們該救他?你想一想,他明明沒有中毒,卻為什麽裝成中毒?我們身上的東西都被搜去,他卻保留著一個百寶袋。最重要的是,我們遇敵中伏,這一切安排得如此嚴密,我們竟沒有絲毫反擊的機會,敵人似對我們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若沒有奸細怎能如此呢?我們這裏麵,小五和高同是南天鏢局的人,身家清白,沒有背叛的理由,我、你和秦東海也決不可能,隻有這小飛身份不明,而且疑點甚多,你又怎知這一切不是故意安排出來的?另外就是徐太的死,你真的就沒有懷疑過什麽嗎?我話盡於此,該不該救他,你自己斟酌吧!”

羅一肖果然猶豫了,邁出的腳步已經停了下來。

高同卻急了:“林兄,你怎麽可以這樣說?小飛決不是那種人!”

林淒冷笑:“你太愚蠢了!你以為小飛送你過河就是好人嗎?誰能保證,這一切不是故意安排的?”

小五氣憤地問:“既然你懷疑小飛,那你自己為什麽不留在河那邊?”

高同和小五一窒,再也說不出話來。

水裏的火飛竟再一次被鱷魚包圍了,而且數量似乎比先前更多,而小飛的內力卻已消耗殆盡,動作明顯已變得遲緩了。不多一會兒,左腿就又被一條鱷魚咬住了,火飛咬緊牙關,一掌拍了下去,那鱷魚雖然被拍得搖動了下,卻並沒有鬆口。

又一條鱷魚撲了上來,火飛雖已如強弩之末,但仍是一臉倔強,竟然不顧一切地抓起一條鱷魚向來犯的鱷魚打了過去,那條鱷魚雖被打退,但被他抓住的鱷魚卻又趁機咬上了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