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助人乃快樂之本

跟夏知意有關的微博熱搜自然也吸引了京華集團各位高層的關注,不同於一般的吃瓜群眾,陰謀論玩家總是妄想透過現象看本質,分析著他們集團大小姐搞出這麽一出緋聞的意義和目的。

董事會上,夏澄聯合幾位董事聲討夏語冰,理由是因為她辦事不利,累得夏知意都要親自下場給集團製造緋聞了。

“夏小姐,你解釋一下吧。”夏澄開口,不鹹不淡的語氣。

“最近集團在影視領域的支出龐大,考慮到經濟成本,保守起見,我們不宜更換代言人。”謝助理替夏語冰發聲。

“經過幾輪品牌數據組綜合分析,喬希誠確實是目前最符合我們公司定位的代言人人選。”老一輩的董事居高臨下地提醒道,“之前根據夏副董的方案,京華試水影視行業的成果頗豐,而夏總裁一直專注的芯片開發領域收效並不理想,還希望夏總慎重考慮,促成這次合作。”

另一位堂叔也在一旁幫腔:“夏總,你之前在娛樂圈和喬希誠的恩恩怨怨都是私事,怎麽能在關鍵時候因私忘公呢?”

“代言人就非他不可嗎?”沉默良久的夏語冰悠悠開口,語氣沒有起伏。

夏澄冷聲道:“夏語冰,品牌部的數據都擺在那裏,還不夠讓人信服嗎?如果你覺得辦不到,不如退位讓賢。”

“那好吧。”夏語冰嘴角微微勾起,打了個響指。

坐在她身旁的謝助理,馬上調出了有喬希誠簽名的電子版合同。

“這……”

在場眾人看著那瀟灑的簽名字跡和喬希誠經紀公司的蓋章,一時間鴉雀無聲。

夏澄:“現在造假技術那麽發達,我們怎麽斷定這就是真的?”

“啪——”夏語冰打出了第二個響指。

謝助理聞聲而動,播放了一段自己和喬希誠經紀人季明川溝通代言合同細節的視頻電話錄像。

這一次各位董事都啞口無言,再沒人站起來挑刺了。

“想必今天的會議可以結束了吧。”夏語冰站起身,撫平衣裙上的褶皺,戴好墨鏡,“各位請便,我先走了。”

謝助理如釋重負地收拾好東西,像塊狗皮膏藥一樣跟在夏語冰身後,遠離了董事會這個是非之地。

回到總裁辦公室,關上門,夏語冰回身問道:“季明川對那份合同沒有異議?”

謝助理說:“當然,在您發給我合同之後,我先聯係了法務和經紀公司,核實了都沒有問題,才敢跟季明川確認的。”

“季明川有說是誰勸服喬希誠的嗎?”

“我問了,他隻說可能是喬大明星自己突然想明白了,不鑽牛角尖了。”

“真是這樣?”夏語冰的神色沉了沉。

謝助理擦幹了一頭的冷汗,屁顛屁顛地跟在她身後,誇讚道:“總裁,您真的太厲害了,這就叫兵貴神速啊!”

謝助理本以為早上的會議是場鴻門宴,沒想到他家總裁是有備而來。

夏語冰沒理他,盯著手機裏的匿名郵件發呆,半晌後,吩咐道:“去查一下這封郵件的來源。”

沒多久,謝助理回複道:“總裁,是一家網吧,在南山路。”

原來是她啊。

聽到地址的夏語冰放下心來:“謝助理,聯係一下喬希誠的經紀人。”

謝助理不解地問道:“總裁,我們是去?”

“去給代言人應援。”

6月的A大,校園廣播裏應景地播放著The Sound of Silence(《寂靜之聲》),溫柔馨香的空氣中彌漫著離別前淡淡的憂傷。一群穿著學士服的大四學生終於迎來了畢業時刻,拍完畢業大合照,同學們四下散開,各自輾轉在校園中品嚐著每個人的獨家記憶。

陳念作為信息學院的出色代表,免不了要接受一群學弟學妹的歡送和祝願,場麵熱鬧非凡;而同為顏值擔當,卻一向“不善交際”的陸經年正坐在旁邊的草地上專心致誌地看漫畫。

一個沉迷於陸經年的美色不可自拔的學妹鼓起勇氣,將一套《上古紀事》漫畫送到陸經年麵前,最上麵是一個牛皮紙信封,信封上別著一朵白色風信子。

陳念雙手疊在胸前,挑了挑眉,一副看好戲的神色。

“陸學長。”學妹清脆的聲音很好聽。

陸經年繼續盯著漫畫書,沒抬頭:“什麽事兒?”

“這是我送你的畢業禮物,希望你能喜歡。”

“不用。”陸經年瞥了學妹一眼,看到禮物後,語氣柔和下來,“這麽好看的漫畫,你自己留著吧。”

“這是我特意買給你的啊。”

學妹端著一摞漫畫書,沒多久手臂就有些酸了。倘若換成另一個正常人,此刻出於憐香惜玉的心態,準會接下漫畫。隻可惜,陸經年是個一根筋的河神。

“不用了。”陸經年神采奕奕地打開手機相冊,找出夏知意送他的那套漫畫的照片,“我已經有了,還是特簽版呢,你看。”

“這都畢業了,你真是一點兒都沒讓我失望啊。”陳念終於看不下去了,從他背後撲過去,順便接過了女孩手中的漫畫,“學妹你別介意,他這個人有病。”

“這叫專一。”陸經年頂了一句嘴,繼續低頭看漫畫去了。

就這樣,陸經年拒絕了大學時代的最後一封情書。

陳念安撫好學妹的情緒,把人送走後,他湊過來,靠著陸經年的肩膀仔細看了看,問道:“看來知意大大最近更新的速度很快啊!她是不是因為畫漫畫太辛苦才不來你的畢業典禮的?”

他從口袋裏拿出兩張喬希誠演唱會的貴賓票,分了一張給陳念:“她先去演唱會現場了,這張是給你的,感謝你那天開車拉我們去送外賣。”

陳念捂住耳朵:“你不要告訴我,你精心策劃的畢業日慶祝活動就是帶著你的兄弟去陪你喜歡的漫畫家看她偶像的演唱會。”

陸經年溫柔地笑了:“你真機智。”

“沒興趣。”陳念把票塞回陸經年手裏,“我還是去跟數學係的係花搭檔參加比賽會比較快樂。”

“最近好像沒什麽活動了啊,難不成籃球比賽已經可以男女搭檔參賽了?”

“是電競。”

“哦,那個比賽我聽說過,好像一等獎就是一瓶洗發水啊。”

“嗬嗬!你做人怎麽能這麽膚淺呢?”陳念強行糾正道,“這種比賽,作為種子選手的我會在意它的獎品嗎?再說,馬上畢業了,我就樂意要一瓶洗發水做紀念,怎麽了?”

陸經年頻頻點頭:“你說得有道理,不過數學係一共就十個女生,係花含金量可能不太高哦。”

陳念原本執意離去的腳步頓住了,陸經年又把演唱會門票往他麵前遞了遞:“一起去吧,演唱會上的追星女孩就不止十個了。喬希誠可是頂流明星,你錄個現場版視頻放到網站上肯定會增加不少關注度,回頭我再送你一瓶洗發水,超大瓶的那種。”

“陸、經、年,”單身多年的陳念咬牙切齒地妥協了,“下次,你必須把我為你缺失的喝酒、唱K、看電影、玩密室逃脫的活動全都還給我!”

南津市奧體中心,陸經年和陳念在隔了幾十米的馬路邊就聽得見粉絲們的應援聲。

“老陸,我有點兒害怕。”陳念一手抱著攝影器材,一手扯住要過馬路的陸經年,“萬一發生踩踏事故怎麽辦?”

“那就把我那份保險賠償金也給你。”

兩人結伴進入內場後,隻見印著喬希誠名字的燈牌被粉絲們努力地托舉著,形成一片金色海洋。陳念一門心思在找一個拍攝的好位置,不知不覺就和陸經年走散了。

夏知意坐在離舞台很近的位置,兩邊的座位都被熱情的觀眾占滿,不由得讓她擔心陸經年會擠不進來。好在陸經年發來了微信:“小意,我在你8點鍾方向。”

她放下手機轉頭去看,這時舞台上的主持人正**滿懷地宣布:“本場演唱會將隨機抽取一名幸運觀眾上台和喬希誠一同唱他的新歌——Dream For Night(《夜晚的夢想》),作為特別的粉絲福利!”

一時間,驚叫聲和呼喊聲此起彼伏,所有的光芒都集中在環形舞台的中央。過了好一會兒,喬希誠穿著修身的白色西裝,從升降台上款款走下,宛如童話故事結局裏守候在城堡外準備迎娶公主的王子。

人海淹沒了夏知意的視線,手機發出振動聲,她低頭去看,又是陸經年的微信——

“你想上去嗎?”

“什麽?”

“我說,你會上去的。”

這時候,一束光打在了夏知意的身上,她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上投下剪影。音樂被關掉,場內的嘈雜聲也戛然而止,在全場矚目下,埋頭發微信的夏知意成了那個最幸運的粉絲。

喬希誠認出她,緊繃的神經也鬆懈下來,很是紳士地擺出邀請的手勢。

她後知後覺地搭著喬希誠的手走上舞台。

主持人依著慣例問道:“這位小姐怎麽稱呼?”

“我姓夏。”

“夏小姐成了我們今晚的幸運粉絲,有什麽話想說嗎?”

夏知意猶豫道:“其實……我不太會跳舞,要不……”重新抽一次還沒被她說出口,喬希誠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別緊張,我會一直帶著你的。”

台下女友粉的酸度就快爆表了,夏知意隻好拘謹地點了點頭。

當音樂響起時,喬希誠迅速調整好狀態,全身心地經營著屬於他的舞台。他輕輕握著夏知意的手,引導她跟著節奏慢慢律動。台上的她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背帶牛仔褲,儼然是個平凡女孩的代言人。

粉絲大都有共情的能力,會將舞台上那個被喬希誠帶著翩翩起舞的對象想象成自己。

夏知意不敢鬆懈,每一個節拍都踩得小心翼翼。

明明這麽大的場地,這麽熱鬧的地方,人山人海,一眼望去,視力再好也會看不清誰是誰。神奇的是,在她抬頭的一瞬間,就如陸經年知道她在那裏一樣,夏知意也準確快速地找到了他,看到了他眉眼彎彎,嘴角微揚。

不知是喬希誠帶得好還是陸經年又在背後搞了什麽小動作,夏知意這才發現自己的每一步都跳得很順利,姿態輕盈,動作流暢。漸漸地,她放下心來,開始用心享受這份幸運禮物。

演唱會順利結束後,喬希誠邀請夏知意一起去吃晚飯。

那家餐廳在一個不怎麽起眼的小巷子裏,裝潢很有格調,就是停車不大方便,需要費些力氣和時間走路過去。

陸經年覺得這是給二人製造深入了解空間的好時機,剛想找個借口先離開,就接到了陳念的電話。

“老陸,我剛才去了個衛生間,然後就迷路了,你快來救我啊!”

陸經年很講義氣地快速回應:“我這就來,你等一下。”

“你又不跟我們一起嗎?”夏知意嘟起嘴巴。

“我找到陳念就追上來。”陸經年遲疑片刻,堅定了信念,轉而囑咐喬希誠,“路上照顧好小意。”

後台休息室附近,正抱著單反相機東張西望的陳念神秘兮兮地將陸經年拉進黑暗的角落:“我一不小心就拍到一個關於喬希誠的‘大瓜’!就是放出來會讓微博癱瘓的那種!”

陳念說完,打開了相機中的視頻文件,裏麵是喬希誠上台前在休息室內的場景。

隻見夏語冰敲開了休息室的門,落落大方地伸出一隻手:“喬希誠,好久不見。”

喬希誠看了她半晌,眼中遮掩不住的炙熱洶湧而來,他說:“夏總裁,不是你說我們以後都不見麵了嗎?這是反悔了嗎?”

人年少時總是這樣,不管怎麽努力,愛意總是遮掩不住,就算說不出口,也會從眼神中溢出來。喬希誠練習了好久,也學不會用陌生的眼神看她。

夏語冰禮貌地笑了笑:“我今天不過是代表公司來談工作的,順便給代言人捧個場,你別多想。演唱會該開始了,我就不打擾了。”

“等一下!”喬希誠三步並作兩步跨到休息室門口,攔住她的去路,“夏語冰,你到底有沒有心啊?”

夏語冰慢條斯理地玩著戒指,說:“五年多不見,我以為你該向前看了。”

“你也記得有五年了,那你知不知道,五年來,我一如既往地喜歡你。”

夏語冰嘴角揚起冷淡的笑意:“真不巧,五年了,我一如既往地不喜歡你。”

言罷,她抽身離開。

這一幕恰好被陳念的鏡頭拍了下來。

“男藝人的傷情往事,老陸,你覺得這個標題怎麽樣?”

陸經年盯著單反相機的眼神漸漸冷下來,原來是他看錯人了!

接下來的一分鍾,陸經年腦補出了喬希誠暗戀夏語冰而不得,轉而將夏知意作為白月光替身的狗血故事,並認定喬希誠是個渣男。他越想越惱火,一時間氣血上湧,悔不當初,丟下陳念就往夏知意離開的方向追趕。

“小意!”

石榴花開的街角拐彎處,陸經年的聲音無比清晰地傳到了夏知意耳朵裏。

她聞聲回頭,明明是炎熱的6月,卻隱隱覺得陸經年的神情裏藏了冬日的冰涼。果不其然,他衝上來,一手拉過她,一手掄起拳頭砸向了喬希誠。

南津市東城區派出所,一位上了些年紀的警察看著在場的五個人,問道:“有誰能說明一下到底出了什麽事?”

四個人不約而同地低頭不吭聲。

反倒是報警的買菜阿姨老老實實地跟警察交代了事**況:“是這個小夥子衝上來打了另一個小夥子,沒一會兒又有一個小夥子趕過來了,還和這個姑娘一起拉架。但是這兩個小夥子打得太凶了,怎麽分都分不開。都是年紀輕輕的,這得有什麽仇什麽怨啊,才會當街打架。警察同誌,你說是不是……”

警察打斷了買菜阿姨的發揮:“好的,具體情況我基本上都了解了,那現在聽聽受害人的意見吧。”

他再一次望向在場的四個人,隻見喬希誠英俊如常,陳念和夏知意毫發無傷,隻有陸經年的眼眶和嘴角都掛了彩。於是,他指了指陸經年說:“受害人,你說說吧!”

買菜阿姨插嘴道:“不是他,警察同誌,你不能被表象蒙蔽了啊,被打的,是這個小夥子。”

買菜阿姨伸手指向默不作聲的喬希誠。

喬希誠剛抬頭,就看見夏知意一臉歉疚地看向他,語氣怯怯地說:“喬喬,真的對不起啊!這中間真的有誤會……”

陸經年滿懷怨念地插嘴了,坦言道:“警官,是我把他打了,沒打臉是考慮到他是個公眾人物,不能砸了他的飯碗。”

“你倒是誠實。”

等警察聽完整件事的前因後果後,忍不住笑了笑,轉頭問喬希誠:“你有什麽想法嗎?”

他有什麽想法?

他能有什麽想法,他在一邊聽著都感覺驚呆了!

他隻是約夏知意打遊戲、看演唱會、吃飯,這都是出於朋友情誼,沒想到被誤會成了腳踩兩條船的人渣了。陸經年到底還是個衝動的年輕學生,還不夠穩重……

喬希誠剛想說什麽,旁邊的夏知意拉了拉他的衣角,小聲懇求道:“不好意思啊,這都是場誤會。”

陸經年拉住她:“小意,別道歉,他不配!”

喬希誠歎了口氣,轉過身,好脾氣地擺擺手:“算了,大家都是朋友,一場誤會,我權當是流年不利了。”

當事人都選擇不追究了,警察也不好繼續追究。看著眾人乖乖排好隊離開審訊室的背影,他開口叫住了夏知意。

“你是夏董的孫女吧?”

“您是?”夏知意眯起眼睛。

“之前你落水的案子就是我負責的。”

“麻煩您了。”夏知意怔了怔,“我以為那個案子已經撤了。”

“原本準備撤案了,但是夏董拜托我們要暗中查清楚,所以就沒再打擾你。”

夏知意點點頭:“那您叫住我是案子有什麽眉目了?”

“不瞞你說,你落水的那天,護城河周圍三公裏的監控全都出故障了,在現場確實查不到什麽。你的家人當日也全都有不在場證明,不過,在京華集團的員工身上,我們有一些發現。”

“哦?”

警察從抽屜中取出了一個文件袋遞給她:“這裏麵是總裁助理謝凡先生近半年來的消費記錄,上麵顯示在案發前不久,他曾購入一枚價值二十萬的戒指,樣式跟當時宋小姐給我們提供的很相像,但用途不明。我們調查了謝先生的人際關係網,他與夏家其他人並無交往,案發當日,也有不在場的證明,隻不過,他的上司是你妹妹。”

“所以,您懷疑戒指是我妹妹叫謝凡買入,然後用來收買凶手的?”

“隻是推測。另外,我們也調查了你姑姑的其他產業,發現她以一家服裝公司的名義資助了南津市的一家福利院。那家福利院裏的人我們都盤查過,都是些無牽無掛,沒有親屬的老人和孤兒。這件事看上去和你落水毫無聯係,而且夏澄女士平日就熱衷慈善事業,但是這還是第一次以公司的名義捐助。我想有必要讓你了解一下。”

“謝謝您。”聽了他的話,夏知意長舒一口氣,原以為落水事件會成為一樁懸案,沒想到,還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出了派出所大門,喬希誠被經紀人接走了,陳念被他的父親大人帶回家教育,隻剩下夏知意和陸經年兩個人。

“神仙毆打凡人不會被處罰嗎?”夏知意問道。

陸經年一臉認真:“我真的沒有用法力,都是靠實力打他的。”

“為什麽打他啊?”

陸經年義憤填膺地說道:“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喬希誠明明心裏就有人了,你之前探班的時候明明就問過他,可是他避而不答,還賣人設,主動接近你……”

陽光下的陸經年,臉上沒什麽血色,透著股虛弱的氣息,整個人看上去有幾分罕見的可憐,惹得夏知意的心髒緊縮了下,莫名地不太舒服。

“陸經年,”她打斷了他的解釋,“我跟喬希誠什麽關係都沒有,別再管別人的事情了好不好?”

“可是你之前說過你喜歡他啊!”

夏知意半開玩笑地說:“那你呢,你喜歡我嗎?”

陸經年差一點兒就將喜歡二字脫口而出。

她沒有等他回答,就從包裏掏出一個卡通版的河神手偶,笑著說:“認識這麽久,承蒙關照。”

“這是?”陸經年有些驚訝地接過。

夏知意眉眼彎彎:“畢業快樂。”

他抬眼,四目相對間,仿佛清風吹散了陰霾,一切煩心事都停在了前一頁,有些答案已經在心裏落定。

又是夏家每月一次的家庭聚餐,飯桌上,大家跟往常一樣沉默不語,安靜吃飯。可夏知意卻嗅出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知意啊。”夏鎮東率先開口。

夏知意抱緊了飯碗:“爺爺,我在。”

“最近網上的傳聞你不想解釋一下嗎?”

“我就是去片場送了個盒飯,體驗了一下生活,爺爺您這麽睿智,怎麽會相信網上那些捕風捉影的事情呢?”夏知意誠懇地說道,眼神無比真誠。

“哪裏學會的油嘴滑舌。”夏鎮東被孫女這副模樣逗笑了,“吃完飯來書房一趟。”

這是被爺爺約談了嗎?

夏知意眨巴眨巴眼睛,利索地吃完飯,進了書房。未待夏鎮東問話,她就瞥見了桌子上那幾張自己和喬希誠的合照。

求生欲極強的夏知意率先開口解釋:“爺爺,我跟喬希誠真的沒什麽,我就是一個粉絲,他就是一個明星,我們毫無瓜葛啊!”

“誰要聽你的追星故事了?”夏鎮東瞥了她一眼,“代言合同是你簽下來的?”

“爺爺不愧是爺爺啊!”夏知意認命地承認了。

夏鎮東慢慢說道:“當我知道你在京華還有眼線的時候,心裏還挺高興,想著你總算想明白了,要出息了。沒想到,你大費周章就是要給別人做嫁衣。”

夏知意湊上前給夏鎮東按摩肩膀:“都是一家人嘛。”

夏鎮東歎了口氣:“老二的心眼兒不比你少,心腸又比你硬,你說爺爺要是有一天不能護著你了,你還不得被她們欺負?”

夏知意安慰地說道:“妹妹雖是個事業型女強人,但也是講道理的。”

夏鎮東又歎了口氣:“你對別人倒是認知正確,那說說你自己吧。”

“我從小就跟在爺爺身邊,我是什麽樣的,爺爺還能不了解嗎?”

“爺爺當然了解你,不過,爺爺不是很了解他啊。”夏鎮東拿起照片,指了指照片上那個充當背景板的陸經年。

夏知意的手頓了頓,內心感慨,爺爺真的很會抓重點啊!

“聽說演唱會後,他把喬希誠給打了,當時你也在場吧?也難為季明川費了不少心思才壓下了這當街打架的新聞。”

夏知意避重就輕:“爺爺,那就是個誤會,喬希誠都說不追究了。”

“他不追究,不代表我們不追究了。”夏鎮東緩緩站起身,每往前走一步,夏知意的神經就繃緊一分,“喬希誠是京華集團下個季度的代言人,如果他身體出了問題,耽誤了代言廣告的拍攝進度,影響到集團形象,這筆賬怎麽算呢?”

夏知意笑嗬嗬地說好話:“爺爺,鬧上法庭的話,不單是打人者要承擔責任,就連喬希誠也要遭受外界的流言蜚語。這本來就是個誤會,何必鬧大呢?要賠多少錢,您算算,我來付。”

“你覺得,我在乎的是讓他賠多少錢?”

夏知意也沒裝傻:“爺爺有什麽事盡管吩咐。”

“過幾天,我那個叫葉靳的學生要來南津一趟,到時候要擺場家宴,會有記者出席。如果你好好配合,我就考慮把喬希誠被打的事情糊弄過去。”

夏知意來不及多想就頻頻點頭,表示沒問題。

“看來你跟這個年輕人很熟啊。”夏鎮東壓低了聲音,“我派人查了他,除了在A大上學四年的經曆外,其他資料都是一片空白,很是奇怪。”

夏知意擦了擦額頭的汗,解釋道:“他的事情我都清楚,隻是不方便對外人說而已。”

她總不能告訴爺爺,陸經年是個神仙,經曆空白很正常吧!

“這樣來曆不明的人還是不要接觸了。”夏鎮東並不相信夏知意的解釋,在他的認知中,始終都懷疑陸經年對自家孫女別有用心。

“爺爺!”

“聽話,改天我讓助理去見他一麵,多給他幾千萬,打發了就好。”

夏知意覺得談話中似乎混入了某種奇怪的東西,必須及時阻止,情急之下,她脫口而出:“隻是我單方麵喜歡他而已。”

“你呀!”夏鎮東嫌棄地戳了戳她的腦門,“審美太差了,一點兒都不隨我。”

夏知意張口欲言,卻在感受到夏鎮東瞥來的嚴肅視線後識趣地閉了嘴。

和爺爺說完話,夏知意一個人在街上漫步。快到家門口的時候,有個窈窕的女人鬼鬼祟祟地在她前方走了好一會兒。拐進小巷後,那個女人猛地衝上去,抱起一個背著書包的小男孩,拔腿就要跑。

小男孩死死拽著巷尾的路燈杆子不撒手:“救命!有壞人啊!”

人群紛紛看過來,那女人抬頭,模樣標致,靚麗可人,眾人看得一愣。

這個女人開口說:“別聽他胡說八道,我是他姑姑!這孩子逃學被我抓了個現行!”

“她騙人呀!我才不認識她呢!”

周圍的路人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抉擇,夏知意本來也隻是看熱鬧,可看清楚小孩模樣的那一刻,她的臉色瞬間變了。

這不是陸經年的弟弟嗎!難道這個如同一隻天真無邪小白兔的年輕女人真是人販子?

她走上前,掏出手機,抓住小男孩的胳膊,冷靜地說:“你先把孩子放下,我已經報警了,你要真是他姑姑,就一起等警察來。”

“放手!這不關你的事!”女人說著,狠狠推了夏知意一把。

夏知意哪裏肯就此放手,厲聲問道:“如果是真姑姑,為什麽會怕警察?你就是人販子!”

這時不少路人紛紛上前攔住女人的去路。

女人眼神突然變得凶狠,竟然從兜裏摸出了一把折疊刀,對著路人揮舞著:“都別過來!我真的是這孩子的姑姑,我不會傷害他,你們都走開!”

小男孩看見刀以後,哭得更凶了,鼻涕眼淚流了一臉,身體開始有些抽搐。那個自稱是“姑姑”的女人一時沒抱穩,將他摔了下來。

夏知意來不及多想,立馬上前抱住小男孩。

“不許搶!”女人眼睛通紅,竟沒了理智,揮刀向夏知意紮了過去。

風將灰塵吹落在眼瞼上,夏知意緊張得睜大了眼,準備伸手握住那把刺來的刀。刀尖鋒利,足以將她的手掌紮穿,可她不能不管,她如果躲開了,那刀就會紮在小男孩身上。

就在這時,有人擋在她身前,接住了那迎麵刺來的利刃,那修長的左手瞬間血流如注。那一刀,如果不是紮穿了他的掌心,就會紮在夏知意手上了。

她抖著嗓子喊道:“陸經年……”

陸經年垂著那隻流血的手,冷冷地看向她懷中的小男孩和那個自稱“姑姑”的年輕女人:“你們惹麻煩了。”

警車到了,夏知意托著陸經年那隻受傷的手站在一邊,擔心地問道:“要不我們還是去醫院吧?”

陸經年搖頭:“沒關係,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回到家裏,哪怕知道陸經年的愈合能力極強,夏知意依然找出醫藥箱,給陸經年的傷口消毒、上藥、包紮。陸經年安安靜靜地靠在沙發上,任由她擺弄,她花了好一番工夫才弄完。

她注意到他嘴唇有些幹,便匆忙去廚房燒開水,而後久久沒有動靜。陸經年起身走去廚房,才發現夏知意蹲在角落裏,雙手緊緊按著腹部,整個身子蜷成一團,額頭上不停冒著冷汗,一張臉白得嚇人。

“小意!你這是怎麽了?”陸經年頓時慌了,將人打橫抱起來就要往外跑,“別怕,我們這就去看醫生!”

“不用。”夏知意抿著嘴唇,搖搖頭,在他耳邊說了句悄悄話。

陸經年聞言後乖乖退了回來,將人安安穩穩地抱到**。

相互對視的瞬間,兩個人的臉都紅得要滴血。

女人每個月總有那麽幾天,聽上去有種隱秘感……

“怎麽會這麽疼呢?”陸經年大腦冷靜下來後,將夏知意裹進被子裏,猶豫了一下,一隻手伸進被子裏,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輕輕貼上她的小腹,片刻後問道,“這樣舒服些嗎?”

小腹被溫熱的手掌包裹,夏知意的臉上漸漸有了點兒血色。

“真的不用看醫生嗎?”

“吃片止痛藥,熬過這陣就好了。”夏知意將頭埋在陸經年胸前,聲音細細的,眉頭微微鎖著,露出幾分痛苦的表情,喉嚨間偶爾溢出幾聲忍耐不住的悶哼。

陸經年也沒有經驗,喂她吃過藥後,見她難受很是心疼,手上的動作越發輕柔起來。沒多久,止痛藥發揮了藥效,夏知意終於好受了一些,半躺在**,聲音在夜裏越發低沉:“陸經年,今天那兩個人你認識吧?”

“嗯。”

“這樣啊,我當時還真的以為你弟弟遇到危險了。話說回來,我救他了,你是不是就完成任務了呢?你走了是不是就不會回來了?”

“小意,不舒服的時候,不要胡思亂想。以後別做這種危險的事了。”

“不過就算很危險,我還是會救他的,因為他是你的弟弟。雖然我知道慈悲為懷是你們做神仙的基本素養,我不過是你普度的眾生之一,但是對我來說,你真的很重要啊,你就像個發光發熱的小太陽……”

陸經年聽著她的話,心裏窒悶,有些無措地哄道:“你跟別人不一樣,我說過要好好保護你,就一定會時時刻刻保護好你的。”

“陸經年,你做得夠多了,我記在心裏了,千萬不要為了完成任務而騙我啊!”

陸經年哭笑不得,他的真情實感居然被誤解了。

“不過還是謝謝你,在遇見你之前,我經曆過太多不好的事了。以前我心上被人紮了刀子,話語也得先在心裏過幾遍判斷能不能說,遇到你之後我說了所有想說的話,謝謝你讓我覺得世上的苦難都離我很遠……”

夏知意迷迷糊糊地念叨著,竟然就這麽睡了過去。

“你也是我獨一無二的太陽啊。”陸經年溫柔地撫過她的臉頰,繼而察覺到什麽,冷聲說道,“出來。”

“哥哥。”一直保持著隱身狀態的赤鬆子乖乖走進臥室。

“齊葭她人呢?”陸經年瞥了他一眼。

“小姑姑覺得再見麵可能會被你打,所以就先到天界的月老廟去了。”

“你們為什麽要出現?”

“之前你跟凡人打架的事情都傳到天界了,父親大人讓我和小姑姑來幫幫你。小姑姑就想到了這個辦法,讓我同她演出戲。如果夏知意無動於衷,那也沒有拯救的必要;如果她來救我,那把刀上注入了解除契約的法力,正好可以幫你完成任務。”

“所以無論她救與不救,我的任務都會自動解除對不對?”

“哥哥,對不起。”赤鬆子扯了扯他的衣袖。

陸經年推開他:“你知道嗎?她明明已經強大到不需要我來保護的,可是第一次讓她差點兒陷入險境的,卻是你。”

赤鬆子不懂,但他知道哥哥這回是真的生氣了,趕忙端正態度,低頭懺悔。

陸經年繼續說:“她本來是不會來的。”

他知她涼薄,那孩子如果不是赤鬆子,她不會去救。

“以後,別再插手了。”

一覺醒來,已是第二天早上。

出差回來的宋之涵推門進來看見**擁抱在一起的兩人,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了。

“宋宋,不要誤會。”夏知意佯裝鎮定,掀開被子。

陸經年眼角一瞥,趕忙拉住她的手腕,扯回了被角:“等一下。”

宋之涵察覺氣氛有異,三步並作兩步跨過來,一把掀開被子,瞪著床單上一抹殷紅的血跡,眼珠子都差點兒掉出來:“夏夏,我出差的這段時間裏,你們倆可以啊!”

後知後覺的夏知意臉上迅速布滿了紅潮,急得跺腳:“夏夏,你相不相信,我們真的隻是不小心睡著了!”