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她有些累了

是夜,有些認床的溫瞳第五十二次在方家柔軟舒適的錦被裏翻了個身。

外頭夜色正濃,一輪月亮倒是明亮皓朗,絹窗上清晰的投射出桃花枝椏。此刻寂靜的連風聲也不曾略過。

溫瞳歎一聲,轉過腦袋來,這麽大好的時候,她卻隻能在這裏失眠,真是辜負韶華光陰啊!

可今兒初來乍到,也不好有所行動啊。不然無論是丟了什麽東西,任誰都會懷疑到她和顧靳澂頭上來的。畢竟沒有誰剛來誰家做客,誰家就失竊的道理。

況且……顧閻王還在跟前兒呢,她才不要觸這個黴頭!

想到顧靳澂,溫瞳又陷入了另一番思考,然而自個兒的腦袋瓜子實在不如燕未瑜轉得快,這會兒還真是白菜幫子都想不出來。

也不知道未瑜這個壞丫頭會不會想念自己,這一出失蹤玩得有點大,也沒機會告知未瑜一聲。

不過想想自己以前也是常常都不打一聲招呼就玩兒失蹤,幾次過後燕未瑜也習以為常了,就跟沒事人一樣來替自己驗收寶貝。

溫姑娘有些憂愁,自己是什麽時候養成了和自己那不靠譜的爹娘一樣的性子的?他們總是不打一聲招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這次更是消失了近一年都沒有再出現過……

正做少女愁思狀的溫姑娘忽然間止住了思維。

什麽聲音?

這一陣悶哼聲極為細微,隱藏在深夜裏極不容易被發現,饒是一向耳力好極的溫瞳也不免愣了片刻,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那一陣悶哼聲很快就消失在夜色裏,仿佛一陣微風吹過即消失無痕。

皺了皺眉,溫瞳也沒多想,閉上眼睛去找周公約會。

寂靜的方家後院裏,一間有些陰冷的屋子被緩緩推開了門。

久未起風的夜裏忽然揚起一陣冷風,滿樹的桃花被風拍打落下,霎時有些殘敗的模樣。那陣風卷著些花瓣略過,撩起了長廊末端的一截青色衣角。

也撩起了空氣裏殘存的一絲血腥味。

次日早晨,溫瞳起的有些遲,等到洗漱完畢跟著引路丫鬟出去的時候,天已經大亮。

“姑,姑娘……請隨奴婢來……”一身嫩黃衫子的小丫鬟低垂著頭,有些緊張地出聲,甚至帶了些磕巴。

溫瞳挑了挑眉,從善如流的跟著,大大方方的打量了一下這姑娘。

忍不住看了又看身前的丫鬟一眼,不得不承認方池的愛美程度,連一個引路的丫鬟都有如此弱柳扶風之姿,雖不說有多美,不過看這細皮嫩肉的模樣,也算是個清秀的姑娘。

隻不過……不久領個路嗎,這個丫頭至於緊張成這個樣子嗎?

溫姑娘有點囧,自己不就是蒙了個麵嗎,再說,自己明明是麵善的白衣神偷!看起來也不像江洋大盜啊……

溫瞳自認為沾了顧靳澂的光,住在了方家南廂房,早晨的陽光充沛極了。她到大廳的時候,顧靳澂已施施然端坐桌前,像模像樣地輕抿了口茶。

還帶這些清涼的陽光傾斜著撒在一身暗紅錦衣上,一貫發冷的氣場忽的就帶了些暖意。一頭青絲高高豎起,玉冠後是傾瀉而出的長發,被光鍍上了一層金光。

修長白皙的手正撫著一隻精致的青瓷茶盞,手的主人征用一雙清冷鳳眸漫不經心的望著茶盞上的精致紋路。

仿佛是察覺到了身側的目光,顧靳澂微微偏頭,雙眼的冰凍似乎有一瞬間的裂開,定定的看著腳步輕盈走過來的人。

溫瞳麵上有一絲愣忡,臉上隻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麵,站在顧靳澂麵前突然有點不知該作甚的錯覺。

顧靳澂放下茶盞,似笑非笑得看她一眼,緩緩開口道:“瞧著瞳瞳眼底發青,昨兒莫不是白忙活了?”

溫瞳剛剛還覺得畫麵唯美和諧,突然就被當頭一擊,好麽,合著是嘲笑她膽小昨兒晚上沒動手是吧?

也不想想,自己還攥在他顧閻王手裏呢,現在好歹是一條船上的吧?自己像是這麽衝動的人?!

不對,呸呸呸,誰和這家夥是一條船上的!

溫瞳自顧自翻了個白眼,專心對付早茶,倒是將昨晚上的奇怪響聲拋之腦後。

顧靳澂視線滑過她頭頂,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精明,待看到遠遠走來的人時,眼神驀地警惕起來。

溫瞳注意到顧靳澂的眼神,還未回頭,便聽到腳步聲匆匆而來,一陣笑聲率先傳過來:

“哈哈哈,靳澂!原來你在這兒。”

方池一麵笑著,一麵理了理自己繁瑣華麗的袍子,靠著顧靳澂坐下的瞬間,順勢往對麵的溫瞳身上灼熱的掃了一眼,望見麵巾時掩飾不住的失望。

顧靳澂鳳眸微轉,從溫瞳那兒轉到了自己執著茶盞的手上,瞳色極深,黑沉得仿佛漩渦吸人。

溫瞳眯眼,心裏直嘀咕,這閻王又想啥壞主意呢。

方池雙眼滴溜溜地從溫瞳與顧靳澂二人麵前轉過,目中閃過一絲怪異。更加緊密得朝顧靳澂身旁靠了靠,目光火辣的望著眼前人如玉完美的麵容,手下意識的伸出,感受到顧靳澂飛來的眼刀,立馬放下,稍稍退後一些,繃住了身子,笑容溫柔。

顧靳澂麵色微冷,方池隻得熱切開口:“靳澂初次來我這兒,還未好好轉一轉,這方莊雖簡陋,不過有些景色頗為獨特,也別是一番風味,還請靳澂賞臉!”

顧靳澂嘴角扯了扯,微微頷首,算是應了。

見他點頭,方池自是樂不可支,忙領著往外走,連個丫鬟小廝都不帶,拿自己當下人使。

顧靳澂興致不高,溫瞳卻很有興趣。

這可是個勘察地形的好機會啊!不去白不去。

方池嘴裏說著“簡陋”,然而方莊的巍峨瑰麗可是不容置疑的,穿山鄰水,繁花成海綠茵堆林,更有許多奇石怪甲,目不暇接。

顧靳澂狀似認真專注的欣賞,眉峰的輕微彎折卻透露了主人暗藏著心事。

而溫瞳躲在後麵,則更是雙眼賊溜溜的尋找著機關怪陣,猜測藏有寶貝的密地。

方池見顧靳澂聽的專注,麵上也不是那麽冷意懾人,眼中閃過一絲得意。

既然他喜歡……那麽他就先保持這樣好了。隻不過……

看著顧靳澂背在腰後交疊著的修長雙手,白淨無暇骨節分明,真真是……

這邊溫瞳正賊兮兮地勘察呢,一偏頭,不禁驚得眉頭狠狠一抖。

方池一雙美眸此刻正放著狼光,緊緊鎖著顧靳澂的手。現在不僅動眼,還動手了!他正悄悄伸著自己手,往顧靳澂手邊摸索呢!

真是不得了了,這這,這方池居然真的對顧閻王圖謀不軌呐?!!

這邊溫姑娘還沉浸在這恐怖的發現中,驚恐地盯著方池的一雙魔爪。前麵回廊轉角處卻冷不丁飛出來一個丫鬟,直直的往顧靳澂身上摔。

溫瞳眼快,看見方池仿佛做賊一樣手猛地一縮。等到顧靳澂微微側身同這丫鬟擦肩而過,丫鬟狼狽的摔倒在地上時,她才恍然想起來……

哎呀!自己現在名義上是顧閻王的保鏢呢!

忙整理出一個驚慌擔憂保護不周的表情,溫姑娘盡責的撲過去,邊撲邊嚎:“大人!您沒……”

“滾——”

溫瞳話還沒說完,那丫頭卻被方池飛起一腳狠狠踹到了一旁,頭發散亂下來,還在地上滾了好些圈,狼狽極了。

這回溫瞳戲都不演了,看著方池跟看怪物一樣。

說好的愛美成癡憐香惜玉呢……

看著那丫鬟,顯然傷得不輕,伏在地上直哭。

等等……!!

這,這不是早上給她領路的丫鬟嗎。

溫瞳保持著表情,愣愣地說不出話來,正迷惑的找不著腦子,頭上卻被擱了一隻大手。

“是不是覺得悶了?還是累了?”顧靳澂麵色溫和,眸子裏透著絲絲關切,正一手撫著她的腦袋,低頭問她。

溫瞳覺著一定是今天自己醒來的方式不對!

顧閻王怎麽會用這種語氣,會用這種動作對待她!不不不,他隻會指揮那四個揮著玄鐵勾舞著玄鐵網毫不留情的逮住她,然後一氣嗬成丟進大牢。

心裏一陣哆嗦,溫瞳趕緊縮回自己的腦袋,惶恐的退後再不敢抬頭,正要搖頭說自己可精神呢,那邊顧靳澂卻悠悠轉身。

麵上帶著歉意的笑,朝著方池開口:“抱歉方兄,她有些累了,可否先回去休息。”

正怒火衝天瞪著丫鬟的方池一愣,覺得從美人嘴裏說出來的“方兄”格外動聽,更何況美人居然笑了!當下哪兒還管得了別的,立馬點頭,順勢靠近了美人。

看著地上趴著的丫鬟,又怒道:“聽不見顧大人的話嗎!還不快點給我爬起來,帶姑娘回去休息,沒規矩的東西!”

丫鬟聽了,忙不迭爬起來,領著已經發懵的溫瞳回去。雙肩抖得不成樣子。

七繞八繞回到了客房,溫瞳蒙蒙的坐在凳子上,就在她要幻想是不是顧閻王腦子抽了要和方池“單獨相處”而嫌她多餘要趕走她時,那個丫鬟卻撲通一聲跪下來。

“懇請姑娘幫幫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