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世上還是好人多啊!

江淮逃出縣衙後,忍住傷痛,在房頂上一路狂奔,直衝城門而去。

百姓們見到他慌亂逃走的身影,不禁跟著望了過去。

“他做賊心虛,他就是江淮!我們快追!”

也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百姓們紛紛打起了精神。

“踏踏踏踏!”

嘈雜的腳步聲陸續響起,百姓們跟在江淮後麵,對他窮追不舍。

“草!”江淮扭頭一看,見到街上這般聲勢,怒罵了一句,而後默默加快了腳步。

但是,漸漸地,江淮的傷口處越來越疼。

似乎是因為他的劇烈運動,撕裂了傷口,血也越流越多。

江淮心道不妙,但利箭的箭頭已經深深嵌進血肉。

如果硬拔,恐怕會更加嚴重。

為此,江淮隻能減緩了速度,心想逃出去之後,一定要盡快找個大夫。

“站住!”

“站住!”

可是,身後的追兵窮追不舍,分明來到了近前。

江淮不得不繼續逃下去。

好在城門已經不遠了。

雖然還是緊閉著的,但多少讓人看見了一絲希望。

江淮打起精神,朝著城門衝了過去。

他遙遙看見,城頭上立著一人,正是那城防軍的首領張妨。

江淮心中一喜,心想,熟人好辦事。

江淮朝城門前衝了過去,高喊道:“張統領,是我,我有要事,能否放我出城?”

張妨見到江淮,瞬間想起那晚的際遇。

他賣個人情也無妨。

隻是,他正要揮手命手下人放行的時候,不經意地瞧見了聲勢浩大的百姓們。

百姓們你推我搡、幾乎是前赴後繼地朝江淮撲過來,好似餓狼一般。

張妨猶豫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一大早的,民情如此激憤。

但他心知,這門一開,恐怕就關不上了。

他前兩天收到密信,說城中有天地會餘孽,正好遇上了城裏大亂,這才想甕中捉鱉。

但是,如果這麽出了岔子,豈不都成了無用功,昨日城中的留言恐怕也要被坐實。

這般後果,張妨實在承受不起。

於是,張妨探頭喊道:“江兄弟,上來說話!”

江淮點點頭,看看追兵,轉頭往城頭走去。

有張妨的麵子在,一路的守衛也沒有阻攔。

“這城門現今實在開不了。”張妨歉意地說,轉而又看著狼狽的江淮,驚訝地問道:“這是出了何事?”

江淮小腹位置,還插著一根利箭,血已經浸濕了半邊衣衫,額頭滿是豆大的汗珠。

“我被奸人所害,如果不是跑得快,恐怕就要葬身於此。”江淮長話短說道。

見他這般說辭,張妨咬咬牙,心中有了計較。

他也不二話,轉身朝一旁的衛士說道:“快,取筐繩來!”

說罷,張妨又看向江淮,寬慰道:“老弟放心,我即刻用筐繩送你下城!”

“多謝統領,你的恩情我銘記於心!”江淮躬身行禮道。

張妨趕緊將其扶起,又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現在時間緊迫,這是上好的金瘡藥,你盡快取出箭矢,敷上之後,最多三五日就能好。”

江淮如今彈盡糧絕,連個大夫都不好找,也沒推辭。

可就在這時,那些百姓們追了上來。

他們已經圍在了城頭下,叫囂著要讓張妨把江淮交出來:“快把那個江淮交出來!我們今天就要除了這個奸賊!”

聽到這話,張妨皺了皺眉,轉而問向一旁的衛士,“剛才取筐繩的呢,怎麽還不快點?”

可那城衛,卻低下了腦袋。

張妨這才聽見,百姓們開始打起了感情牌。

“小李子,你要是敢放那個奸賊走,你就別回家門了!”

“孫子,你如果還是我王家子孫,就把他抓住!”

“……”

城衛也大都是城裏的居民,在親友麵前哪裏威風得起來?

一時間,是忠孝兩難呐!

城衛們誰也不敢動彈一下,生怕回去被街坊戳脊梁骨。

就連張妨都有些頭疼。

江淮看出了他們的無奈,便說道:“謝過兄弟們好意了,若我能活著回來,再請大家喝酒!”

說完,他縱身一躍,跳過城頭,順著城牆往下滑去。

但就算江淮這樣卸力,城牆畢竟沒有那麽高的角度讓他借力。

不一會兒,他用於減緩速度的手掌已經被磨破了皮,下落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到了最後,江淮幾乎是摔了下去。

“江淮!”張妨急忙趴到城頭上。

可江淮到底是落了下去。

哢嚓一聲,江淮重重地摔倒在地。

“快!快找人下去救人啊!”張妨再也不顧那些關係。

他隻記得,江淮是為了百姓們敢隻身進盜匪巢穴、孤身犯險的人。

怎麽能讓這樣的義士,受到迫害?

“我……沒事。”城下,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江淮扶著牆,艱難地站了起來。

他說著是沒事,但他趕緊,自己的腿疼痛難忍,身上的骨頭,恐怕也斷了不止一根。

但他仍舊是站了起來,朝城頭上的張妨揮了揮手,步履維艱地向前走去。

每走一步,地上都會留下一灘血跡。

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張妨喊話之後,城牆上還是沒人敢動。

張妨氣憤不已,重重地一拳砸在牆上。

他含著熱淚,用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放心,我一定不會放過天地會的賊子,一定還你一個公道!”

另一邊,江淮走進林子裏,步子越來越慢。

漸漸地,血腥味環繞在他身邊。

江淮眼前一片灰暗,像是要隨時黑下去似的。

他喃喃道:“還是托大了啊……”

原以為城牆沒多高,這一跳才發現電視劇裏都是騙人的……

忽的,他侯口一甜,兀地吐出一口鮮血。

這下子,江淮再也支撐不住身體,迎麵倒了下去,也就此失去了意識……

……

等江淮再睜開眼,發現眼前的一切,大有不同。

天已經黑了,耳邊有嘩嘩的水聲,身邊則有股濃鬱的中藥味,混雜著麵條的香氣,在空氣中飄**……

“你醒啦?”突然,一張大臉跳進了他的眼簾。

江淮嚇了一跳,慌忙向周圍躲去。

可他這重傷之軀,也難有多少氣力。

“等等,是你?”江淮終於反應過來,認出了眼前來人。

可不正是那醫廬中的老大夫?

“你怎麽在這兒?”江淮問道。

老大夫卻不答,身後又傳來一個聲音:“看你死了沒。”

江淮艱難地抬頭看去,借著火光照耀,認出此人正是那餛飩鋪裏的怪老頭!

“你……”江淮咽了咽口水,還沒說話。

他恰巧又看見,那燃起的火堆旁,站在為臃腫的老婦,赫然是那天有過一麵之緣的麵攤婆婆。

“怎麽,她也在這兒?”江淮喃喃自語,心中一團亂麻。

但仔細一想,就有了計較。

江淮冷冷地問道:“你們也是天地會的人?”

老大夫點了點頭,“不錯。”

“果然如此。”江淮坐起身來,帶著幾分自嘲的問道:“該不會那個什麽謝探花,也是你們的人吧?”

此言一出,老大夫和怪老頭對視了一眼,臉上露出幾分笑意。

怪老頭走到一旁的草叢裏,拎出一物,丟了過來。

江淮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個被五花大綁的人!

手腳全被繩子捆得嚴嚴實實,就連嘴也被一團破抹布堵住,就是這張鼻青臉腫的臉,差點兒沒把江淮嚇一跳。

“這是?”江淮疑惑地問道。

“謝探花。”老大夫笑道。

“啊?”江淮聞言,趕緊仔細地瞧了瞧,果然找到了一些熟悉的痕跡。

他扁著嘴搖了搖頭,也不知道誰把這可憐孩子打成這樣。

世上還是好人多啊!

老大夫笑道:“謝探花現在還不是我們的人,但馬上就是了。”

“唔唔唔!”差點兒被捆成粽子的謝探花不甘地叫喊了一句。

“是死是活,聽你一句話。”怪老頭突然出聲道。

江淮笑了:“你們剛才不是說,馬上就要成你們的人了?還甘心讓我殺?”

“殺不殺,‘謝探花’以後都是我們的人。”老大夫意有所指,神秘兮兮地說道。

“是嗎?”江淮冷冷一笑,眼神冰冷地看著謝探花,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唔唔。”謝探花又叫了起來,在地上不停蛄蛹。

從各種層麵上看,都像隻蟲子。

謝探花蹭了蹭江淮的腳,可憐兮兮地伏在地上,眼神中帶著央求。

好像在說,求你放過我。

但江淮看著他,臉上卻浮現出一抹玩味兒:“我還是喜歡你當初桀驁不馴的樣子。”

謝探花動作幅度更大了,眼淚都快出來了,可憐兮兮地央求著江淮,希望他能放過自己。”

拍了拍謝探花的老臉,問道:“可是你差點兒就把我害死了啊!我該放過你嗎?”

謝探花瘋狂點頭,若不是被封住嘴,恐怕立即就要洗心革麵地一通擔保。

江淮好像有些動容,突然說道:“再給你一次機會也不是不行。”

謝探花一聽,臉上浮現出笑意,心中浮現出一股暖流。

世上還是好人多啊!

可還沒等他好好感謝江淮。

江淮忽然話鋒一轉,冷笑著說道:“那就這樣好了,隻要你現在開口向我道個歉,我就放過你。”

聞言,謝探花不禁一愣,瘋狂地努了努嘴。

解,你倒是給我解開啊!

那麽大一團臭抹布堵著嘴呢……

江淮分明是注意到了這一點,但他沒有絲毫要動手的意思。

這……

謝探花眼中的光,漸漸黯淡了下去,絕望籠罩在他周圍。

他不禁心中腹誹道,這算個屁的好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